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爷是一个鹤发老头,半仰着背靠树藤神座,枝条紧密地覆盖在他身上,整个人几乎和树融为一体,只能勉强看出人的形状。
姥爷享受着所有人仰望的目光,肩膀上按摩的小树根太用力了,他胡子一扯,冷不丁:“嘶——”
地面上的小蟾蜍看眼色,对洞口站着的几个说:“大胆!还不快来拜见姥爷!”
纸人第一个站出来,扑通一声跪拜下去:“姥爷!我想求姥爷实现愿望!”
姥爷摸着胡子哈哈一笑,挥手示意它起身:“没事没事,都好说。你们都是好孩子,我最喜欢勤劳的好女孩儿了。”
“本大仙是太上无量阴阳镇守神仙,是天菩萨座下黄皮姥姥大仙最疼爱的仙人。姥娘把这座庙让给本大仙喽,你们有什么愿望尽管提!毕竟姥娘喜欢什么样的女人,本大仙就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哟,瞧把你们累的。在外面忙活了这么长时间,很辛苦吧。”
“说说吧,想要许什么愿望呢?”
他的声音从高处传下来,经过石壁的回弹,在洞窟里荡来荡去,乍一听还真有点仙音的意思。
纸人欣喜又激动,眼眶子蓄满了泪水:“外面的考题我都完成了!姥爷大仙,我想回到村长家!”
“想出去当然可以……”姥爷没仔细听,才发觉不对,低下头瞧了才发现,“是你啊,你不是刚在庙里烧过一遭,啧啧啧,我们之后再议,先说别人,你,”
他伸出一根树枝,往周尔曼的方向指:“你想要许什么愿望呀?”
周尔曼听不懂他们的对话,但还是沉静地上前:“我想出去,走出这个村子。”
姥爷捋了捋胡须,点头道:“不错,不错。”
“那你呢?”他又指了指孙其丽。
孙其丽双手抱怀,并不是很相信他的样子:“我想见黄皮姥姥,这位大仙能做到吗?”
姥爷听了这个要求,面色微沉,刻意咳了一下。
那几只小蟾蜍就愤怒地鼓起肚皮:“我们姥爷可是太上无量阴阳镇守神仙!你小看谁呢!”
孙其丽就不说话了。
虽然她不知道这个姥爷的深浅,但也长了眼睛。这位神仙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劣质气息,说不准到底是什么身份。
孙其丽持保留意见。
姥爷终于问到了玲纳:“你的愿望是什么呀。”
玲纳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的喜爱,一双瞳仁黑亮黑亮,激动道:“太上无量阴阳镇守神仙,我许任何愿望都可以吗!不会还有其他条件吧?”
姥爷对她的这副狂热样子很是受用,欣慰道:“随便你许愿都行。但是本神仙不管别人的闲事,只能实现自个儿信徒的愿望。”
“你们都是好女人,为了证明你们对本大仙忠心耿耿,那证明方法就简单一点,来,当着我的面赞颂一遍我的伟大事迹。”
他的肩膀上的树根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一队蟾蜍从洞口爬进来,身上扛着前几个洞里的大铁锅和刀、嫁衣、纸元宝。蟾蜍们把这些东西摆到泥潭旁边,点起火来。
多简单的事情啊,外面石窟里画满了本大仙的光辉事迹,你们也都亲身体验过一遍。只要把我的伟大故事原样讲述出来,本大仙立刻实现你们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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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爷道貌岸然的样子将将掩藏不住,差一点就要发出那种不怀好意的,阴恻恻的笑。
“你们不会不知道这个故事吧?”他的视线往底下扫视一圈,苦恼道,“可如果不是本大仙的信徒,却有脸来跟我提愿望,哼哼,那我就只能……”
他压低声音,雀跃道:“只能把你们当做贡品喽。”
他的伟大故事,要根据石窟里的任务来讲述故事!
玲纳之前的思路是对的,所谓的任务就是他的故事,外面的石窟就是他为自己描绘的壁画。
姥爷大发慈悲地给她们一点时间思考,等着从她们嘴里听见构思完整的溢美之词。
四个姑娘聚在一起的时候,孙其丽虽然不信,但也算尽心,第一句就说:“之前的任务,裁衣,磨刀,劈柴,煮汤,叠纸元宝,还有别的信息吗?”
周尔曼补充道:“还有每个洞口的石像。”
玲纳没有开口,静静听她们分析。
纸人是真的很心急:“都到这一步了,只差最后一步了,姥爷的故事究竟是什么?我没去过第一个洞窟,快讲讲,我们一起想办法拼凑一下。”
周尔曼回忆:“第一个洞里和其它洞窟一样,都是老婆婆发布考题,要求我做出一套衣服来……我想起来了,那套衣服的尺寸是:腰围一尺四,胸围二尺六,臀围二尺八,脚三寸。
料子的红颜色居多,做出来有点像嫁衣,但老婆婆只要求了尺寸,没要求样式。”
衣服主人的身材很特别,但也仅限于此。
“磨刀是为了劈柴,劈柴是为了炖汤,可以连起来看。而在这几个任务里,只有裁衣和叠纸元宝最特别,”孙其丽找出一个关键点,“裁衣和叠纸元宝分别代表了故事的开端和结尾,这个故事讲述的是一个人从出嫁到死亡的过程。”
纸人的思路也被打通:“说的对!所以洞口的石像不是神,或许代表了故事里的人物身份和心情。”
不同的石像,有男有女,从欣喜,到惊恐,到悲伤。
她们顺了一遍,石像按照顺序排列应该是:女开心,男惊吓,男惊吓,男悲伤,女悲伤。
与之对应,这个故事里也应该有一男一女,产生一样的情绪变化。
开头是女人绣嫁衣,让人最先联想到她和她的丈夫,或许高高坐在树藤神座上的姥爷就是她的丈夫。
“不对,”周尔曼指出,“男石像为什么会惊恐悲伤?女人出嫁后和丈夫在一起,按照刘家村的情况来看,就算她逝世,她的丈夫也不可能会悲伤。”
悲伤的男石像和故事逻辑产生冲突,难道石像的性别没有意义?
孙其丽:“或许这一切都是女人的幻想,她认为她的丈夫爱她,结果幻想破灭,她用刀了结自己?”
说完,她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差点忘了,这是姥爷的事迹,里面肯定会有男人……但是男人会充当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那个男人是谁,怎么可能会感到惊恐和悲伤?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姥爷等不急了,大手一挥,结束她们的讨论。
“下面,一个一个来赞颂本大仙,务必要讲出本大仙的光辉伟大!”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仅凭几个元素推测出故事,那就要靠运气了。
孙其丽胆子大,第一个站出来,但她也没思考清楚,只能一边分析一边讲述。
“裁衣裳,磨刀,劈柴,煮汤,叠纸钱。
裁衣裳是为了做嫁衣,叠纸钱代表了死亡,而中间的都是嫁人后要做的事。
一开始姑娘嫁人,为自己裁嫁衣的时候很开心,以为嫁到了好人。但是过日子以后发现男方是个恶鬼,她每天惊恐度日,磨刀准备杀死他,生火准备烧死他,煮汤准备烫死他。最后他果然死了,姑娘为他叠纸钱,烧给他,在他坟前痛哭。”
故事的逻辑性有点欠缺,但对于一条蛇来说,讲故事讲成这样已经不错了。
姥爷听得眉头紧皱,连肩膀上的树根都停下不跳,神座一降到底,指着孙其丽破口大骂:“狗屁不通!本大仙在哪里?本大仙在你的故事里是什么形象?”
孙其丽翻了个白眼。
周尔曼抢先安抚:“姥爷大仙当然是好形象!”
“有没有一种可能,悲伤痛苦的石像那就是她的丈夫,是伟大的姥爷大仙。”
姥爷嘴角扯了扯,提起兴趣道:“继续。”
“故事一开始就是结婚,嫁衣是给姑娘做的,男女双方两情相悦,结婚的时候大家都很开心。可是那嫁衣太小了,姑娘穿不上,于是婆家就磨刀,把姑娘剁成合适的样子,让她穿上。”
姥爷的目光亮起来,问:“然后呢。”
周尔曼:“然后丈夫发现了这件事,虽然感到惊愕,却也只是在旁边默默看着。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越来越惊悚,他半夜起来,看见姑娘在劈柴,把自己身上的肉切下来几块,为他炖汤喝。”
“刘家村有一个奇怪的习俗,不论原来是什么样的姑娘,一旦成为别人的媳妇,就都会变成同一个样子,变成对自己心狠手辣,对别人千好万好的怨鬼。”
“丈夫惊愕地看着妻子变成一只自我折磨的怨鬼,不见以前的模样。他悲伤难忍,最后为了帮助妻子解脱,忍痛把她杀了。两个人最后对望的时候,都泪流满面。”
“姥爷神仙是帮助妻子解脱的丈夫,所以受到供奉,是吗?”
这个故事新奇大胆,还加上了周尔曼自己对村子的理解,虽然故事的最后男主角杀死了女主角,但她用了“帮助”这个词,试图让故事中姥爷的形象变得好听一点。
周尔曼的目光安静而遥远
,在看向姥爷的同时也看到了她所叙述的故事。
姥爷赞许道:你是个有想法的女人,可惜啊,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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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少的东西太多了,愚钝的人根本不知道我的光辉事迹,不配当本仙的信徒。”
小蟾蜍们把蚯蚓烧得噼啪响,一齐笑她们:“真蠢!连姥爷的伟大事迹都不知道!”
“你们根本不配让姥爷实现愿望。”
“我来!让我来!”
纸人对一个答案跃跃欲试,它的声音压过所有蟾蜍,但却戛然而止。
玲纳比它更急,一把推开纸人,自己上前抢答:“我知道伟大的太上无量阴阳镇守神仙的光辉事迹!我先来!”
姥爷好整以暇,身体靠在树藤上,翘起双腿等着听故事。
玲纳兴冲冲开口:“洞窟门口的石像里没有大仙本人。因为为大仙的石像不在外面,就在这里。”
她指着洞里面摆的姥爷神像,继续道:“而这个地方的丈夫不会为妻子悲伤,所以外面的一男一女并不是夫妻。女人是谁家的媳妇没错,男人或许是……她的亲人。”
既然这位姥爷散发着怪物的香味,玲纳就按照怪物的想法来猜。
怪物里没有好人和坏人,大家都追求混乱无序、荒诞疯狂和病态的刺激。就算是神也不例外。
“就当作那个悲伤的男人是女人的父亲。”
“父亲告诉女人说婚后生活很幸福,他认为在这座村子里,婚姻是一件美事。
女人就开开心心地出嫁,高兴地穿上嫁衣。虽然她的身材不符合婆家标准,但婆家也没有嫌弃,丈夫亲自磨刀,把女人修理成了完美的样子。
丈夫磨刀的时候刚好被女人的父亲看见,他感到惊愕,但既然女儿已经嫁人了,他就不能插手别人家的事。
女人被丈夫管教成完美妻子,每天勤劳贤惠,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就像这个村里的每一个媳妇一样。
可有一天,父亲竟然看见自己的女婿在劈柴,而不是女儿干这些活。
父亲心惊肉跳,在家里左等右等,终于等来女婿送来一大锅肉汤。
他一尝,味道极其鲜美,原来肉汤里是他被炖熟了的女儿。
父亲心痛。他为死去的女儿烧纸钱的时候,父女俩隔着坟土相望,伤心地流出眼泪。”
“我说的对不对?”玲纳干脆越过那群蟾蜍,蹦跳着跑到姥爷旁边,凑近了问他,
“所以伟大的太上无量阴阳镇守神仙,把妻子炖成肉汤送给她的亲人喝,这样的事迹在大仙看来,算不算光辉伟大?”
在场的人无不错愕地注视玲纳。
周尔曼以往看玲纳的目光都带着怜悯,而现在却多了些震撼,仿佛今天才第一天认识她。
孙其丽也若有所思,嘴里喃喃着“怪物”“怪物”。
哦——原来怪物是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