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复读了一年后,阿尔斯楞最终还是没有考上大学。但他并没有报怨命运的不公,而是继续选择外出打工。这其中有赌气的成分,也有闯荡的冲动。家里人当然是极力反对的,终究没有拧过这只倔强的“狮子”。阿尔斯楞是有梦想的,坚信闯荡的青春才有色彩;他也是特别能吃苦的,深信父辈们所说的“没有苦中苦难有甜中甜”。
“趁青草旺盛之际放好牲畜,趁年华正茂之时学好本领”,阿尔斯楞对这句民族谚语特别赞同。他把“独闯江湖”当成一种“社会大学”的修为,要学技能、增本事,为心中更大的梦想集聚能量。当然,首先要积攒金钱,这是最现实不过的目标了。付出的千辛万苦换来收获,积累了人生的“第一桶金”后,就在人们都觉得他应该大展宏图的时候,阿尔斯楞竟然出乎意料地放弃在外地的事业,回到了月牙河村。
回乡后的阿尔斯楞一眼就相中了学校的空院子,要作为自己的创业基地。接着,几经周折,终于买了下来。很多人都说他脑袋进水了,“房子不怕住就怕空”,荒废了几年的房舍都有塌的迹象了,连村里的狗都不往那儿跑,就一块破河滩地能干啥?
不服输的“狮子”自有打算,一是他喜欢这条河、这块滩,喜欢在这里创业,认定了是自己的福地;二是看到心爱的母校旧址荒芜下去特别难受,他要让这里重新焕发生机;三是这里有他美好的童年回忆,是他放飞梦想的地方,而且还在小学一年级的时候,他就曾学着电视里的样子对一个小女孩承诺——要挣好多好多的钱给她买好多好多好吃的零食、好多好多好看的衣服……于是,怀揣回乡创业梦想的阿尔斯楞,毅然决然要把校舍买下并进行革命性地改造。
如今,月牙河村及周边一带已经成为了重要的绒毛集散地,每年羊绒、羊毛收购的季节,这里都会云集四面八方的客商。附近村屯就应运而生一些绒毛小贩,专门开车前往农村牧区养殖户手中收购绒毛,转手卖给收购客商,中间挣差价。当然,也有“高手”是原价来原价走,这里面有猫腻:一是核心手艺就是“掺杂使假”弄进些土面子什么的,二是关键一损招就是“砸秤”坑害养殖户。有人笑着说:这都是“童氏三魔”玩儿剩下的,小儿科儿!
当然,这样的“高手”只是凤毛麟角,因为一旦被发现在圈内的名声就臭了,没法混了。所以说,这一带虽然没有政府或协会出台的收购规范,整个市场秩序还是相对稳定的。
阿尔斯楞就是看重了这一点,他也要进军绒毛产业。
创业之路会是一条坦途吗?没有谁知道。阿尔斯楞自己却很有信心……
…………
地里的庄稼已有筷子高了,包牧仁和乌兰图雅去铲地。他的肩头搭着一条白毛巾,已经快成灰色的了。
“我说——阿尔斯楞要整绒毛收购场,行吗?我是严重地担心啊。”包牧仁转过头,抓起毛巾胡乱擦了擦脸,又抬头望了望太阳。
乌兰图雅没有停下锄头,说:孩子大了,让他自己决定吧。你啊,如果愿意操心,还是研究研究怎么用药啊还是用机器,别顶着大日头铲地啦!
“你懂啥?正经庄稼人能那么干吗?”
“你就装吧!再这样下去,我是干不动了……”
乌兰图雅站起身子,用拳头捶着后背。
…………
阿尔斯楞决定进军绒毛产业还有一个原因,当然这个因素在整个大决策中占比较小,只能算是一线希望和一种砝码。那就是来自袁野的保证。
袁野曾向他打保票:我的好哥们儿——“破斧子”苏合就是干绒毛收购的,你知道,小时候我俩总跟在你后边儿,你还不爱搭理。我俩小学到初中到高中都是同学,感情好着呢。别看他学习不咋地,长了一身没有用的肉,没考上大学,没想到靠倒腾绒毛发了小财儿,现在不但有车有房还有媳妇了呢。这浑小子,我一声令下,肯定把收到的绒毛送咱这儿,而且会拉来好多小贩子。
“能行?”
“你懂几个——你当然比我懂的问题多,但是你不如我懂苏合。再说,他爸是谁?一村之书记,他要是支持了,你的事业还能差喽?到时候数钱都能数到手抽筋,赶上阴天下雨,我还得帮你去晾晒去,不然都容易捂长毛喽……”
“去你的吧,没个正形儿。”
袁野的话虽然多,特别是平时说的很多都是不着边际,可是这一次说的还真让阿尔斯楞觉得句句有道理,更坚定了自己创业的信心。
…………
袁野提到的苏合并不姓苏。“苏合”是蒙古语,意思是“斧子”,也许爸妈是希望他像斧子一样披荆斩棘、所向无敌吧。至于苏合姓什么,月牙河村真的很少有人知道。尽管他爸爸特木尔是村里的党支部书记,但是大家都习惯称他为“铁书记”“铁叔”“铁哥”,当然,他不是姓“铁”,而是“特木尔”在蒙古语中是“铁”的意思。
于是,这块铁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叫“铁桩”,继承了“铁”字;小儿子叫“苏合”,用“铁”打造的斧子。所以,袁野有时才会管苏合叫“破斧子”。
苏合与袁野同岁,可能生日上还大袁野几个月呢,可是袁野这家伙从来不承认。苏合性格柔和,没脾气,加之身材较胖,一看就是“小面瓜”造型,袁野在他面前总是以大哥自居。苏合并不计较,总是乐呵呵的,他认为“牛大马大值钱,人大不一定值钱”,谁是哥谁是弟又有什么区别呢?
苏合很有自知之明,觉得自己不是学习的那块料,倒不如来点儿实际的抓钱得了。特木尔倒很支持儿子,认为靠自己的努力挣钱,而且走的还是正道,不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