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对不起,我忘不了

能够在此时出城的人并不多。白侯爷手执缨枪朝着那原本不存在的大山冲了过去,那些阵纹在他经过的每一步上,留下一个鲜明的烙印,就像是深色的大地之上出现了一个白色的窟窿一样,狂风阻挡着白侯爷的前进脚步,白侯爷跑的越快,风就越像刀子一样割着他的身躯,他的脸上在半路的时候,已经是满脸的红色血痕,身上的轻甲已经破烂不堪。他的眼中只有那一座隐藏在云雾之中的大山,丝毫不顾及那些挡路的风刀。

剩下的一半路程,一圈金色的丝线开始以梭子形状缠绕在白侯爷身前,随着白侯爷不断提升的速度,那金色梭子越来越大,白侯爷身上的伤势也开始了愈合。在到达山脚的时候,白侯爷斜冲而起,一下子出现在半山之间,缨枪在前,人随其后,就这样刺了过去。枪尖与山石接触的时候,那只金色的梭子已经消失,枪尖刺进山石,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枪尖四周的山石开始崩解,枪身没入,白侯爷整个人也直接冲了进去。巨大的轰隆声盖过了狂风的呼啸声,地上的道纹,疯狂的往山上蔓延,但也只是过了半山腰就再也无法前进一点。

小鲤鱼在望仙楼里面看着眼前的一个络腮胡子,眉毛倒竖,眼神凶恶的光头大汉,说到:“你变化可真大,现在都能将一部分真身弄到这儿来了。”

光头大汉如雷般的声音说到:“它不出来,我们永远也离不开这里,你现在这样子,是不打算离开了?”

小鲤鱼起身走了几步,说到:“这有什么不好?它出不出来,现在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反正无论这世间如何变化,它始终困不了我们一辈子。而且,就这个小池塘,马上水就要满了,水满了,你不也开始往外抽水,拖一段时间么?要记得刚开始,就数你最暴躁,想要直接灌满走人的。”

光头大汉不善的盯着小鲤鱼,说到:“你已经失去了你自身了,等到你完全失去自己,我会带着你的过去前往更远处。”

小鲤鱼缓缓的走到门口说到:“那我就谢谢你了。你这次费了这么大劲来,不应该只是为了这百年的怨气吧?”

光头大汉说到:“它挡了我们的路,我发现它挡在我们路上的身体,开始出现变化。我怀疑它已经来到了世间,和那个老东西开始秘密的做着能够威胁到我们的事。压着我真身的那个小子,也有了古怪的变化,我看不透,所以我和西边的那几个老家伙达成了约定,我帮他们处理怨气,他们帮我找到它。”

小鲤鱼回头奇怪的看着光头大汉:“你这变化可真大,居然开始和人做约定了?和你有约定的人能放下过去,可是其他人呢?好心提醒你一句,做不了人,就乖乖回去做你的土大王,我们三个总要有一个离开。不然,谁甘心啊。”

光头大汉起身,准备离开,说到:“你还是忘不了么?”小鲤鱼重新走回去,坐下,说到:“连这些普通人都忘不了,我们又怎么能忘掉?你还是快点回去吧,这会儿有人正打算挖穿你脚底板了。”光头大汉消失不见。小鲤鱼看着那间被书页糊的密不透风的小茅屋,说到:“人,真是聪明啊,可惜就是太记仇了。”

囚牢看着眼前的神行火蚁王,脸上的皱纹都愁的快要挤出来了。“又不是我挖了你家的那块地,你不陪着你的女王,跑到我这里叙旧的话,那就大可不必了。我现在和这些小娃娃们玩的开心,你别来骚扰我。”囚牢虽然发愁,但场面话还是要说一下的,如果说几句话就能免去一场死缠烂打的误会,还是很划算的。

神行火蚁王看着囚牢身后的那三个人,说到:“我回云上的时候,你放他们回去,不然我顺路捎你一程,去云上玩玩。”

囚牢顿时招呼神行火蚁王说到:“我还以为是什么事。过来一起吃一口吧,虽然不知道你和那个城头上的鬼头鬼脑的女娃娃有什么渊源,值得你吐了她一口口水,现在你和我打也就最多再吐出两口,没必要急眼是吧。”说完,囚牢走进小屋,给自己加了一件打满补丁的衣服。见神行火蚁王真的在一边一起吃鱼,就坐回自己的小木凳上,说到:“是嘛,你看这不就好了。我只是和这三个小家伙投缘,走的时候肯定会让他们回去的。”神行火蚁王说完:“你如果忘不了,那我也放不下。”之后,不再多说,慢悠悠的吃着鱼。陈思捷、蒋帆舟和古塔三人,大气不敢出,不断的往锅里加着鱼肉、蔬菜。囚牢在一边说到:“吃吃吃啊,不谈这些,大人们的事,轮不到和小孩子们计较的。你们三个小孩子,也别光愣着,快吃。”

书阁里,任老先生听见那巨大的轰隆声,说到:“那年边民还未形成大规模的暴乱,白侯的父母同当时的大将军去边界查探原因。可惜被边民设计,陷入一片凹陆之中,又恰巧那片凹陆连通一片遗迹,遗迹内藏着帝君的一支血卫,只有老瞎子和白侯的母亲带着十几个人回到内城。其他人都死在那片凹陆之中。当时白侯的母亲已经怀有身孕,为了保住孩子,将自身浸入白家的莲池之中,引得北国白家主脉大怒,主脉来人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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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大军兴师问罪,白侯不得已逃入边界,因为大将军突然离世,我便带着城卫军利用内城的特殊性,不让白家进城。白家只能作罢,小白则是白母在莲池中的温养下,终于成功降生。边民暴乱,虽然并未严重波及到内城,但是,一切的起因最终都是当年帝君在边界上发起的一次侵蚀。在那场暴乱中,白侯的父母死于此,小鹅的父母死于此,东三区九姓外的大家族,人有一半死于此。在书苑眼中,九姓不死,便是小事。书苑能忘了那些九姓之外的人做过了什么,可是还活着的人忘不了。”任老先生拨开帘子,来到大风呼啸之下,却依然不受丝毫影响的阳台,大声说到:“剑佐,开始吧。”

在广场看着那座被白侯爷撞出一个窟窿的大山的剑佐,听到耳边传来的任老爷子的声音。眨眼间出现在南城头的天上,向着大山的方向,从左至右,缓缓的划出了一刀,一道刀光划破了前方,就像是一面镜子被强行斩破,天空中到处是纷飞的镜片,刀光所经之处,恐怖的黑窟窿出现,望着黑窟窿的人都觉得像是失去了所有的方向,完全无法抵抗。刀光直接与那座大山顶部相撞,整座大山顶部被黑窟窿吞噬,消失不见,密密麻麻的黑点从窟窿之中落了下了。“藏神深于海!”随着剑佐的这一声大喝,腰间的刀鞘化作流光,出现在继续缓缓推进的刀光前,刀光连同那些黑色斑点,尽皆收入刀鞘之内。

七十二道纹大阵在刀光消失的一瞬间,地上道纹的光芒瞬间暴涨,印在大地之上的罗盘,瞬间浮现上升将黑窟窿填上,然后消失不见。七十二道纹大阵也同时如烟花一般爆炸,狂风将那些暴乱的元气搅得七零八碎,整个外城满目疮痍。二元教习从空中跌落,东城头飞出一道人影将其接住带回了内城。石亭中的林雀,在七十二道纹大阵消失的时候,就直接出现在了内城将军府,一道道鲜红色的纹路,以他为中心向城外蔓延开来,包裹住内城的蓝色蛋壳状防御能量,林雀整个人出现在内城中心的上空,就像是一座血红色的灯塔。某一座芽舍内,一身黑衣,双鬓如雪,髻插红花的俊秀男子透过窗户,看向空中的林雀,说到:“山有仙灵,渊有伏蛟。这便是书苑千年营造的目的,世间生灵唯有自强不息,才能绵延不绝。我的好徒儿呀,你何时才能明白这个道理呀。”声音像是从寒冬中飘出的一股暖风,令人生出亲近之情。他身后一个正拿着一把鬼头刀的年轻人抡起刀朝着大门砍去,说到:“我才不管这些,我只知道帝君在外面,哪怕是死,我也要出去。”鬼头刀砍在大门上,就像是砍在韧性十足的牛筋上一样,将他弹的在房间里翻了好几个跟头,但是他马上又抡着刀看了上去。俊秀男子看着已经折腾了大半天的徒弟说到:“你连这一道门都过不去,又怎么能到那座山前呢?”年轻人又一次被弹回地上,他吐出嘴里的泥灰,说到:“探花师傅,你知道为什么榜眼爷爷说你不如状元郎么?因为你心里只有大义,而没了自己。”说完又冲了上去。俊秀男子正是书苑的黑探花,黑探花不再向这个顽劣的徒弟解释什么,他只是看着天上的林雀,不由感叹了一句,好像书苑所有人收徒弟的运气都比自己好,故意分开的注意力并不是黑探花在刻意回避老榜眼对他和状元郎的评价,自己心里只有大义么?可能自己才是书苑最自私的那个吧。这些东西,小孩子又怎么会明白呢?黑探花思绪立马又转回天上的林雀,说到:“好家伙,连我都影响了,心魂一系的配上天时地利还是如此的让人厌恶。”

内城天空之上,剑佐收回了神器藏海,除异在他右手中,不断发出嗡嗡的响声。剑佐将左手的藏海横在胸前,手腕翻转之下,藏海鞘口朝下,无数的黑色小点落在内城芽舍之上,黑色小点便是困在另一面的那百万入道者,此刻都陷入了昏迷。芽舍自动收入了这些昏迷中的入道者,城外出现了新的变化。

那座山消失不见,一个诡异的脚步声从山那边传来,一步一步,缓慢有序,就像是初春时在青草间漫步的少年。一声奇怪的口哨声也从中飘来。剑佐、老瞎子、黄先生三人同时出现在城外,等着哨声主人的到来。大风已经停了很久,整个东三区,只剩下那奇怪的口哨声。

口哨声越来越近,城头的城卫军们已经有许多的人支撑不住,就像是有人将自身的血液煮沸一样,那种胀痛的感觉令人发狂,更有甚者,整个皮肤的血管已经炸开,整个人成了血人。外城的那层蓝色蛋壳状防御已经接近实质,上面的那些血色纹路发出刺眼的红光,口哨声带来的影响影响逐渐减弱,城头之上还能坚持站立者,只有寥寥几人。芽舍里的普通人,只是听到一丝遥远的口哨声,就像是头部受到了重重一击,昏死了过去。那个抡着鬼头刀砍门的少年更是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但却激发了他的血性,砍的更加卖力了。天空中的林雀,脸色就像是熟透的大虾,耳朵、鼻孔、眼睛、嘴角都流下了黑色的鲜血。

口哨声终于停了下来,一个满脸胡子,眉毛倒竖的光头大汉出现在了剑佐、老瞎子、黄先生三人面前。大汉两只手里各自提着一个血人,看见三人拦在自己的路上,大汉开口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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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不错,能有三个站在城外见我的人,这些年你们也不算白过。大家认识以下,很久以前有人给我起了一个名字,叫做雷震,而你们更喜欢叫我帝君,虽然我很不喜欢。这是你们的人,两个挺不错的人,可惜太弱了些。”说完,就将两个血人丢了过去。老瞎子直接踏前一步,一匹黄色的锦绢将二人包裹接住,老瞎子头也不回的直接带着二人飞回了城中。

黄先生上前一步,手拿玉书,行了个拱手礼说到:“帝君真身光临,晚辈招待不周,不知帝君此次又是为了何事大动干戈。本地穷乡僻壤,实在想不清楚有什么能值得帝君如此重视的。”

帝君看见黄先生手里的玉书,说到:“你是那黄九的后人,黄九在海那边压了我千年之久,我曾答应过不杀九姓后人。所以你没必要拦在我身前说太多废话。我这次来是为了这些怨气,现在怨气已经到手,但是也不小心拿走了那些人的一些心魂,如果你们想要那些心魂的话,就将最近出现在你们这儿的那个天族人交付于我。我要用他的血,去寻找天君真身。”说完,帝君胡子上就出现一张张面孔,在愤怒,在挣扎,可以是却无法离开。

黄先生说道:“天族人确实在我区内,但不能交予帝君,若为这些本该死去的心魂而交出一个无罪的普通人,我心不安。”他话刚说完,帝君眼神变得凶恶,两道阴风从两侧袭向黄先生,剑佐拔刀击溃黄先生左侧阴风,顺势翻转手腕,一记拖刀劈散右侧阴风,刀气激射帝君,在帝君身前一丈处,骤然爆发,刺耳的撞击声传来。刀气消散后,帝君连动都没有动过。

帝君看着剑佐的刀和刀鞘,说到:“好刀,好一个奇妙的互补双神器,好久没见过如此神秒的铸刀技巧了。可惜刀尚未起灵,温养不够。若是将这刀和刀鞘一并送我,五年之内,必然圆满。”

剑佐收刀敬礼,说到:“刀和刀鞘乃我好友所铸,不可轻易送人。望帝君归还心魂,刀成之日,剑佐必亲自去大海深处,向帝君请教。”

帝君摇了摇头说到:“刀在你手中,你永远无法亲眼看见刀的大成之日,我给你们一个机会,既然你们不愿交出那个天族人,那么我就在此处,任由你们攻击,一炷香内,只要能伤到我,我就立马回去。伤不到我,你们那座乌龟壳,就受我一拳吧。至于这些心魂,留着也是累赘。”说完,就一口气,将胡子上的那些心魂吹向了内城。内城之中,茶冰将原本倒空的茶壶盖子揭开,将那些心魂尽皆收入壶中,他的脸色苍白,颓坐在地上,闭上眼睛不再关心城外事。

望仙楼内,小鲤鱼见帝君提出这么个古怪要求之后,立刻自言自语道:“这是要用神器试一下这些年同这世界相融的防御力和这具身躯的攻击力么?我到底要不要任由他继续下去呢?”小鲤鱼朝着茅屋方向说到:“帝君这是要借神器和内城锤炼他这具身体,一旦让他如意,你们往后就再也奈何不了他了。你们九姓不是想要我们被这世间永远隔离么?这你都不看看?”

孙逊在书页密封的茅屋内,听不见小鲤鱼的叫声。他正蹲坐在铺满黄纸的椅子上,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双手抱膝,看着桌上那正在左飘右飘的橘红色火苗。

小鲤鱼得不到回答,气的深呼吸,自己走到望仙楼大门口,正准备一脚踏出去,但是仿佛觉察到了什么,她愤怒的抬起头看着那间被遮挡的小茅屋。小茅屋里,孙逊歪着头,正拿着一张黄纸放在飘的很迅速的火苗上,似乎随时就要像熊孩子一样,开始点火玩。满屋子的黄纸,一旦点燃,整间屋子都将陷入火海。小鲤鱼脚就这样僵持在半空中,好一会儿,最后还是不情愿的收了回来,嘴里大骂道:“人这么聪明,怎么就喜欢做傻事呢?”

看着又重新安静燃烧的火苗,孙逊将黄纸擤了下鼻涕。继续双手抱膝,蹲在椅子上发呆。几年前,孙逊回家问祖母为什么自己都成年了,入道了,父母都不回来看自己一眼。祖母告诉他说,这是九姓的宿命。可是宿命为什么偏偏选择了他?他和林雀因为某个原因中计,导致了林雀之后的心魂大乱,他自己也因此伤了心肺,不但再也无法使用能力,也落下了咳嗽的毛病。他躲在小茅屋里看书,发现了一些令他愤怒的真相,他跑去问祖母为什么?祖母说:“你还小,忘了这些吧,等你长大了,你就明白了。”是啊,随着孙逊在小茅屋里面待的世间越来越长,他确实长大了,也明白了。再多的个人悲伤在世间大势之下,都要选择妥协才有新的未来。

可是,再也不能入道的孙逊知道,他明白这些道理,世间也需要这些道理。只是,弱小的连入道都不能再次踏入的他,一直在心中对自己说:“对不起,我忘不了。”对不起,我忘不了,第一次推开那扇门的时候,白侯爷拒绝了玄威的邀请,选择了明道,回到了东三区,再次推开那扇门的时候,他不需要思考的就冲向了那座大山;对不起,我忘不了,或许这就是为什么明明有些事是正确的,人们还在奔向错误的方向的故事答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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