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时迟、那时快,韩黑虎一把搂过阿来夫的脖子——突然“嘿嘿”傻笑起来。两人都笑了,笑出了眼泪……
阔别十五年,男人之间的表达方式就是那么特别。
然而,一个小男孩儿却理解不了,捡起一块石头,发疯似的冲了上来。如果不是旁边儿有人眼疾手快将他抱住,估计韩黑虎的脑袋就得被开了瓢儿。
“阿木古郎,别耍驴!”
阿来夫赶紧喝斥!
原来,那个男孩儿就是阿木古郎。他爱凑热闹,是悄悄跟着爸爸来的,一见爸爸和韩黑虎“打”了起来,立即上前帮忙,“上阵父子兵”嘛。
“爸,咱不能让人欺负住!”阿木古郎还不服气呢。
阿来夫:滚蛋!我们是闹着玩儿呢!你他么么的别给我添乱!
阿木古郎咬牙切齿,他生气了。
韩黑虎笑着说:小伙子,挺猛啊。
阿来夫不好意思地说:是我儿子,叫阿木古郎,十岁了。阿木古郎,那么没眼力见儿呢?快叫黑虎大伯。
阿木古郎极不情愿地从牙缝间挤出几个字:黑虎——大伯好。
韩黑虎摸着阿木古郎的头,连声答应:好好好。这孩子真懂事儿。都说我这儿虎父无犬子,没想到你这个“淘气的孩子”也能生出好孩子啊?
阿来夫和大家一起都笑了。
“阿来夫,你小子挺有正事儿啊。”韩黑虎搂着阿木古郎的肩膀说。
“怎么?”
韩黑虎:你看啊,你比我小五岁,可是呢,你的孩子却比我的孩子大一岁。你说你他么么的是不是早熟早恋、早婚早育啊?
人们又是大笑。
阿来夫竟然不好意思起来,解嘲道:那又怎样?证明我阿来夫还是很厉害的。大一岁?那咱们还没扯平呢,我儿子应该比你儿子大五岁才行。
“去你的吧。”韩黑虎又给了阿来夫一拳,然后把大家都请进了屋。
阿木古郎环顾了一圈儿,一眼就看到了韩黑虎的儿子韩思河。
小孩子之间是非常对心情的,特别是正是淘气的小蛋子,只要一搭眼,便没有了陌生感。阿木古郎笑着向韩思河招手,韩思河跟着笑,他想站起来,却被爷爷韩大胆儿给摁住了。他仰着脸看爷爷,小心翼翼地说:爷爷,我想和那个孩子玩儿。
韩大胆儿看了眼阿木古郎,又看了看孙子,还是不舍。
韩黑虎说:爸,你放开思河吧,让他下地。和阿木古郎玩儿去吧,他得跟村子里的小朋友们熟悉熟悉。对了,思河,他是阿木古郎,你得叫他哥哥呢。阿木古郎,你要关照好这个弟弟啊,他是我儿子,第一次回月牙河村,啥都不知道呢。
“放心吧。我俩肯定好。”阿木古郎很有把握地说。
韩黑虎在桌上的盘子里抓了一把糖,塞进阿木古郎的裤兜儿,阿木古郎忙说“谢谢黑虎大伯”。
“真懂礼貌,将来准错不了。”
阿来夫:你可别夸他了,这小子就是嘴儿好。
“好马出在腿上,好人出在嘴上。孙子,去和阿木古郎玩儿吧,别走远喽。”韩大胆儿终于放开了孙子。
韩思河高兴地答应一声就跳到地上,阿木古郎拉着他就往外跑。
“别往狗跟前儿去,思河刚回来,狗不认识他——”韩大胆儿冲窗户外面喊。
“唉——这当老人的,就是操心。”不知是谁的一句话,逗得大家都乐了。
…………
孔雀屏草原上,绿色荡漾,一位青年骑马飞驰,冲上一座小山丘。立马远眺,坡下草原羊群如白云般缓慢游走。
小伙子就是鲍锁柱。二十三岁,身材匀称,面容俊朗,青黢黢的胡子茬儿,多少显出几分沧桑。
鲍锁柱高中毕业后,没有考上大学。爸爸鲍青山和妈妈于秀兰希望他复习,准备再战。他却坚决不同意,毅然决然地选择回到草原,成为一名年轻的牧人。
鲍锁链二十二岁了,正在外地读书,考的是职业技术学院,汽车修理专业。为什么选择这样的“冷门”呢?因为录取分数线低。鲍锁链就有一个心愿,必须走出草原,到外面更广阔的天地里去见识见识、闯荡闯荡。至于什么学校、什么专业,他才不在乎呢。
据说鲍锁链刚入学时,遭到了同学们的强烈质疑:草原上不是都骑马吗?有汽车吗?你学汽车修理有用吗?
鲍锁链回答很干脆,说:草原上有牛有羊有马,还有拖拉机和汽车。我们那儿有的,你们这儿不一定有。你们这儿有的,我们那儿也都有了。
“那——有高楼大厦吗?”
鲍锁链一愣,笑着回答:会有的!
哥俩的高中并不是在红楼市区读的,所以与姑姑乌兰图雅见面不多,与阿尔斯楞却保持着经常联系——开始主要是通过写信。后来手机普及了,时而会通个电话。当然,手机都不是他们自己的。聊得都是生活上的事儿、学习上的事儿,绝口不谈阿尔斯楞的“身世”。锁柱、锁链已经接受了事实……
鲍锁柱看着低头吃草的羊群,脸上是美美的笑意。他跟弟弟锁链的想法不同,他不愿意离开草原,他喜欢牧人的生活。并不代表他没有追求、安于现状,他的脑子里始终在思考,如何把家里产业做得更大、如何让草原更美、让牧人的生活更富足更幸福。
鲍家牧点上又多了个小蒙古包,那是鲍锁柱的“单间”。
大蒙古包顶上有炊烟袅袅升起,一闻味道就知道烧的是干牛粪。无风时,烟柱直冲天空,随白云而去;有风时,轻烟飘散,化为无形。
不多时,奶茶的香气就盖住了烧干牛粪的烟火气,在草原上弥漫开来,很浓郁、很地道。
其其格家养了奶牛之后,有时会熬顿奶茶,要是跟于秀兰熬的奶茶相比,还是差了些味儿——不够纯正。而且,于秀兰可是汉族人啊,从小就生活在农区,没出嫁前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奶茶。挺奇怪吧?
鲍青山坐在蒙古包靠门口儿地方,收拾着马鞍子。他正好是半百之年,留起了络腮胡子,外表上看快成了小老头儿了。
生活很滋润,有了大儿子鲍锁柱这个得力帮手,他省了好多好多的心……
于秀兰把奶茶碗端过来。鲍青山头都不抬地说:没看我忙着呢吗?哪有工夫喝!
“就是把你惯的!爱喝不喝!”
于秀兰被假装生气,又把奶茶端到桌上晾着。她坐下来看了鲍青山一会儿,说:阿尔斯楞学习累,我想去看看他……
鲍青山厉声说:就显你欠儿登呗!老实儿呆着得了,添什么乱啊?
于秀兰忽地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