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虎是大晚上出的门。
月亮高照,别人家都已经锁门熄灯,生怕脏东西进到家里来的时候。
他不顾家人的劝阻,自己收拾好包袱,把长条形的布包横挎在背上,然后就推开自家院里的铁门,踏入了夜晚的刘家村。
刘虎可没和什么人学过法术,他自认为是七尺男儿,走路从来都堂堂正正。
平时他护卫村子的时候也算是有些威风,现如今走在阴森冷寂的刘家村小路上,全靠一身正气。
当然,还要依靠他内心那种强烈的,远离愚钝人类,奔向伟大玲纳的愿望。
这么大一个人类独自出现在乡村小路上,就像一只迷路羊羔出现在狼群里。让躲藏在阴影中的东西们动了动鼻子,悄悄盯住他的背影,目光热切。
风中的嗡嗡声很重,刘虎什么也不管,闷着头一直往林子里走,任凭守村仙人扑扇着翅膀飞到他耳朵边,然后稳稳降落在他的脖颈上,他也没有察觉。
大蚊子足上的倒刺攀附在人类皮肤上固定好,就搓了搓细长的前肢,准备大快朵颐。
它的复眼打量许久,最后挑了一条最粗壮的青色血管,口针才深深刺下,埋头扎进刘虎的脖颈里,贪婪地吮吸。
刘虎还是没有反应,继续往林子的方向行走着。
他的冷汗早已经在玲纳诞生的那天流干了,现在胳膊和腿上皮肤皱起,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尤其脸颊深深凹陷下去,只剩个子没有缩水,还可以充充场面。
守村仙人使劲吸,用力吸,肚子都吸成瘪的,口针差点断在里面,也没喝到一口人血。
这个人类怎么这么干巴?
大蚊子兴冲冲飞过来,什么也没尝到,最后往皮肉里吐了一大口唾沫,败兴而归。
刘虎的脖子上就空空肿起一个包,向侧面越长越大,最后变成和脑袋一样大的瘤子。肩膀被压塌了,变得一高一低。
猛一看他的背影,还以为是细杆子上歪歪插着两颗西瓜。
刘虎拐过一个弯,眼瞅着就快进林子了,一路上都没见人影,这时候他却听见有人来攀谈。
“喂,兄弟,去哪儿啊?”
“去姥娘庙。”刘虎回答。
那人攀住他的肩膀,脚步就跟在他身侧:“黑天去姥娘庙,路可不好走啊。”
刘虎不当回事:“从来也没有好走的路。”
“那咱俩搭个伴,”那人的手就放在刘虎的瘤子上,帮他挠了挠红肿的表面,好心道,“兄弟,我正好顺路,送你一程。”
刘虎纳闷:“谁跟你是兄弟?”
这时候的刘虎变得异常聪明谨慎,他还没走几步,手就绕到背后,从背包里抽出一根带金属头的长木棍。
什么话也没说,没有任何预兆,他一榔头敲下去,身旁的这位兄弟就扁了下去。
刘虎趁机又给了几榔头,次次都往死里砸,像是要把纸人重新打成浆糊。
他的声音尖利,语调像疯了一样:去吃那些逃跑的女人去?_[(,别想打我肚子里心肝的主意!”
“我的一切都不是我自己的!”
“我全部都要献给,要献给玲纳!哦~为伟大的玲纳的诞生献上礼物。”
纸人被砸进土里,变成薄薄一片,身上烂了好几处,没有任何反抗。
等到刘虎消了气,收起榔头重新赶路之后,几块碎纸片子就被风吹起来,附在他的鞋底子上,陪他一起迈步。
……四十八、四十九、五十!
一道刺眼的白光闪过。
刘虎听见远方传来他心底最害怕的声音,他自己一直担忧却根本不敢想象的恐惧变成了事实。
就在这一刻,他听见:
“嘻嘻,玲纳不会喜欢你的礼物。”
“玲纳从你身边走过,都不可能看你一眼呢。”
“你知道自己是什么吗?你和那些你看不起的人一样,都是最愚钝无知的人类。”
“好可笑哦,一个异想天开的虫子,竟然妄想追随伟大存在的步伐……”
零零碎碎的窃窃私语,顺着风钻进刘虎的耳朵,让他身临其境。
不,不可以!
刘虎的世界完全被恐怖笼罩,这种可怕的念头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打转,根本停不下来。
他已经抛弃了所有,只为了追寻他最伟大的存在。
要是失败了……要是玲纳不接受他的礼物……
不!!!
纸人重新从地上站起来,一步一步鼓起身子,飘到刘虎耳边,用气音哄诱:“听到了吗,这就是你的未来,你还在坚持什么呢。”
“不如就这样安心躺下,换我来当人类好了。”
纸人戳了戳刘虎脖子上的瘤,还会回弹,手感不错。
它嘴里哼起歌谣,一只手掰正刘虎的脑袋,让他双眼直视它,另一只手猛地掏进刘虎腹中。
纸人没摸到东西,就矮下半截身子,把胳膊也伸了进去。血液流出来,浸染在纸上,晕开一片片血花。
纸人的胳膊在刘虎的腹中搅弄两下,感觉不对,又拧着眉毛后退:“怎么回事!你不是人类?”
刘虎低下头,看见自己肚子上破了一个大洞。
肚皮虽然在流血,但里面却是实心的,非常紧实,没有任何器官,只有蠕动着的一大块鲜红血肉。
刘虎还没有完全从幻境里醒来,他呆呆重复:“原来……我已经不是人类了……”
他的神态从惊惧变成迷茫,然后渐渐眉眼舒展,嘴角高高扬起,眼睛迷醉。
他狂喜!
“我和那些愚蠢的东西不一样!我不是人了!我不是人啦哈哈哈哈!”
刘虎跳起来,一脚踹倒那只纸人,重新踩扁它。
他肚子里的血洒出来一大片,都溅在纸上,画出一丛一丛的红梅。
“终于摆脱了这个窝囊受气的人类身份,等我和玲纳融为一
体,变成她的一部分之后……嘿嘿!”
刘虎重新振作起来,并且比之前更加扬眉吐气,他继续赶路,直接从纸人身上踏过去。
纸人蜷缩在地面,它被淋了一身的血,骂了句:“真稀罕,碰见个脑子有病的。”
而刘虎的背影已经消失在林子里。
这片林子有迷阵,刘虎一进去就迷失了方向。
他找不到去姥娘庙的路,索性就埋头往前走。
就在双脚已经麻木了的时候,刘虎在一间木屋前停下。
他敲了敲窗户,问屋子里面正在刻木雕的人:“姥娘庙怎么走?”
那人放下手里的东西,惊讶道:“怎么这个时候去姥娘庙啊……”
刘虎没有解释,只想听答案。
那人好心道:“去不了,除非庙里的人正在呼唤你,不然你是找不到路的。”
“知道了,谢谢。”刘虎继续向前,他也不知道自己正在往哪个方向走。
几只黑色的鸟儿从林中惊起,飞到刘虎的脚步之前,为他指引路线。
杂乱的黑影竖立在地面,偶尔晃动两下,不知道是林子里藏着什么东西还是风在搞鬼,一点点小动静都能让人心惊肉跳。
刘虎仰头,一轮明月挂在树杈中间。
玲纳是不是也在呼唤他?
神庙里,在一番商量过后,大家决定一起走进第一个洞窟完成任务。
洞口深邃,微弱的光从背后照进来,脚下是并不平整的石头地,通向里面的路比较窄,一个人走很宽敞,两个人并排就太挤了。
孙其丽走第一个,其次是周尔曼,纸人就紧跟在她们后面。
玲纳则慢悠悠晃在队尾,垂下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和前头人的步伐。
她的小绿鞋上绣了两条蛇,鞋子布料有限,显得上面的蛇身材短胖,但蜿蜒爬行的样子绣得传神,总体来说还是很好看的。
孙其丽的走路姿势也像那两条蛇一样歪歪扭扭,明明可以走直线的路,她非要拐着腰扭两下才能往前。
这条蛇大概也和玲纳一样,刚做人没几天,还不习惯。
最前方,孙其丽已经进到洞内腹地,一声大胆的问候顺着洞窟传到队伍后面:“还真是黄头发。”
听上去,她也见到了黄皮姥姥。
周尔曼说,上一个洞窟的任务是让人裁衣服,只要稍稍用心就能完成,很简单的样子。
那这个洞窟的任务会是什么?
玲纳跟随前几个人的脚步进去,狭窄的通道豁然开朗,入眼是一间潮湿阴冷的石室,边边角角的缝隙里还漏着水,只有中央的圆形石台上点了一根蜡烛。
幽微的烛光照亮整间石室,所有人的影子都被烛光放大,投射到身后的石壁上。包括站在蜡烛边上的老婆婆。
而玲纳最先注意到的不是黄皮姥姥,而是趴在她裤腿边的那只蟾蜍。
黄绿相间,长满水泡,一副懒洋洋的疲态,半睁着眼睛
看人。
那蟾蜍也看见了来人,它抬头,和玲纳目光碰撞两秒,然后就像从来都没见过一样,转动两只蛙眼,看向了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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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纳咽了咽口水。
它和玲纳刚刚吞下去的蟾蜍并不是同一只,但凑近一闻,香味相似。
这种小怪物或许还有很多,香味不大,尝起来不错,可以当个零嘴吃。
玲纳的视线上移,目光从蟾蜍旁边的灰色裤脚开始,移动到一张慈祥的笑脸上。
她身上倒没有香味,看来确实像纸人说的那样,是个幻影。
黄头发的老婆婆见了她们,转身就去后面石壁上拿了点东西。
“你们来了,”老婆婆把东西摆到石台上,语气亲切,“考题很简单,都在这儿了。”
原本老婆婆的影子遮挡住了石壁,没有人发现她身后都挂了什么东西。
现在,她转身去拿东西时,影子变小,烛光照到更多的角落,大家才看清。
一整面石壁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铁刀,因为经年不用,刀面被石窟的潮气侵蚀,每一把都锈得不成样子。
而老婆婆随手挑了几个,四把锈迹斑斑的铁刀被放在蜡烛旁边,生锈程度难分伯仲。
“只要你们把刀磨到最亮最快,我会给你们奖励的。当媳妇就要会干活,这对你们来说很简单,对吧。”她的声音稳重又柔和,让人听了也宁静下来。
玲纳随手拿起一把,比菜刀略大一点。无论是手感还是重量和外观,不难看出,这把刀的唯一特别之处仅仅在于生锈。
考题是干活?那这里和刘云鹤家又有什么区别?
“这是你们的磨刀石。”老婆婆向裤腿边踢了一脚。
大蟾蜍身子太沉了,跳不起来。
它就不情不愿地用四肢爬行,缓慢移动自己肥硕的身子,晃悠到四个外来者的身边。
它“呱”了一声,腮帮子瞬间鼓起,浑身的水泡都尖锐而密集地冒出来,大小不一。
如果把它想象成一块大石头的话,那么它坑坑洼洼的皮肤表面,刚好适合磨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