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妖怪屏住呼吸,深感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方兰芷先是被吓了一跳,然后双手插着腰,昂头对着倾城大叫:“长舌鬼你凶什么凶,叫你说话了吗?拍桌子干什么,坐下!这人怎么一点都不乖。云若姐你别怕,我今天就要帮你看清楚这所谓的世家子的真面目。”
她指着姬正,凶巴巴道:“别以为有两个臭钱就了不起,你这样的有钱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才搭上云若姐就把她带回家,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人。”
“这……”姬正一阵语塞,这小姑娘怎么跟吃了火药似的,抓住他就是一阵喷。
方兰芷仗着家里有钱,在整个市里的蛮横那是出了名的,所以从方家大小姐嘴里说出那样的话,让这些妖怪只感到一阵搞笑。
一直沉默不发的孍往后一靠,悠悠道:“你这朋友了不得嘛,才来就给我儿子这么大一个下马威。”
“哦?你是他妈?”方兰芷反问一声,语气降下不少,道:“阿姨,何不……”
“够了!”
姜雨欣终于忍不住喝止方兰芷的无礼,起身站到方兰芷面前,面具下的绝世姿容早已覆上一层寒冷冰霜。
“兰芷,你过分了!”
方兰芷顿时一愣,云若姐可是从来没凶过她的。
“我……我只是……”
她想说自己只是想替云若姐看一看那个臭男人的真面目是什么。
可是雨欣已经忍不住了,声音里满是愤怒。
“你看人的眼光什么时候这么精准了?谁又教你在人面前这样没礼貌的?我喜欢的人就是坏蛋?你是说我眼瞎?那我日后喜欢谁何不如你帮我挑?”
方兰芷当时就被姜雨欣的汹汹气势吓坏了。云若姐头一次对她发火,还是这么大的火。
她看着那个闷葫芦一样的家伙,从头到尾他就没怎么说过话,可是却这样被云若姐袒护,凭什么!
难道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吗?那家伙到底对云若姐做了什么?
小萝莉两只小手握成拳头,面具下双唇紧紧咬在一起,艰难道:“我……只是不相信……云若姐你会喜欢……他……”
“哦,你不信啊。”
姜雨欣伸出双手,同时白色的缠丝凉鞋轻踮,摘掉姬正和她的面具的同时,樱红的两瓣娇唇直接吻在姬正的嘴唇上。
湿热的嘴唇那样柔软,带着少女如花儿一样的芬芳,不但印在姬正嘴唇上,更是深深烙进他的心里。姬正的头脑瞬间就宕机了。
“哇哦,nice!”
孍卖力地拍动双手,周围的妖怪也很快回过神来,卖力鼓掌。
“夫人厉害,果真会玩!”
“百年好合!”
“郎才女貌,天造地设!”
……
雨欣的脚跟慢慢落到地面,紫色的瞳孔带着一丝狭促,很快避开姬正的视线,她带上面具,对方兰芷的声音依旧冰冷。
“现在你知道我的心意了?哦,对了,我想你要知道一件事了,姜云若,这只是我用在姜家的名字,你们知道为什么这些年我不给你们看我的身份证吗?因为我真名叫姜雨欣。”
“怎么会……”方兰芷当时只觉得自己的世界都塌了。
最后还是蓝青实在看不下去,上前拉走了六神无主的兰芷。
这些事情他老早就和兰芷说过了,只是他压根听不进去,非要等到雨欣亲口说出来才行,好了吧,结果还是她倒霉。
周围妖怪再看姜雨欣的眼神里,敬佩之色更多几分,想不到传说中的姜家主不但管理家族的手段一流,撒狗粮秀恩爱的手段更是一绝。
姬正伸出手,在仍留着雨欣味道的嘴唇上掩着,不知道是想留住味道还是想要掩藏有过那么一回事,支支吾吾道:“那……那个……不要和她解释一下吗?”
“没必要。”雨欣大大方方坐下去,道:“蓝青肯定早就告诉过她,是她自己听不进去。让她好好想想吧。”
姬正便不再说话。
——
从没有见过的房间醒来,叫应的男人看了看床边,没有那个女人的踪迹。
是跑了?他运转妖力,六识瞬间扩大无数倍,瞬间就感应到了她。
那个叫羡云的人类在厨房里上下捣鼓,时而把手放在唇边含住,蹙眉颦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从床上跳起来,下一瞬间他就直接出现在厨房门口。
“喂,你在做什么?”
她吓了一跳,忙把手放下来,好像做坏事的小孩一样心虚。
“你……你醒了啊。”
什么醒不醒,几个小时的睡眠对它来说就像是眨眼一样瞬息。只是令他不屑的是,做哇问题出和那个女人睡在一张床上的时候,她的表情何其惊讶。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吗?尊贵的他难道要睡地板?结果她还摆出一幅很激动的样子,扭捏了半天才爬上床,用被子盖住嘴,闷闷地说了一句:“我床上第一次有我以外的人睡着。”
没把她赶下床就已经很是仁至义尽了。而且他完全不担心自己会被刺杀,一个人类,除非是找来天道师,否则不可能杀得掉他。
“你在做什么?”
尽又重复了一遍。
这次她倒是回答了。“不知道做什么早饭。”
“饱含绝望的活人,有吗?”
“有的。”她点了点头,歪着脑袋问:“你能吃掉绝望吗?”
“我吃人。”
她笑了笑,没当回事,然后顺手打开旁边的电饭锅,用勺子从中取出已经蒸熟的咸鸭蛋。
唯一的一只碗被交给他盛粥,羡云自己就剥了两个咸鸭蛋,一个给他,一个自己拿着干吃。
老实说,他从没有感觉这些东西能吃饱什么,咸的鸡蛋淡的粥,吃起来甚至比腐烂的人肉都难吃。而且这样的东西,再多一万份都填不饱他庞大的肚子。
“喂,你真的不怕末日吗?”
他又忍不住问了一句。
“你难道不爱这世界吗?”
万年前的人类虽然再弱小,但始终热爱着世界和这片大地,现在的人类变了质,对世界的热爱不再如以往那般单纯,他们将对死亡的逃避美化成热爱世界,用眷恋世界的美好掩饰对死亡的畏惧。但他认为死亡也是对世界的一种眷恋。
她昂着头,从鼻间发出长长的嗯声,回答他:“当然啊,我爱这世界胜过一切。”
“你在说谎吧。”真正的热爱就像妖族的信仰一样,根深蒂固,热血冲头,哪里还需要什么思索。
羡云撅着嘴,嗔道:“真的没有啊,我确实最爱这世界。”
尽一言未发,瞬移来到她的身边,两人身影一闪,整个房间立刻就变得空荡荡的。
高高的云层上,他提着羡云的上半身衣服,立在云中。
洁白的云在眼前飘过,耳边风声不止。
羡云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间瞪大开来。
然后她的反应不是惊呼也不是大喊,而是伸出怀抱,去抓那云。
她怎么能抓得住流云呢?那烟丝云绕的白云在指尖,在眼前流散,可望不可得,就像她失去的东西一样。
尽哼了一声,手上一松,她便直坠而下。
千米之空,摔下去就是一滩肉泥血浆,必死无疑。
尽的眼睛越往下,就越有疑惑。
因为羡云一直在下坠,她肯定知道这不是梦境的,可却还是闭上了眼睛,嘴角舒张,两臂打开,像是享受飞翔一样坠落,没有恐惧,那颗心灵甚至有着对死亡的向往。
要不干脆直接把她的死当做人情还掉?尽在心中思索,这确实不失为一个方法。
她就像一只寻死的鸟,直直扎向地面,速度之快,若离弦之箭。
人们都说在你死亡之前,你这一生会在你的脑海里以幻灯片的形式快速闪过。
可是她没有,她的人生有什么呢?是父母早年离异,将她置之不顾的无情?童年遭受同学辱骂时紧握的痛苦?还是看着工作过的同事们在眼前笑着走进ktv的快乐?她失去了很多,也得放弃了太多,结果导致短暂的一生里,除了痛苦之外,什么都没留下。
对世界的热爱是一种行式,她喜欢霓虹灯下的氤氲斑斓,人们的欢乐和笑声,还有蓝色的天空、偶见的飞鸟、簇立的大山,春夏秋冬,乃至吸进肺里的每一口不同的空气她都喜欢。但这些都不是她的,也和她没关系,她固执地选择走在世界的外面,因为无牵无挂,所以才对死亡没有感觉。
有人好像感觉到有那么一道影子倏然一闪,却又什么都没看见,只有一阵忽如奇来的风,让人忍不住闭上眼睛。
那座空落落的屋子里,两个人的身影再次出现。
“你不怕死亡?”
羡云坐在椅子上,简陋的屋里没什么上好的家具,普普通通的桌椅,每一间屋子都塞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显得极其拥挤。
“一个人如果活着和没活没有区别的话,他又有什么理由害怕自己活不下去呢?末日和死亡也是也一样的,假如终将到来,那就只有接受。不是吗?”
尽看着这个面色平静的女人,这么有意思的人类,可不多见了。
她甚至完全没有想要问自己刚刚怎么做到将她带到空中的。她好像对什么都漠不关心,尽甚至有种哪怕自己在她面前露出真面目都不能让她有多大反应的直觉。
所以才说这个偶然遇见的女人,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