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其羽一听,傻气一笑,苍白着脸色点头道:“是有点儿。”又左右各看了看两位夫人,扬起嘴角道,“不过…有你们的关心心疼,比什么药效果都好。”才被凶了,胆大包天的某人竟这么快便忘了“教训”又开起了玩笑。搞得一旁替乐姑娘递工具的磬儿都不知是该为姑爷担心还是好笑了。
乐竹漪却觉某人苍白的脸色配上这般真心的笑容更显可怜巴巴了,也舍不得再凶她,在心头默默叹息了一声,彻底定下心神来,专心处理伤口。要是再多听这人“气”自己几句,伤口就该耽误了。
竹漪没说话,未晞倒是忍不住出声:“其羽你别说话了,休息一会儿,让竹漪好好包扎。”真不知自家这笨蛋脑瓜里到底在想什么,她们都快着急死了,这人却反倒心情很不错?
丁其羽对上未晞不容反驳的目光,撇撇嘴,只得低头瞧着自己的伤。因为伤口的位置有些高,自行还真不容易瞧清楚,丁其羽皱着眉嘴巴不自觉翘起,和小影儿低头努力瞧清自己的新衣裳时那可爱的表情眼神还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看得陆未晞又好气又好笑,所幸让笨蛋闭上嘴的目的是达到了。
丁其羽看了看右边的新伤,又看了看左边,这样的贯穿伤她不是第一次受了,上次在千离宫时被乐梦潇刺穿了左侧肩膀,这回正好来了个对称。不过有了玉姨的玉肌膏,倒不用担心留疤。
影响大家心绪的臭木匠闭了嘴,乐竹漪终于能压制住心中紊乱为丁其羽静心治伤了。神医一脉本就是江湖中人,治疗这种甲兵利器造成的创伤自有通过实践摸索开创出来的一套方法。就连那消毒用的药都是天下独一种,闻起来和酒有些类似,却又不完全相同,一看便知是玉姨传给竹漪的秘方。沾到伤口上的疼痛感比之消毒酒不遑多让,在两位夫人面前为了撑住面子的丁其羽咬着牙忍过一阵,苍白的脸色又憋红了,痛感却很快转换为一种清清凉凉的舒适感,仿佛把原本伤口的疼痛都盖了过去、减轻不少。
竹漪用神医祖师爷独创出来的一套治疗贯穿伤的手法处理完丁其羽的伤,将愈伤之药均匀敷在了丁其羽的伤口上。所幸张知遥的匕首又细又薄,造成的创口并不算大。有了竹漪调配的止血奇药,伤口渗出的血很快便止住了。
乐竹漪仔仔细细替丁其羽包扎,松了紧了都用手指一寸一寸去感受,包好又问了小木匠几次,才彻底放心满意。伤包好,她也和去战场上生擒了几个敌将一样,后背都被薄汗浸湿了。
毕竟不是一般的小伤,即便有了竹漪高超的医术和万分小心,整个过程下来,丁其羽也挨了不少苦,看着白布带整齐漂亮地斜裹在了身上,伤口酥酥麻麻的,只要没有大动作牵动扯到它,就只有隐隐的轻微疼痛,完全可以忍受。丁其羽松下一口气,抬头看着两位夫人,略略气弱道:“包好了,大半夜的,竹漪、未晞你们都去休息吧。”竹漪一直精神紧绷,自己挨着痛、她也绷着心,显然并不比自己轻松。至于晞儿,怀着孩子还一直站在一边等待。两人肯定都疲惫不堪了,丁其羽心疼。
显然,某人一时间忘了自己右手还有伤。夫人们却不会忘记:“你右手还有伤!”陆未晞第一个提出来。
乐竹漪点点头,用手背沾了沾额角的薄汗,起身在磬儿抱过来的另一个药箱里拿出一个药瓶,一边对陆未晞道:“未晞要多休息,你先去歇着吧,她手上的伤我来处理就好,这里有我看着。”可别小木匠好了,未晞腹中的孩子们又不舒服了。
“手上没事,未晞已经包过了,就这样就好。”丁其羽怕牵动伤口,弱弱举了晞儿情急之下快速包过的手掌,插话道。
陆未晞没有回应丁其羽,沉吟半晌,点头对乐竹漪道:“那…好。辛苦竹漪了。”她选择提前离开,是想给其羽和竹漪留出一些独处的空间,又对床上望着她的某人柔声道,“要乖乖让竹漪好好包扎,知道吗?”语气和哄孩子一般。许多女子怀孕是容易情绪焦躁,怀着孩儿的未晞近来却是愈发温柔了。或许是因为腹中孩子还这么小,便跟着她来到关隘受苦,未晞心中一直存有愧疚,完全舍不得再用自己的一些小情绪去影响孩子们了。
两位夫人越过她直接就决定好了,丁其羽还能有什么异议?只得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乖巧回答:“那好吧…”她的宝贝小手流了不少血,伤情可大可小,确实还是让小医仙好生诊治为好,不然影响到未来的小家伙们怎么办?更何况,近日丁其羽都没找着机会和竹漪好好相处相处。这伤如果既保护了晞儿不被张知遥伤害,又能换得和竹漪的一点独处时间,怎么算,都不亏了。
未晞带着磬儿离开,两人再次有了独处的空间,主要的伤也稳定下来,气氛就和刚才的紧绷略有不同了。竹漪拿来新的伤药重新在丁其羽身前坐下,为了保持身上的伤不被牵动,丁其羽不可能有什么大的动作,竹漪便坐得距离她挺近。
虽然夏夜并不会冷,但赤着上身面对竹漪,在这般独处的环境,这么近的距离,还是会让丁其羽有些异样的感觉。从药香和自己的血腥味之中,丁其羽能很快分辨出竹漪的馨香。可能是经常与药材打交道的缘故,竹漪身上的馨香较之在丹暝山之时有了些许变化,成就了清新与馥郁的完美结合。就像眼前的人儿,侠气和妩媚集于一身,让丁其羽从见到她的第一刻起,就注定无法忘怀了。
竹漪来的很匆忙,方才没注意,现下仔细一看,才发现此刻的竹漪身上的衣裳穿得比较随性,带着些许初初起身的慵懒。并没有来得及上妆,因为急切或是什么其他的原因,嘴唇是柔柔的粉色,俏脸微微泛红,眉心的花钿却比那花儿都要娇艳。让丁其羽不禁再次感慨,她的竹漪,无论怎样,都是绝美无双的!
千离宫的小木匠今日还是第一次体验小医仙竹漪的医术。要说温柔,恐怕并不是平日里的竹漪所具有的特质。但是现下试了试,可能因为医者专业手法的加成,竟让丁其羽觉得比晞儿满含柔情的包扎更合适舒服。全然不似之前丁其羽在医室门口,听那些士兵描述的那样“下手重”嘛。
身上不那么痛了,丁其羽也多了许多其他的心思,灼灼目光瞧着人家的容颜,循着那炽烈的馨香,丁其羽的内心下意识驱使着,忍不住一点一点愈发靠近眼前的美人…
阴影照过来,专注包扎的小医仙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一看,这人已经近到了眼前,乐竹漪这才察觉气氛的变化,眼前的人“穿”成这样、还一脸痴迷,着实…
美人抬头了,丁其羽自然不敢再往前,可这般近的距离,呼吸都交融在了一起,让乐竹漪也是一阵心动,面色更显润泽娇艳。两人谁都不动了,就这样看着咫尺之外的彼此,时间有一瞬间的停滞,最后还是竹漪败下阵来,有些别扭地启唇道:“你…挡着我的光了。”
丁其羽讪讪,不好意思地稍稍拉开了距离:“对、对不起,一不小心…”
听得乐竹漪是不知该笑还是该恼,平复下自己的脸红心跳:“身上有伤就别乱动。”这木头还真是不怕死,伤成这样了还尽想些有的没的。
“哦…”生怕自己再管不住内心,丁其羽只能可怜兮兮地移开目光,落到不远处的无常剑上,不禁想起一事,转头回来好奇问道,“诶、我送竹漪的竹箫呢?”指的自然是丹暝山那年新年,自己亲手给竹漪做的那只竹箫。
低着头的乐竹漪一愣,思绪也被丁其羽这个问题带着回到了那个新年,自然也带出了一些让她痛彻心扉的旧伤回忆,乐竹漪在丁其羽看不到的角度不开心地翘了翘红唇,似是并不想谈论这个,随口答道:“扔了。”这人当初那么决然地离开丹暝山,那把竹箫,乐竹漪还真的一度想过把它扔掉。
丁其羽看着包好伤口、认真给自己擦拭手上血污的美人,当然知道她是在说气话,也不生气,不再追问竹箫的事情,反而指了指放在一边的无常剑,伤感地感慨叹息道:“竹漪送我的红绫,弄脏了…”又撇着嘴几分忐忑担忧地说道,“不知道能不能洗的干净…”
原来小木匠…也这般珍惜自己送的东西吗?乐竹漪不禁顺着她的目光,看见床脚靠着的、被血色染出大片暗沉的鲜艳红绫,而红绫上没有被血液沾染的地方时隔这么久,依旧保持着崭新时的鲜亮,可见某人平日里是有多么爱惜它了…乐竹漪只觉心疼更甚,其中夹杂着感动,收回目光轻声道:“一条红绫而已,弄脏了再送你一条便是,不用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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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大家心心念念的竹子被“吃掉”大概还有十章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