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真是可笑至极!
重臣引着传令兵进门,宁逸倒是一反常态地端坐在御案前,身边没有如花美眷随侍左右。
就连空气里,都难得少了几分酒气。
尽管他竭尽全力地佯装出镇定自若的模样,但那青黑色的眼窝仍然无情地泄露了一些真相。
此刻的宁逸,看上去竟然比几天前更为瘦削憔悴。
原本合身定制、象征着无上权威的龙袍,现在却像是一件过大的袍子般松垮地挂在身上,看不出丁点一国之君应有的威严气势。
若不是他们知道眼前之人就是如假包换的宁逸本人,只会当是哪里来了个偷穿龙袍的奸佞小人。
老臣们默默地叹息着,心中满是忧虑,但脸上却不敢流露出过多的情绪来。
这些老臣们深知眼前这位君主的脾气暴躁无常,稍有不慎就可能会招来杀身之祸,甚至被灭门九族。
因此,在与他相处的时候,他们不得不倍加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起来。
一个不小心,明年今日就成了他们的祭日。
他们活了这把岁数了,还想着能安然度过晚年生活了,可不能把老命丢在这里了啊!
不值当!
背后议论算计是背后议论算计,明面上还是怕的。
丞相王勉接过传令兵手上的战报,当着宁逸的面打开,越往下看,他的眉头也越发紧皱起来。
然而,熟悉他的人都清楚,此刻他脸上露出的忧虑之情全是装出来的!
只是做戏给宁逸看罢了!
战报上的战果其实早就被众人料想到了!
而在场的人中,只有宁逸仍然保持乐观态度。
和那二傻子似的,还在幻想着宁隼会死在胡人长刀下。
对这样乐观的二傻子而言,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看完战报后,王丞相逐字逐句地念道。
“急报!宁隼叛军已于五日前尽数拿下辽国十三城!
最后一战,辽国朝臣亲押呼延皇室投诚。
宁隼叛军,不战而胜!已于三日前带兵回了边城。”
“这胡人铁骑不是一直自诩战无不胜的吗?居然如此不堪一击,被守边军追着打,连国都破了!真是不堪大用!”
“是啊!那辽皇也是失败,竟然连手下的朝臣都管不住!一个向着他的都没有!被人一锅端了,也是唏嘘!”
“依我之见,许是那胡人铁骑里被宁隼叛军安了细作吧,不然的话,怎会如此不堪一击?”
“是啊!胡人铁骑,诸国听了,谁不闻风丧胆的,不想却……”
“这辽皇死了倒是一了百了,压力全给到我们这边了。”
老狐狸们你一言我一语,不是在谴责宁隼就是讽刺辽皇,绝口不提宁隼大军调转枪头后,这边该给出怎样的应对之法。
小小的提出点无足轻重的问题,即便是宁逸真的强迫他们给出应对之法,这些老狐狸们也能全身而退。
宁逸这会儿却如那热锅上的蚂蚁,急得抓耳挠腮的。
暴躁极了!
按照他最初的想法,只想浑浑噩噩地过日子,宁隼想划江而治就随他去吧,他甚至连管都不想管。
除了刚开始知道这个消息时有点生气外,他很快就自我安慰好了。
宁隼是叛军,这已经是确凿无疑的事实了。
一群反贼,值得他费心劳神吗?
他的正统地位,无人能够动摇。
只要不影响他的吃喝玩乐,宁隼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真要正面对上了,他还能输给一个反贼不成?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情,继续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
要不是被朝臣们当众揭了丑事,他肯定会继续装聋作哑的。
当下,一时不知所措,被朝臣们逼着下达了南征的旨意。
他原本以为可以趁着胡人铁骑与宁隼交战,自己也能坐享其成,怎么着也能抵挡个三年五载的。
到时候,双方的兵力都消耗殆尽,他正好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双方的人马一网打尽。
他是正统,又消灭了叛军,在华国的威望肯定会更上一层楼,堪比开国宁始皇。
现在可好,胡人铁骑竟然如此羸弱,一连失去了十三座城池后,连国都都被人攻破了。
胡人铁骑难道都是纸糊的不成?
为报他当初南征的仇,宁隼岂有不反过头来北伐之理?
早知今日,他当初就算冒着声名尽毁,也断不会下达南征的旨意。
这会儿,真是悔之晚矣啊!
“南征!南征!南征!”
“调兵,给朕南征!”
宁逸越想越气,久违地下起令来。
却不料,老臣们只是低着头,既不领命,也不劝谏他些什么,就似一群鹌鹑似的,缩在那里,谁也不吭声。
心里白眼翻天,面上却似一副忠君爱国的样子。
这会儿,对宁逸,他们只剩鄙夷了。
不当众反驳他,不过是碍于宁逸手上的权利,实在不想硬碰硬后落个身首异处的结局。
宁逸见此,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对上宁隼,这些人都怵了啊!
说真的,他也怵!
可他是他,他们是他们,能一样吗?
他能怵宁隼,他们不行!
随手抄起手边的砚台,径直朝着立在下首的丞相王勉扔了过去。
“啪!”
砚台应声而碎,失了几分准头,与一旁的古董花瓶来了个亲密接触。
刹那间,碎瓷犹如天女散花般落了一地。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你们拿着朕给的俸禄,贪了朕的银钱,朕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如今到了朕需要你们的时候,一个个的给朕装死?
朕要你们这群废物有何用?
早知道是这样,每年花在你们身上的俸禄朕还不如养群狗了!
至少养狗了,遇到事了它们还能帮着朕叫唤两声了。
你们了?
会干什么?
连叫唤一声,都不会吗?
动手不会,动脑子也不会吗?
这般无用,你们活着做甚?
武将不上阵杀敌,文臣不出谋划策、定国安邦,你们同那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废物,有何区别?”
宁逸骂得难听,底下的人却是左耳进右耳出,一点都不入心。
骂吧!
骂吧!
反正他们身上又不会少块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