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未晞看清其羽手里信纸上的绘画,沉吟思索道:“这种怪物,我好像在书里见到过…”
“是战象!”丁其羽震惊脱口而出,心下大骇。斥候队的将士都是专门训练过绘画的,纸上寥寥数笔简单描绘出的动物体型巨大,有粗壮的四肢、两扇大耳朵、两根粗长尖利的牙齿,最突出的特色,就是那条长长的鼻子了。从画上来看,这些大家伙身上都披了特制的铠甲,背上是供象骑兵乘坐的、防御式的轿厢。大体模样与丁其羽在从前世界上见过的“象”很相似,只不过画上的“怪物”看起来十分凶猛暴虐,两扇耳朵上有非常奇怪的花纹,露出盔甲部分的皮肤上也有,斥候更在图画的旁边批注了其“通体为黑色”。丁其羽还从没见过全身都是黑色的大象。
陆未明睁大了眼睛:“羽弟你知道这玩意儿?”言语间满是对丁其羽的崇拜赞叹。
“嗯。”丁其羽点头,看了未晞一眼,继续道,“这个…我以前见过,我不知道在这边是否也叫象?”
陆未晞听过了其羽来历的实情,自然能猜到丁其羽是在“从前世界”里见过,并不觉震惊奇怪,现下的情况也不容许未晞去好奇丁其羽从前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她肯定了丁其羽的说法:“是了,是乌象。”
“你们都知道?!”这下陆未明是真怀疑自己见识少了…
陆未晞把自己所知的信息陈述出来:“乌象是南煜国传说中的神物。据说它鼻长足有人高,双耳如巨扇,其四肢如二人合抱之木。史书上记载,在扬煦圣君十八年,当时的南煜国王因多次滋扰大乾南疆、被圣君派兵镇压战败后,进献的宝物中,就有一头乌象。进献使节送上乌象之时,圣君大悦,文武百官皆啧啧称奇。宫廷画师还将南煜使节进献乌象的图景画了下来,记录歌颂圣君的天威。现在的皇家奇兽园,最初就是因为南煜进献的乌象而建,那头乌象最后老死于奇兽园。宫廷画师所做之画则一直陈列在奇兽园之中,我见过那幅画,画中的乌象、史书的描述,都和斥候画的这种怪物模样基本吻合。”
陆未明摸着自己的小胡子:“那应该是七八十年前的事情了吧…难怪,从没见过什么乌象。”看来…还是得多读读书啊!
陆未晞又道:“不过,据说南煜乌象后来在南煜国内也几乎绝迹了,人们视之为神物,世人百年难得一见。没想到,竟是被南煜王秘密培养成了战争用的坐骑吗…”
丁其羽这才知道,大乾由于气候地理等因素,国境内并没有大象这种动物栖息生活。这种乌象,在它的栖息地南煜国内都几乎消失了,在大乾历史上也就出现过那么一次,所以斥候和未明兄才会把它当成是见所未见的“怪物”了。丁其羽不敢再提自己“亲眼见过”,只能附和自家夫人的说法,是在“书中见过”。
陆未晞神色凝重:“如果南煜人真将乌象集结训练成了一支军队,那将是最棘手的一种骑兵,我们必须早做准备了。”
北疆铁骑为何善战,除了锡荣人擅长驭马之术外,很大的原因就是因为北疆战马高大健硕,体型不是一般矮马瘦马可比。他们甚至不需要战术,北疆战马只消在战场上横冲直撞,就可以轻易将步兵碾于马蹄之下。近年来,为了克制锡荣的铁骑战马,陆家军除了不断磨练提升将士骑术武技、针对锡荣战马锤炼特别的兵法阵法之外,也一直在研究如何培育体型体质更高大强健的战马,只不过培育新的战马不是短时间就能完成的事情,所以大乾军队还没能拥有能与锡荣战马体型媲美的战马。
除了锡荣战马,玄漠国的骆驼骑兵也是出了名的骁勇,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玄漠虽国力并不强大,但号称能以一当十的玄漠驼兵一向是诸国十分忌惮的军队。这些种种,都足以见得坐骑本身的高大凶猛对于骑兵来说有多么重要了。
可锡荣战马、玄漠骆驼真要比起战象来,那绝对是“小巫见大巫”,只怕战象嘶吼几声、鼻子一竖、象牙一扬,驼马皆会大惊失蹄吧!所以未晞才会将战象骑兵说成是最棘手的一种骑兵。
听未晞分析完,另两人都意识到了形势的严峻,陆未明叹道:“这一次,恐怕光靠弓兵营、不出兵前去迎战是抵挡不住乌象军队的。”
陆未晞赞同点头:“可惜书上对乌象的记载甚少…”陆未晞见兄长忧心忡忡,不禁宽慰道,“不过,对付庞然大物,陆家军的阵法倒是不少,想来根据实际情况将阵法变形,即便有难度,也不至于抵挡不住。”只是…这次就免不了伤亡了吧…
陆未晞又继续补充道:“既然斥候已为我们争取到了一些准备的时间,我们必须把这些时间利用起来,尽可能多做准备。”
丁其羽接口道:“对,敌军大营过来的一路上,我们都可以先设置陷阱,总会多少有些用处的!”
听两人这么说,陆未明打起精神,捏着拳头:“好,先做好准备,就不怕那什么乌象黑象的!”
陆未晞见兄长燃起斗志,放下心来:“好,我负责计划哪种阵法最合适用来阻挡乌象。”
“那我先去练兵,给将士们涨涨士气!等着你的阵法决定好了,再带着他们操练熟悉一番。”
丁其羽也主动揽活:“那陷阱的布置就交给我。”
三人详细商量好了具体需要安排的事宜,便准备各自前去完成自己的任务,走到议事厅门口,丁其羽没有说一个字,眼中关切的意味却不言而喻,陆未晞看得懂,她冲丁其羽温柔一笑,表示自己一定会注意身体,伸手替丁其羽整了整领口,轻声说一句:“关外情况不定,其羽要小心,你…一定要平安。”说罢,不待丁其羽回答,便转身和兄长离去。
丁其羽则和陆智洱副将一起,带着几十个弟兄出城,因为出城人少,城门足有千斤重,还不知道有多少眼睛盯着,不可能大开城门让他们出去,丁其羽决定由吊索悄悄出城,也学学古文里曾经学过的“夜缒而出”。
陆智洱副将身边的一个年轻战士拍拍手上蹭到的土灰忍不住抱怨道:“一般的关卡城门,不都设有暗道密门?就算不开城门也应该能轻轻松松出来,怎么还需要这么麻烦吊着下来?” 丁其羽不认识他的军阶品级,但看起来应是陆副将手下非常信任的战士。丁其羽之前向未明兄简单了解过旸崇关守军的情况,陆家军的骨干将才之前都因为锡荣铁骑来得凶猛而被调去了北疆,陆智洱是赶着这一机遇,从一名不算起眼的小小军官,一下子就被提拔成了陆未明少将军身边的副将。
显然,这位开口抱怨的年轻战士并不知道“缒而出”的决定正是丁其羽下的,陆智洱可清楚得很,他眉毛一竖,对年轻战士凶道:“又在胡说什么?”
年轻的战士看了丁其羽一眼,低声嘀咕:“我们倒没什么了,主要是公子。这样还得劳烦人家公子费这么大的劲出来。少将军怪罪下来,可不是咱们几个担待得——哎哟!”
那人说还没说完,便挨了陆副将一拐子:“啧、公子是计较这些的人么?”又赶紧转过身来对丁其羽行礼赔罪,“还请公子不要见怪,这是我堂弟陆严杉,刚入陆家军没多久,年纪还小,口无遮拦的。”
两人口中的公子,指的都是丁其羽,丁其羽身份特殊,既然旸崇关的年轻士兵们都没参加过她和未晞的婚礼,陆未明就将错就错,给了丁其羽一个弟弟的身份,让陆大将军背了个在外留下私生子大锅的同时,也让丁其羽有了名正言顺留在旸崇关帮助未明兄的理由。众人在各种猜测中,只能尊称丁其羽一句“公子”,含义是:将军府的小公子。
丁其羽还未回应,就见陆智洱副将厉声斥责陆严杉道:“管好你的嘴,再胡乱说话,你就还是回以前的地儿待着去!”
被堂兄狠狠骂了,陆严杉却揉着胸口冲丁其羽没心没肺地笑了,赔罪道:“公子,是我胡乱说话了,您不要介意。”
丁其羽回以和气一笑:“无妨,咱们还是抓紧时间办完差事吧。”
闲话不多说,一行人悄悄从城中出来,楼车是丁其羽自己卖出去的机巧,丁其羽自然对它的监视范围、视野死角了如指掌。丁其羽带着兄弟们避过反军先锋营楼车的监视范围,在城外不同的地方按照商议好的全部位置布置好了陷阱。
时间紧迫,丁其羽也来不及设置高级的机关陷阱,只能就着旸崇关里现有的用具材料做简单的陷阱。他们对乌象的特性知之甚少,丁其羽也只得按照常识尽可能地准备,至于能否发挥作用,还得看战场上的实际情况了。午后出城,丁其羽快到翌日天亮的时候才和将士们回到关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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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物攻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