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里突然陷入了迷之安静。
夏油杰有些惊讶地看着尚且年幼的黑发男孩,迟疑道:“小弟弟,你能看到咒....咳,你妈咪吗?”
狐狸眼少年轻咳了声,换了个说法,暂时收起了指尖的咒力。
惠警惕地看着他,“你是来抢走妈咪的吗?”
“嗯....”
夏油杰摸了摸下巴,没有立刻回答,反而将视线移到了小男孩护着的“妈咪”身上。
虫形咒灵,浑身呈现一种奇异的浅灰色。
在昏暗的巷子里,像是吸收着光芒一样,皮肤流转着细碎的缎面感。
很特别。
少年饶有兴趣地狭起了眼。
尤其是那双眼睛,如果忽略非人的形态的话,甚至完全称得上一句漂亮。
温和,充满生机的。
像是人类。
实际上,咒灵确实是具有智慧的。
特别是高阶咒灵,比如一级之上的特级咒灵,它们完全能够进行与人类无二般的思考。
但也仅限于高阶。
眼前的咒灵最多只有三级,怎么都称不上一句高阶,但看起来却十分的人性化,让他有些好奇。
“她是你豢养的吗?”
夏油杰笑眯眯地示意了下环绕在自己身侧,暗红色的龙形咒灵,“别紧张,你应该可以看到我身边的咒灵吧,这是【虹龙】,是我的咒灵。”
惠不太懂“豢养”的意思,只是抿着唇,板着小脸认真说道:“是妈咪。”
果然,还是个孩子。
夏油杰想了想,又问:“小弟弟,刚才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说着,他指了指地上半死不活的男人,“这个人变成这样,和你的妈咪有关吗?”
他本来以为两只咒灵是一起的,但现在看起,似乎并不是他想得那么简单。
而且,之前的三级咒灵在他出手前,便已经处于祓除状态了,而这里就只有这个孩子。
所以....
是这个小弟弟祓除了一只三级咒灵?
用他身边的那只咒灵?
狐狸眼少年忍不住在心底轻吸了一口气。
这种事.....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他身边的好友就是个这种离谱的存在。
而惠一听这话,小小的身子刹那间绷紧,翠绿的眼里尽是不安。
他本能的知道刚才的变故和自己的妈咪有关。
——爸爸为什么还不来?
——不是说好要保护妈咪的吗?
——大骗子!
毕竟还是个几岁的小孩子,根本不会遮掩自己的情绪,这份不安顷刻就被在场的一人一灵察觉。
果然有干系吗。
夏油杰暗紫色的眼微沉。
他身后,鹿伏兎砂糖瞅着护在自己面前小小的身影,心脏忽然变得软绵绵的。
她想,惠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小朋友了。
这样想着,她伸手爪子牵住惠的手,将他拉到身后,看向让她觉得格外威胁的少年。
“那个......不如让我来解释吧?”
她佯装镇定道。
清凌凌的少女音从虫形咒灵嘴里发出,让夏油杰顿时愣住,连脑中纠结的思绪都有了熄火的架势。
这只咒灵到底是怎么回事.....?
鹿伏兎砂糖不知少年的疑惑,只是感觉到空气中让她觉得不安的咒力缓去了不少,松了口气,飞快地解释道:“那人是个□□,在4-12月份间,侵犯了两名儿童。本来是应该进监狱的,结果靠着家里的关系逍遥法外,你刚刚看到的那只咒灵…”
她顿了顿,“诞生于那些孩子的恐惧中。”
——只不过被她用“祈愿”加强了亿点点。
咒灵无辜地眨了眨眼,乌黑的眼瞳泛起光,仿佛成了巷子里唯一的光源,“他想打小惠的主意,我们是正当防卫。”
“而且我们也没做什么,只是在一旁看着而已,甚至还帮忙报了警。”
说完,她转头示意惠将手机给她。
惠乖乖地低头,从书包里摸出手机递过去。
“喏。”
鹿伏兎砂糖身体没动,只是将圆润的爪子延展,友好地将手里的通话记录递过去展示。
期间,她瞥到报警电话后的另外一通通话记录时,诧异了一下。
是不小心拨去给甚尔的吗?
她没太在意。
毕竟惠的手机里只有一个联系人,不小心碰到也很正常。
另一头。
夏油杰看到被递过来的手机,表情有点怪异。
咒灵看到咒灵杀人,选择报警?
这样奇妙的场面,让一向淡定的天才操术师都有些不淡定了。
垂眼看了好一会儿面前的手机,狐狸眼少年终于伸手,准备接过仔细看看。
就在这时——
杀机从身侧而来。
泛着寒光的刀尖在无声无息中突破虹龙无比坚硬的防线,堪堪略过少年的脖领,留下一道血痕。
“啧。”
“真可惜,还差一点。”
谁?!
夏油杰下意识和声音的主人拉开距离,同时让虹龙改变防守姿态,看向来人。
健硕的身影立在巷中的阴影里,像是终年出没于黑暗中的猛兽。
暗绿的眼淬着杀意,手上的短刀沾染的一丝血色让他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他的体术和咒术算是非常不错的。
但眼前这个男人他却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和动作。
“你是谁?”
夏油杰下颌绷紧,浑身咒力涌动。
虹龙是他所有咒灵里最坚硬的,居然被这个没有丝毫咒力的男人轻易地用一把甚至不能算是咒具的短刀穿破身体。
这是什么怪物?!
少年咬牙,不复之前的轻松悠然。
暗影里,甚尔面无表情。
即便没有咒力,却丝毫不影响他对咒力的感知。
空气中异样的震动让男人暗绿的眼危险地狭起,手中寒光抬起——
战事一触即发。
忽然。
一抹小小的身影“哒哒”地越过战线,在夏油杰没反应过来前,一把抱住了男人修长的大腿。
“爸爸!”
响亮的童音在巷子里响起,让凝滞的空气再次流动起来。
“爹咪——!”
又是一声脆生生的呼唤,咒灵也蹦蹦跳跳地扑向男人。
不同的是,咒灵被男人单手抱进了怀里,腿上的黑发男孩儿则是被拎着随意夹在了手臂间。
区别对待,极其双标。
夏油杰被这一幕父慈子孝的场面震住,直到脖子上破裂的伤口传丝丝密密的疼痛,他才回过神来。
爸爸?爹咪?妈咪?
复杂的家庭关系让少年表情变得困惑起来。
不过,看起来,他暂时应该不用和这个压迫力极强的男人对上了。
夏油杰绷紧的神经微微松弛下来,甚至听起了远处两人一灵的对话。
“你怎么找到我们的啊?”
被抱在怀里的鹿伏兎砂糖惊喜发问,顺便将被夹在臂膀间的男孩儿捞了起来,“好好抱抱惠啊!”
她有些时候都怀疑惠是不是亲生的。
半夜小孩饿得直哭时,将胸挨过去骗孩子这种事,这人也干了不止一两回了。
“电话里有定位器。”
甚尔不紧不慢地解释了一句,扫过完整无缺的咒灵后,才懒洋洋地看了眼被塞到怀里的小孩儿,夸了句,“做得不错。”
还知道给他打电话报信。
不是个傻的。
惠收到来自男人的夸奖,有些别扭地垂下眼,白皙的耳朵泛起红晕。
——爸爸夸他了。
鹿伏兎砂糖闻言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那通电话。
所以说,那通电话是惠特意打的?
鹿伏兎砂糖眨了眨眼,瞅着被夸奖后强忍淡定的小孩儿,瞬间被萌得心花怒放,直接伸出爪子将人抱住,贴上去不停蹭着小孩儿柔嫩的脸蛋,还“吧唧”亲了一大口。
“小惠好聪明,真不愧是我弟弟!”
惠被亲得脸颊发红,翠绿的眼却璀璨生辉。
“妈咪。”
小孩子软乎乎地喊了一声,十足清甜。
鹿伏兎砂糖也不计较了,笑眯眯地应了一声。
一派母慈子孝。
甚尔见状,眸中的戾气软下不少。
淡淡地扫过几步之遥外被咒灵紧紧护住的术师,他嗤笑了声,将手中的短刀丢下,也没了杀人的心思,只是散漫道:“看够了吗,小鬼?”
夏油杰闻言,看着他怀里一左一右的小孩儿和咒灵,皱眉许久,忍不住开口问了:“她的名字,是妈咪?”
他指了指猫儿一样窝在男人怀中的咒灵。
今天要是不弄懂这个复杂的关系,他会失眠的。
“关你什么事?”
甚尔狭眸睨着他,消去的杀意似乎又有了回升的趋势。
说起来,这小子似乎可以收服咒灵?
所以——
这是想和他抢老婆?
男人舔了舔嘴角的伤疤,眸色晦暗。
留着也是个隐患,倒不如杀了干脆。
随着这个想法的出现,巷中的空气再次开始凝固。
“你是笨蛋吗?”
这时,坐在男人臂弯里的惠忽然开口,打断了这股杀机,“妈咪当然就是妈咪。”
“这是爸爸,这是妈咪。”
小孩儿一本正经地介绍。
闻言,夏油杰原本因为男人突如其来的杀意而停顿的呼吸,在小孩子清脆的声音里再次重启。
他抚了抚手臂上被杀意激起的寒毛,吐了口气,也笑眯眯地抬眼看向小孩儿,问出了一个发自灵魂的疑问——
“既然这样,她是你妈咪,而被她称呼为“爹咪”的对象,小弟弟.....”
夏油杰语气温和。
“你不应该叫他爷爷吗?”
“..........”
闻言,从没想过这个问题的惠彻底呆住了,求助般转头看向自家妈咪。
鹿伏兎砂糖自然也没想过这个问题,听到少年的话后,在小孩儿看过来的瞬间,也下意识抬头看了眼甚尔,歪头道——
“妈妈的爸爸是爷爷?”
甚尔:“..........”
他绝对要宰了这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