宋衍快步走进前厅。
“在下失礼,”他朝坐在旁边饮茶的官员拱手,“让您久等了。”
“无妨。”
来的是吏部主事,自然知道面前少年的官职比他还高,也不托大,客气道:“宋将军,这是您的任命文书。”
宋衍接过文书,打开细看。
主事笑道:“宋将军,即日起您调任顺天府,任职巡捕营,护卫京畿安全。”
宋衍合上文书,“辛苦您跑一趟,不如再多坐会儿。”
“不了不了,”主事摆摆手,“衙里还好多事,我先回了。”
宋衍客气地送主事到门口,方才转身回来。
“巡捕营?是干什么的?”
“好像是主要抓盗贼的吧?”
“也不轻松啊!”
身后下属七嘴八舌地议论,宋衍也没管,只是叫过来一人,吩咐他去外面酒楼买些好酒好菜,简单地贺一贺。
他又翻开手里的文书,上面写着让他两日后去顺天府当值。
宋衍算算时间,去刚才买回来的一大堆东西里,挑挑选选大半天,总算选好了不失礼仪又得体万分的礼物。
翌日。
宋衍早早醒来,重新换了身衣裳,提着几个礼盒出门。
他没有骑马,走过几条街,在一处低调不显阔气的府门前停下。
是孟将军府。
“劳驾,”他客气地对门房说,“在下宋衍,三日前给府上递过拜帖。”
“原来是宋小将军,”门房一边领他进去,一边说,“夫人收到您递过来的帖子后,早早地吩咐我们候着,就等着您来了。”
“有劳。”
宋衍跟着门房,径直走到正院。
走进屋里时,他看向坐在上首的妇人,拱手行礼:“属下见过夫人。”
“不该再自称属下,”孟夫人笑道,“你现在也算是将军,不是我们的部下了。”
“夫人说笑了,”宋衍站着未动,朝孟夫人深深作揖,“多谢孟将军在圣上面前替属下美言。”
“那都是你该得的。”
孟夫人不甚在意地摆摆手,叫他坐下,“听说圣上还赐了宅子给你,还缺不缺什么东西?又或者人手不够,直接跟我说。”
“夫人放心,”宋衍坐在下首,“跟我回来的还有十几个人,都住在里面,人手足够。”
孟夫人应了声,又问:“那他们怎么安排?”
“我去兵部问过,可以安排他们进巡捕营。”
“倒也不错。”
孟夫人又问了问宋衍接下来的打算,还给他介绍了顺天府官员的秉性。
“不过我也好久没回京城了,”孟夫人语气感慨,“这京城里大大小小的各级官员,我也不怎么熟悉了。”
宋衍语气诚挚地道谢:“夫人愿意和属下说这些,属下已经感激不尽了。”
孟夫人见他虽然受封将军,但并不自矜自傲,进退有度,颇为欣赏地点点头,也难怪她家那口子天天念叨宋衍是根好苗子。
“你……”
刚开口说了一个字,孟夫人瞧见自屋外走进来的小儿子,笑道:“明儿,过来。”
孟广明偷偷往旁边瞄了一眼,“母亲。”
“这是宋衍,比你大了两岁,就叫他一声大哥吧。”
孟广明早已听过宋衍斩杀北蛮首领之子的英勇事迹,又见他身形挺拔,目光沉静,没什么抵触心,当即叫道:“宋大哥。”
反倒是宋衍有些迟疑地起身,转头见孟夫人朝他颔首,应道:“嗯,孟弟。”
家里的父母常年在边关,孟广明听过不少战场的事情,对年纪轻轻的宋衍如何一举杀敌非常好奇,但孟夫人在旁边看着,他莫名地不好意思问。
孟广明只好坐在旁边喝茶不语。
“你刚才从哪里回来?”孟夫人问,“先生安排的课业做完了吗?”
孟广明低头回答:“还没。”
孟夫人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你不想走武官的路子,我和你爹也不逼你,只求你收收心,跟着先生学好文章,到时考中个举人,我和安王府那边也好有交代。”
听见“安王府”三个字时,宋衍眸色一暗,低头喝茶。
“母亲放心,”孟广明重新抬头,目光坚定,“我以后一定跟着先生好好学习,争取早日高中。”
孟夫人欣慰地笑了笑,又不放心地嘱托:“刻苦用功是好事,但也要劳逸结合,别伤了眼睛。”
“儿明白。”
宋衍放下茶杯,沉声开口:“夫人,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明天还得去顺天府。”
“用完午饭再回去,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孟夫人热情挽留,宋衍推托不过,只好留下。
席间,孟夫人几番给孟广明夹菜,言语关心,从课业修习到饮食起居,无一不细细问过。
孟广明回答的别扭,但不抗拒。
宋衍将眼前的一幕收入眼中,沉默用膳。
用过午膳,宋衍又留了会儿,临到午时末,方才离开。
孟广明听从自家母亲的话,送他到门口。
“请留步,”宋衍转身,“到这里就可以了。”
孟广明点点头,抬头看向宋衍的目光有些崇拜,“宋大哥,有空常来府里坐坐。”
“嗯。”
宋衍应了一声,忽然弯腰,缓缓开口:“先前我夫人说起安王府,不知道是为了什么?难道是和王府的……郡主有关?”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几近耳语,只有他和孟广明两个人听得见。
孟广明早在听见安王府几个字时,便悄悄红了耳尖,后面隐约听见郡主两个字,都没听清宋衍说的是什么封号,先闹了个大红脸。
“没……没什么……母亲随口一说而已……”孟广明说得结结巴巴,“宋大哥,我先回去了!”
他不等宋衍反应,一溜烟地往回跑。
宋衍站在原地,望着他离开的背影,目光微深,垂在身侧的手倏地握紧,手背上青筋暴起,指骨泛白。
巡捕营隶属顺天府,但兵部也有管辖权,职能更与兵马司有相似交叠的地方,加上宋衍年纪尚轻,不少人都等着看他的笑话。
这个巡捕营的中军官不好做。
宋衍对此早有所料,细心耐心地捋顺手里诸项事务,面对各位同僚时,也故意放低姿态,虚心求教,幸而上司人还不错,没有过分为难他。
不到半个月,他便顺利接手巡捕营的各项事务。
“宋衍。”
宋衍刚从外面巡防回来,听见上司叫他,上前礼道:“大人,有什么事?”
上司翻了翻手里的册子,“过两天,你亲自带队去雁鸣山附近巡逻,重点巡查青云观附近,务必保证万无一失。”
听见熟悉的地名,宋衍微垂眼帘,也不多问,只应道:“是,下官明白了。”
反倒是上司看了他一眼,低声解释:“你回京不久,不了解京中情况,安王府的永宁郡主在青云观里修行,每月巡捕营都要定期去青云观附近巡查,以保宗室安全。”
“是,多谢大人指点。”
送走上司后,宋衍微微皱眉。
巡捕营去青云观巡查一事,他曾李威说过,并不意外,但其他人好像并不知道他以前是安王府的侍卫。
宋衍默默记住此事,随即全部心神都放在了两日后的巡逻上。
已近三月,春光明媚,万物复苏,雁鸣山里多了不少踏青的游人,更有不少人是为了前去青云观求签上香。
宋衍一身窄袖交领袍,手握佩刀,走在巡逻队伍最前方。
山中多雾,林间草木尚有水汽,他以身作则地走在最前面,不消片刻,靴子裤腿已湿了大半。
每到一处草木茂密得能藏住人的地方,宋衍总会先砍一刀,尔后再让人清理干净,确保无人能躲在里面。
如此一来,他们巡逻的进度缓慢,很多人都累得出汗,气喘吁吁。
临到午时,阳光更加灿烂,雾气渐散,也越发热起来。
宋衍扫了眼身后的下属,“休息两刻钟,准备吃午饭。”
有人顿时腿一软,跌坐在地上,不停地捶动酸痛的肩膀、小腿。
宋衍往旁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