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合下意识在闭了一下眼睛,好像那束光直接“搥”着他一样。他吓坏了,顾不得许多了转身就想跑,被袁野死死拽住。
如果现在一跑,全得露馅儿!
袁野那几年旁听生没有白当,相对冷静了许多。
四只眼睛进行着无声的交流,在阴影里仿佛都能冒光。两人浑身发抖,体如筛糠。
说实话,袁野吓得要死。可是他心里清楚,自己的“轻功”没有练到像电视里演的那样“嗖”一下就翻墙上房蹽没影儿喽,硬跑肯定被逮个正着——功夫不到家,同样害死人啊。但愿“三磨叽”来找瓶子的时候眼睛突然失明,看不到躲在酱缸后的两人。
苏合的想法是“跑”与“不跑”都是个“死”,不如拼一下,万一抓不着呢?然而,他就没有想想,就算抓不着,就他那胖胖的身躯在全月牙河村里找不出第二个,还能跑了和尚又跑了庙啊?
这一刻,苏合后悔了,后悔上了袁野的贼船!
袁野同样后悔了,后悔自己不该产生偷窃的想法并真的行动了。此时,他想到爸爸教导自己“人穷不能志短”,想到妈妈说的“今天偷块砖,明天就敢把墙扒”,想到“活字典”格根在评书里讲的“从小偷针、长大偷金”……
“还捡它干啥,我家装‘痘儿’的瓶子窗台上还有几个呢。明天早晨我带着去就行。”
这是“二魔怔”童为思说的话。袁野认为——这是他这辈子听到的最好听的话。
苏合是这样想的:“童氏三魔”这两年终于能说句人话了。
“二魔怔”接着:我早就说过,咱们得整个手机,来回联系多方便。就拿取“痘儿”来说吧,咱要是有手机,一个电话过去让人家准备好,明早一取不耽误事儿……
“大蘑菇”:你是真魔怔了!和你说过八百遍了,手机买了,话费你掏啊?那么贵,打电话接电话都得花钱,还有月租……
“二魔怔”摇头晃脑地说:我就不信,买起马了,还备不起鞍子?
“大蘑菇”:照你这话说去吧!过去连三轮车都没有呢,人家不照样做买卖?
“二魔怔”:反正我就觉得手机好。你看人家,往腰里一别,有事儿一联系,老牛粪了……
“三磨叽”笑着说:就算合伙买了手机,那也不能搁你那儿,魔魔怔怔的,啥都整不明白。
“那就搁你那儿呗?磨叽磨叽的,电话费可真就掏不起啦。”
“行了,你俩可别掐了,看来还是不累啊。我可得回家睡觉去了。”
“大蘑菇”说完转身走了,“二魔怔”只好跟着出了院门。
“三磨叽”关好大门,自言自语道:就算买了手机,一人带一天,谁都别想吃独食儿!
…………
鸡叫二遍,包巴音就起来了。自己还念叨着:人啊,岁数一大,觉就少了。这辈子是睡够了,再睡——恐怕就醒不了啦,该找我爸去喽……
“呸呸呸!老东西,满嘴胡吣!”老伴儿吉雅听了不高兴了。
包巴音“嘿嘿”一笑。
要是在前些年,他会出去给羊割草,或者把羊赶出去放一放。现在不行了,家里一只羊都没有了,为了给老父亲包恩和治病都卖了。
要是再往前说,包巴音早起就会挎着土篮子四处溜达捡粪积攒农家肥了。近几年化肥用得多了,儿子包牧仁和儿媳乌兰图雅都不让他干那种活儿啦。
闲着没事儿,包巴音就坐在炕沿上抓过旱烟口袋,装上一锅儿,“吧嗒吧嗒”抽了起来。
“呛死个人了。孩子们早就让你戒喽,你就是不听。”吉雅埋怨道。
包巴音故意长长吐了一口烟,说:我都五十有八了,马上六十岁的人了,就为了点儿爱好还戒?再说,抽一辈子了,戒不了啦。
吉雅:我就不信,吃饭喝水戒不了,这玩意儿还戒不了?我看你就是不想戒。
包巴音又是“嘿嘿”地笑了,没再反驳。
吉雅坐了起来,看看窗外有些放亮了,就说:大孙子今天正式开学了,一会儿啊,乌兰图雅做饭时,你把给咱们攒的鸡蛋拿出两个,给孙子煮上。
“行。真是老来的贱种啊,当初阿茹娜上小学的时候,你都没这么上心,重男轻女。”
“做人要讲良心的,老鲍家对咱们可不薄啊——不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了。反正啊,阿尔斯楞不一样,必须比对亲孙子还要亲……”吉雅笑着说。
…………
“塔拉——起来了起来了,再不起来就晚了!”
家里已经放好了饭桌子,袁振富和袁月亮都洗完脸准备吃饭,袁野还在呼呼大睡,其其格便开始喊了。
袁振富:平时这小子不这样啊?怎么今天第一天开学就睡懒觉儿,太不像话了吧?
其其格:就是你惯的!
袁振富哑口无言。
其其格上前一把扯下袁野的被子。他只穿着一个裤衩蜷缩在那里,还是没醒,几乎是折腾到大半夜,又惊又吓的,确实够困的了。
“真不嫌坷碜!”袁月亮向窗外望了一眼,假装有些着急地说,“苏合来了?咋还有他们班的女同学呢?是不是来找咱家袁野一起去上学啊?”
迷迷糊糊的袁野信以为真,一骨碌赶紧起身找裤子和上衣……
…………
早饭过后,阿尔斯楞收拾好,与家人告别去上学。他的裤兜儿里装着一个煮鸡蛋。
包牧仁笑着说:好好学,争取给我们考回双百!让我们严重地高兴高兴。
这些年来,包牧仁的脑袋早已转过了弯儿,把阿尔斯楞当成亲儿子对待。
包巴音拿起旱烟口袋准备装上一锅儿,挺严肃地说:第一天上学就考试啊?你可别瞎说了。
全家人都笑了。
乌兰图雅一边给阿尔斯楞整理衣服一边嘱咐:在学校别淘气啊,别天天像个小土驴子似的。
“我都多大了?十一岁了,上三年级了,还以为是一年级的小孩子呢?”阿尔斯楞不好意思地说,手却紧紧护着装有鸡蛋的裤兜儿,生怕被妈妈发现。
“你就是上了八年级,我也得这样说你。因为啊,我是你妈!”
包牧仁接着话音儿说:阿尔斯楞,你妈说得那是严重地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