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阻止了毁灭,小九心里非常怡然,大战后的宁静和生机不仅仅在他身上,断刀山下的小村庄,虽没经历战火,却也是朝气蓬勃,天、地、人都同受战火的洗礼,此刻,显得格外清新,像狂风暴雨过后,虽瓦砾处处,但氤氲全去。
如柱直插蓝天的断刀几座孤峰上,飘着白云一朵朵,夕阳给它染了金边一丝丝。
这个季节,老兵农房前的荷塘里,满是翠绿的荷叶,荷花还不多,只有零星的几朵,红的,白的,躲躲藏藏。
透过塘坝上稀稀拉拉的毛竹缝隙,可以看到田野上绿油油的禾田,三三两两暮归的庄稼人。
篱笆墙外,不知谁家的狗被脚步声惊动了酣梦,埋怨起来,有一句没一句的叫了几声,随即被人一顿呵斥,委屈的呻吟了会,大概是摇着尾巴又去自己那个握热的窝里趴下了吧。
小九在荷塘前找了块毛竹稀薄处,不时有点凉风,蚊子落不住脚,然后放下了老兵用了十来年的老竹躺椅,深褐色,冰凉凉,悠然的躺了进去,甚是惬意。
身上这套青布衣衫,宽松飘逸,是小敏设计的,此时,和披肩长发一起随风飞扬,小九大腿上翘了小腿,紫水晶烟头搭着椅子档,微眯起了眼。
前几天,敏儿,让孟姑请了村子里一老匠工帮忙,拼起一条赶鸭子的木舟,尖尖的两头,像菱角,摸了些防漏的油,准备今天傍晚下塘采莲蓬。孟姑说,现在荷塘里莲蓬子不多,摘早了可惜,可,小敏那管这些,有在,还缺什么,就是新鲜。
“来帮忙,搬木船,”忽然,小敏在屋檐下大喊。
“不高兴,我听风景呢!”小九躺在竹椅里懒懒的应了声,继续吐出了口浓雾。
小敏见他不理人,气呼呼的翻倒屋檐下晾干油的木舟,乒乒乓乓,搞得老大声响,见他躺在椅子里还没动静,又狠狠的跺了跺脚,他仍然没理,气得想去拿双桨砸碎了老竹椅。
忽然,眉头一皱,展颜笑了,嘴里不大不小声嘟囔道,“你懒,好,你不怕我单手托了木舟,掉落一地的绿眼,你就继续躺。”
小九吓了一跳,小魔星要这么干,以后还能在村子里呆下去?不成动物园才怪,谁敢想象一个娇滴滴的娘们,会单手托起一木舟,忙一骨碌爬起来,不情愿的帮上一只手,嘴巴里埋怨道。
“靠,妖精,算你狠,刚惬意会,就来烦人。”
“嘻嘻,我可讲好了,是你自个要来帮忙,我说你呀,一个大老爷们,不去下地,不去翻屋顶,一天到晚就摊在躺椅里面,什么都要靠我去求人家帮忙,你知道村里人怎么说你吗?”
小九叼着烟斗,奇道,“怎么编排我的,谁吃饱了没事干,不会去田里多拔点草?”
“咯咯,他们说跟了你这个懒汉,有小诗为赞:水缸时时青苔发,灶台尽粘锅巴,竹叶院中闲洒,张嘴是云雾,闭眼阅春华……”
小九一愣,忙取出嘴巴角的烟斗,认真骂了一句,“狗日的,肯定是村尾那个癞痢,考不上功名,打油诗倒做得毒,骂人文绉绉的,老子最看不惯,我什么时候得罪他了,又没吃他一粒米,什么时候把他的那条大黄狗打来吃,看它还乱叫。”
小敏笑着骂,“还好意思说,你这样下去,会带坏村里那些少年娃,这里以后要成懒汉村,除了孟姑,他们可不知道我们身份,不用下地干活也有得吃哦。”
“他们要学不去学好,偏要学坏,是他们的事,赶明儿,我让人把篱笆墙再打高半米,加厚一分,踮起脚尖都看不到,嘿嘿。”小九随口答道,跑上去和小敏一人一头抬起了木舟,一进一退,像红笺的河车搬运,下了池塘的几级小石板。
小敏没有去梵音战场,出关后一直就和赤玲住在这村里,小村里面几十户人家,全成了她老乡,关系铁的还不少,也不知道赤玲的身份怎么到现在也没露馅,被她俩掩饰得挺好。
赤玲也和小敏差不多农家打扮,白头发上戴的是农妇盖头,头上的羽毛凤冠摘了,只是没缠身,蜂腰,高胸雪肤,鼓鼓囊囊,配上她洪荒原始气质,连自负见了美女,心里波澜难得壮阔的小九,都看得嘴巴里泛干。
,妹妹真是太勾人,估计只要再一年的梦境修炼,就能褪去万千鱼鳞,赶紧给她找个好男人,常呆在身边,还老粘人,会让我啥时就忍不住要想犯罪。
赤玲刚出来,就麻利的溜进了木舟,翻了麻布,盖了下身,小船顿时一阵晃悠,摇摇摆摆,小九忙按住,赤玲也双手扶住船梆,待到稳了,娇笑起来,“姐姐,快下来,我不会划,快要翻了,有点晕呼呼。”
小敏得意的跳进了木舟,和赤玲对面坐了,荡起了双桨,道,“妹妹,咋样,水下是你的世界,船上就要求我了吧?”
“姐姐,我等会滑到船下去,把船给翻了,然后,拖你到水底,挠痒,报仇。”
小敏吓了一跳,连双桨都停了下来,直愣愣的问赤玲,“不会这么狠吧?”
小九回到老地方,继续躺进椅子里,听她们要玩到水下去,忙大声道,“嗨,你俩给我听着,衣服湿了,我可不负责给烘。”
“懒猪!”池塘里面的两人异口同声的回了一句,然后,小木舟推开了波浪,穿进了一池的翠盖荷叶中。
孟姑此时也从老兵屋子里出来,小敏让村子里人将她的茶汤铺子和老兵的屋打通,砌了一道走廊,方便她进出,她刚好忙完了铺子,端了汤盘,见姐妹俩已经进了池塘深处,就改送到了小九身边,道,“少爷,给你喝了,她们回来会凉的。”
小九微笑道,“孟姑,你自己喝吧,我从不喝汤的。”
孟姑困惑的问,“少爷,我知道你是有神通的人,为什么就一直不敢喝汤呢?我就稍微加点曼珠沙花熬的汤,只是想让人淡忘一些往事,不会沉迷在过去,村里那些人都每天要来一碗。”
孟姑的话不料给耳尖的小魔星听到了,在池塘深处大叫道,“孟姑,别理他,他有屁神通,连一碗汤都不敢喝,就是神通破了天,都不如种田的、打渔的、采莲的、织布的。”
“谁不敢喝?”小九反对道。
“你就不敢!妹妹,那小白痴真痴,不知道喝第一碗汤和吃第一个螃蟹是大神通,吃饭穿衣也是神通,怕喝汤的人还想成神?”
“就是,姐夫真怪,人家怕鬼怕老鼠怕蜂子怕怪物,倒好理解,我可从来没有听说过怕喝汤的,孟姑的汤好好喝呀,唉,无福之人哦。”赤玲摇头长叹,一身农装也掩饰不住脸上两鸳鸯蝴蝶窝的惊俗之韵美。
小九给她们一唱一和,糟蹋得有点不好意思,想了想,一硬头皮,调侃起她们道,“小魔星,你不是说会精灵舞蹈和精灵之歌吗?不会是假的吧,要不给大爷唱段小曲,怎么样?好听了,我就喝一碗……”
小敏想都不想大声道,“成,你听好了,姑奶奶今天要你自惭形秽,由孟姑和妹妹当裁判,一段一碗,好听不好听也不能由你说了算,靠举手数决定。”
“妹妹不准用琵琶琴给她伴奏,我要听清唱。”
赤玲小声道,“姐姐,我用双桨给你敲梆,嘻嘻”
小敏毫不怯场,在木舟上立了起来,稍沉默了会,就从荷叶里面露出头,双手舞动着双桨,推开了挡道的翠盖,清清嗓子,然后道,“听好了。”
“木舟呀我爱摇不摇,青竹梢呀在风里招招;荷叶呀像头上翠盖,荷花呀人一样娇娆。日落……,微波……,金丝闪动过荷塘。左行……,右撑……,莲舟上扬起歌声。”
赤玲本来是买了一把琵琶琴,经常练习“天籁之音”和“星辰物语”,因有规定,只得拿起双桨在船帮上,给姐姐的甜、润、脆、清的歌声,一长一短的击梆和音。
“姐姐唱得真好听!姐夫喝汤!”赤玲一听歌声刚停,就立即忘情的高叫。
小九大为惊讶,忍不住赞道,“咦,小魔星,还真不错耶,倒和此时此景一模一样,喉咙也跟百灵鸟一样脆松松的甜润,与妹妹的天籁琵琶声有得一比,以后,多给爷来上两段。”
小魔星用桨指着岸上的躺椅道,“别废话,喝汤!”
“不就碗汤吗?我喝,”小九无法,端过孟姑递来的汤碗,微皱了眉,然后,一仰脖子一口送进去,连味都没辩。
小敏在荷塘里仰脖子看他喝完,奸诈的笑道,“嘿嘿,有了第一碗,就不怕你不喝第二碗,听好了,菡萏呀我要弄半天,蜂蝶呀不许过来,绿水呀相伴,清净呀不染尘埃。荷塘……,采莲……,水珠滑走过荷钱。拍紧……,拍轻……,桨声应答着歌声。”
“第二碗,喝。”
“喝就喝”第二碗咕咚落肚,仿佛酒入愁肠。
“藕心里呀丝长长,羞涩呀水底深藏,不见呀蚕茧丝多呀蛹裹中央?荷塘……,采藕……,美女我要采又夷犹。波沉……,波升……,波上抑扬着歌声。”
“第三碗”
“喝!”第三碗,小九闷声喝下,心里却翻腾,20多年了,天的一角,海的那边,曾经的一切,是该选择忘记了,难不成憋在心中也能编制出茧,还能化蝶自个飞?
“莲蓬呀子好少,塘坝呀青竹婆娑,知了呀不要喧噪,竹叶呀落上新罗,荷塘……,采蓬……,耳鬓边晕着微红。风定……,风生……,风飓荡漾着歌声。”
“第四碗”
第四碗小九没有丝毫犹豫,端起汤碗,竟慢慢品尝了起来,孟姑熬的汤真的好香,那香味儿就让人沉醉,是醉鬼追求的是那一刻境界,是断了前后的大自在,20多年了,仰光的母亲应已魂归长生天,小妹早该小儿绕膝,或许还染白了少许华发,琪儿更是金刀王子陪伴左右。
他们的路上,响起的是他们自己的脚步声,深一脚浅一脚,却再也不会有自己的踏步声。
“天上,升了呀一弯月牙,亮了呀满天星光;荷塘,薄雾呀拂水,凉风呀飘去方舟。花芳……,花香……,消溶入一片苍茫;时静……,时闻……,虚空里袅着歌音。”
“第五碗……”
“求求你,不要再唱了,我肚子马上要爆炸……”
小敏微微气喘,耳鬓红晕,酸胸一上一下颤动,却毫不放松,趁热打铁,逼问道,“你以后还喝汤不?”
“喝,我喝,姑奶奶,怕你了,以后你喝一碗我就喝一碗。”小九在躺椅上摸着鼓胀的肚皮,连声求饶,似怨妇。
赤玲忽然说,“姐夫,不行啊,你是男人,要多喝才是。”
小九哭笑不得的忙道,“妹妹,这里没你的事!”
“咦,对呀!”小魔星立即领悟,马上又道,“嘿嘿,不错,妹妹说的不错,你就是精灵古树,我们是树上金枝,你这大树不吃饱,我们哪来的营养补充?嗯,妹妹,要不,我们喝一碗,他喝两碗?”
“是呀,姐夫,姐姐说的对,我们可要靠你养着,不过,也不能喝成这样,你看姐夫躺在那里肚皮老大,好丑哦,”赤玲不忍再看,小声建议说,“一次不能超过五碗,只要姐夫喝完汤后,还记得我们就行!”
“寄生虫,两条,又白又嫩,晚上回去油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