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最终是要消亡的,早一点,晚一点,都一样,既然如此,不如趁你们还活着的时候,把力量交给我,有我代你们保管。
常衡走进一个村落,挥动屠刀,绝望的惨叫声不绝入耳,没多久,他又满身鲜血的走出来。嘴里还在嚼着什么,发出嘎吱嘎吱地声响。
这几天里,他吃掉了几百个人,还有一些妖怪,他已经明显感觉到,自己比之前强了很多,这种食在腹中,增在身体的感觉,随着他的每一口增长,无比清晰。啊,吃人,多么让人沉醉的感觉。
一个青色的身影在外面等他多时了,看见常衡,她明显有些退缩,浓毛之下的两只绿色大眼睛剧烈一颤。
常衡微微一瞥,这个浑身脏兮兮的妖怪毛发一绺绺黏在一起,肥胖的身材看不见手臂和脖子,好像头和身体都是长在一起的一样,并且还散发着一种混合了好多气味的臭味,汗味、屎尿味和某些东西发酵后的酸腐,让他感到作呕。
他阴森道:“你是谁?出现在这,是不想活了吗?”
没有和对待那些妖怪和人一样立刻抹杀,并不是因为这家伙对他有多忌惮,而是他真不想吃这个家伙。尽管自己一直在向妖族堕落,可是人的很多习惯都还是在的,这么臭的家伙,哪怕洗干净了,吃屎的感觉依旧是吃屎的感觉。试问把一坨屎洗干净了就能吃吗?
“你……不吃……人……不吃……”
臭烘烘的家伙不知从哪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听起来还是个连话都不会说的。
常衡懒得搭理这样的家伙,换了个方向,避开它道:“滚开。”
可那家伙就是不知好歹,看见常衡想离开就赶快冲过来,看起来是不想叫他走。
“滚!”
常衡大手一挥,直接将它扫飞,撞到几米外的一棵树上。然后直接转身离开,那渐渐离去的背影狭长而黑暗,充满着堕落的贪婪。
深林越往前走,村庄就渐渐稀少了很多,常衡一开始以为是自己走错了,就往回走,从另一个方向出发,结果还是一样,人口不断稀疏,到后来甚至只是三三两两的人家。
他亲手点燃了一把大火,将被自己吃掉的一户人口的屋子烧掉。看着火焰不断升腾,他血红的双目中确确实实的出现了那户人家在面临死亡之前的哀嚎,甚至连那个被他先咬去四肢再吃掉本身的孩子也是一样,他的皮肉多么鲜嫩啊,那甘甜的血液、脆弱的骨头,怎么他是人的时候就没注意到,人类原来是如此的美味?
“就是你,在我的地盘胡作非为?”
嗖地一声,黑影骤至,猝不及防的常衡只觉得好像是两只千钧的大锤达到了自己胸膛上,直接把他蹬飞出去几十米。
“咳……”
剧痛,那是骨头折碎一样的痛苦,他低头一看,自己的胸膛上有两个拳头大的塌陷处,不用想,底下的骨头肯定已经断了。
“在我的地盘上肆意扑杀我的宠物,你这外来客太不地道,别怪我下手不留情!”
常衡抬起头,地面有一只橙黄发色的麋鹿,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一只前蹄在地上不断摩擦。
“嘿,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常衡直接冲上去,杀就杀!反正你也是我的食物!
他像是一道黑风呼啸,两手上下横在胸、腹前,他想用那刀一样的外臂臂骨将那家伙绞成肉泥!
那麋鹿样的家伙从鼻间呼出两道白流,重重哼了一声。等到常衡的黑风接近时,猛地直立起来,双蹄猛地往下一拍。
“龙墓守卫罴九,取你性命!”
大片泥土飞扬,巨大的力量让常衡脚下土地直颤,而那妖怪则直接侧首冲过来将他撞飞。
这力道!常衡在心中震惊,他已经这么强大了,可是面对那麋鹿一样的家伙,竟然还是如此无力。
它攻势极其强大,头上尖角配合两只强有力的前蹄,将他蹬得节节败退,自己这边,无论是出拳还是出掌,都仿佛早就被它看穿一般,直接挡住,然后一步逼过来,在他身上重重一击。
咳咳……
常衡依旧是在败退,大口的鲜血一路飘洒,东一抹西一处地溅在满地绿草上。
终于,好不容易叫常衡看见了一丝机会,因为那家伙竟敢直接跳起来,露出那柔软的腹部。
“看我给你来个开膛破腹!”
常衡嘴角露出阴寒的冷笑,他身体一沉,然后猛地纵身一跃,冲上高空,两臂如刀,交叉在胸前,那一开,便就要它血雨飞溅!
可是他忽然看见了,罴九那不屑的神色,就好像早已预料到一般。让常衡瞬间感觉不妙。
但是晚了,罴九在空中高高站起身子,双蹄轰然踏下,宛如神锤砸落,快而猛。
嘭!
重重一击,常衡如一颗炮弹一样掉进森林里,直接将一棵百米高的大树撞塌。
隆隆的声音仿佛惨叫一样,轰然坍塌的大树倒在地上。常衡半只身子就被压在下面,一时间动弹不得。
“快破开!快破开!”
常衡不断用臂骨劈斩那一米多直径的大树。
他不敢用力,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的力量多大,万一力量过大,把树木劈开之后自己也被劈到就玩完了。
可事实不是那样的,这大树比他想象的坚硬多了,随便一砍也只能留下个十来公分的印子,再砍,再砍!越往深处越难砍,到最后常衡甚至拿出了全力,都没能直接砍断那庞大的树干。
罴九看着不断挣扎的常衡,嘴上露出嘲讽,这样的家伙,明明拥有的力量不在他之下,却少经战斗,又畏惧痛苦,空有一身强大的力量无法使用,真实可悲。
“就叫我来结束你悲哀的生命吧!把你的力量为我所用!”
它踏空而下。
常衡大惊,手上速度也慌乱了起来,惊慌道:“快开啊,快啊啊!”
他的内心何其不甘,自己明明已经吃了这么多的人和妖怪,为什么还是不能敌过这个妖怪,还要被其如此轻松的压制?为什么?他现在不是已经很强了吗?敌人的气息比他也高不到哪去,为什么还会被这样压制?
那身影横冲而下,气势如虹。常衡最终只能眼看着它落下来。
轰!
尘土如波炸起,粗壮的树干直接破碎,两截各有二三十米长的枝干两端跳离地面两三米,再轰然砸落。
地面出现了一个几米方圆的大坑,常衡在坑底,干瘪的腹部横着一段碎木,罴九踩在上面,冷冷地看着他。
无力,只有无力,为什么好像还是打不过他?为什么?
“慢……慢着……”
常衡不顾自己全身的痛苦,抬起手道:“阁……阁下稍等,是我……是我得罪了阁下,我在此为你道歉……我们可是……同族,我也是……妖怪,看在同族的份上……求阁下网开一面……”
看啊,他的内心像是在嘲讽自己一样,到头来他还是个贪生怕死的家伙。可是意识告诉自己,不!没事的,求饶怕什么?只要能活下来,才有东山再起,再来寻仇的机会。
我是肯定不能死的!
可是那叫做罴九的家伙,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就好像它本就没有表情一样。
“晚了!”
“不……不!”
不可以这样!
罴九不顾他的求饶,抬起一只爪子,移到常衡青色的额头上,不断加大的力量就像是死亡,无限逼近,让常衡感到胆寒。
“像你这样的妖族,贪生怕死,软弱无能,是妖族的耻辱,留你有什么用?”
“等……下!”
大声的喊叫拉住了罴九的视线,让那蹄子一顿。
臭烘烘的味道,臭烘烘的家伙。还是那么臭,臭死了。
它不知道从哪里扑过来,一把推开错愕的罴九,然后抱住常衡的头,就像是护犊子的母牛一样把他的半身紧紧抱在怀里。
常衡不断挣扎,臭到至极的在身体的烘发下更加刺鼻,简直要让他窒息了。
可是那神秘的家伙却死死不放手,道:“不……杀……他……”
罴九哼了一声,不悦道:“为什么要护着他?他刚刚不是差点将你杀了?”
她抬起头,坚定地看着罴九侧过去的脸庞,依旧是含糊不清的声音:“人……好人……”
好人?这话就是常衡自己都感到荒谬,他还算的上好人?他已经连人都不是了!
可由不得他厌恶,他仿佛抓到了最后一根稻草一样,死死抓住它的手,好不容易露出一个头,迫不及待道:“对……我是好人……我是好人……”
好人不是他,它才是,这一番话让常衡对它的好感大增,就连它身上的臭味都仿佛变成了令他喜欢的香味。
罴九一把拉开那家伙,抬起蹄子,一束雷光直接点到常衡身上,顿时让常衡半边脸炸开,血肉横飞,惨叫不已。
她看见常衡的惨状更加心疼,不知道从哪里伸出两只毛茸茸的手,放在罴九身上,不住哀求道:“不!不……杀了……他……好人……”
“这家伙一路杀了这么多人还能是好人?你再先看看他是不是人!”罴九怒斥道。但却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一副怒气的它,却始终没有对它动手,两个家伙的对话也极其随意,看起来像是早就认识了。
臭家伙手足并用,一个字一段的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反正常衡一句是没听懂,但却只能将最后的希望放在它身上。他像一只小狗一样,可怜地仰望着两只妖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救……人,我……见……他……好……”
最后,罴九随便一蹄子蹬过来,常衡只觉得天旋地转,两眼一黑,就没了动静。
罴九摇身一变,变成一个头上顶着两只鹿角的中年人,随手降下法术,将她进行清洗。
“别动,他没死,要说什么等先把你洗干净了再说,每次离家,你都非得把自己弄得这样臭烘烘的才高兴,真是,天杀的丑女人,下次再见到你,我饶不了你。”
臭烘烘的家伙的挣扎也慢慢变弱,到最后渐渐消停下来,但那两只闪闪发光的大眼睛里依旧还是有着几分不情不愿。
罴九叹了口气,教训道:“我也是傻,好不容易生了个女儿,结果还是个痴儿。你说说你,不就是听了天道师几句话吗?就非要这么傻头傻脑的冲过去?”
她两手一方,发出咕咕咕的闷声,好像是在负气。
罴九见状,只能无奈摇头,投降道:“好好好,算我怕你了,你再老实听着天道师的话,行了吧?有事,爸爸帮你摆平行了吧?”
“怕什么呢?”高昂的声音好像不怎么应景地响了起来。
有人身轻如燕,从天而降,一袭白衣,长发纷飞,潇洒洒脱。
罴九见此人,先是一惊,然后伸手指着他大叫:“狗日的天道师,你不是在妖疆吗?怎么回来了?你媳妇儿呢?快叫她出来认罪,看把我女儿都教成什么样了!”
好像这家伙压根不知道天道师到底何方人也一样,上来就是一阵破口大骂。结果旁边女儿伸出湿漉漉的手一抓,嗯了一声,他就赶紧闭嘴。
天道师落在地上,一头长发缓缓依靠在背后。
他有些低落道:“是这样的……出了点意外,我和她……暂时分开了……”
“分开了?”
罴九诧异的声音跟见了鬼似的,质问道:“你不是宠妻狂魔吗?你会舍得和你媳妇儿分开?你诓我呢?老实说,是你找小四了还是闹别扭了?那么漂亮的老婆你也舍得?”
“没有,就是有些情况而已。”年轻人看着躺在地上的常衡,忽然转移话题道:“话说这家伙……是怎么回事?”
罴九看了常衡一眼,道:“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个家伙,闯进我神龙墓这一片地带,在我的地盘上疯狂吃人,甚至还把我女儿打了一顿,刚刚被我抓住,要不是鸢?揽着,我这会儿早就叫他死了。”
“哦?是这样?”
年轻天道师走到常衡身边,仔细端详后,咦了一声。
“这妖怪,竟是由人变化而来。而且不止如此,他的身体里,好像还有一缕魔气……而且……”
他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凝肃,到后来甚至震惊道:“这魔气……是逆君的!”
此言一出,他与罴九同时震惊,看着昏迷不醒的常衡。
这家伙是谁?怎么会有逆君的魔气?
这时候,那个叫做鸢?的毛绒绒女孩悄悄拉了拉天道师的衣襟。
“他……好……我……看……救……叛……”
“你是说他是好人,还救过别人,但是被背叛了,所以才会黑化堕落?”
天道师疑问道。
她点了点头。她的话一直都是支零破碎的,有时候就连自己的父亲都听不懂,但只有他们两夫妇能每次都听清她的意思。
天道师看着浑身是血的常衡,沉吟了一阵子,道:“可是这堕落的也太快了,他已经把自己身为人的人性完全抛弃了。要让他重新变成人肯定是不可能了,老实说能不能挽回他的人性都很难说,毕竟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鸢?摇了摇头,看着姬正,大眼睛里满是信任,比看她爹的时候都更信任。
天道师无奈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了,试试就是了,有那么一丝希望的话我是肯定不会放弃的。”
“等等,你说要叫他重新找回人性?”
罴九难以置信道:“姬正,你疯了?这家伙可是化妖入魔的状态啊,你怎么救他?你天道师传承一万年都没有过这样的先例。”
“没有的话,不是因为没做过,就是因为没成功。我试一下,万一成功了不就是从没有变成有了?”
天道师若无其事道,很轻松。
“唉……算了算了,服了你了。”罴九真实拿他没辙,扶着淡黄色的脑门挥手道:“那你自己玩儿去吧,这事儿我可不奉陪,疯子,去去去。”
“鸢?你干什么?快过来,你站天道师那里干什么?你疯啦?”罴九忽然指着女儿大叫道:“你忘了他怎么打你的了?不记打是吧?快过来!”
鸢?摇了摇头,哼了一声。
“哎呦喂我的乖女儿,人家是吃人的货色啊,你不要自己往火坑里跳啊,我就你这么一个女儿啊,想想你的老父亲吧。要是你死了,我怎么和你短命的老妈交代……”
罴九劝了半天,好说歹说,嘴皮子都磨破了都没能叫她改变心意。他又不敢来硬的,就这么一个女儿了,可不得好好宠着?
最后,他只能无奈妥协道:“算了,算我倒霉呗。”
天道师轻轻一笑,这活宝的罴九还真让他想起自己的妈妈了。一样的宠他,而且好像还比他都夸张。
罴九闷声警告道:“喂,我告诉你,我女儿可是不计自己的安危来帮你的,你可不能叫我女儿身临,要不然,我非把你掐死不可。”
“好好好,我知道了,晓得了。”
“你倒是给我正经点啊,每次见你这么笑都没好事。告诉我,你是不是又打什么鬼主意了。”
年轻天道师摇了摇头,憋着笑认真道:“没,真的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