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陆未晞完全不会因为这些名门闺秀自以为是的“奚落嘲笑”而伤心难过,她过得如何她自己非常清楚。只是身边聒噪的人声,让她倍感烦闷之余,也格外想念某个远在深宫之中的人。要是丁其羽看见心爱的晞儿因为自己受了这般委屈,不知要心疼愤怒成什么样了。
在陆未晞越来越冷淡的态度下,小姐们都以为陆未晞被戳中了痛处,她们的目的达成,心满意足地结束了这场闹剧,陆未晞才终于迎来了一点点清静。
陆未晞闭目轻轻揉了揉额角,正在为现下的局势忧虑,便听见一个男声:“未晞…”她蹙眉抬眼一看,头束长冠、一身天青锦袍、腰间坠玉的张知遥已经走到了面前,他的面色微红,看起来是喝了不少了。
张知遥趁着现场的宾客不少都离座走动起来,而未晞身边簇拥的人群正好散了,借着酒劲儿冲动上头,就忍不住过来找陆未晞了。未晞身侧的女护卫立刻替小姐戒备起来,磬儿则是紧紧皱着眉头看了一眼距离不是很远的陆未明,与二公子建立了彼此都懂的眼神交流,准备随时让二公子来救人。
张知遥眼前朦胧的画面渐渐清晰,看着端坐在位子上的陆未晞道:“未晞,你过得还好吗?”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张知遥看着自己心驰神往的女子,换上了已婚女子的装束打扮,为她的美更添了几分端庄秀丽。只可惜…这一切的改变都是因为别人,一个小小的奴才!不管遇见过多少出色的女人,那些所谓出色的美女佳人,都只能当做陆未晞的陪衬;不管过去多久,张知遥都觉得可惜可叹,难以放下对陆未晞的那点执念。即便陆未晞早就嫁作他人妇,张知遥都还是压抑不住心头的骚动。只可惜…这双漂亮动人的眼睛看自己的时候,永远都是不加掩饰的冷淡。
陆未晞不欲与这人多做交流,也懒得纠正一个醉汉的称呼,简单回答道:“很好。”
“呵,很好?过得好…那个小伴读,怎么没有陪着你一同前来?!”这一次张知遥甚至在陆未晞的冷淡之中品出了一丝厌恶,张知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莫不是知道这宴会可能有危险,就躲在女人后面不敢出来了吧?”自己到底是那一点比不上那个小小的伴读?!
陆未晞站起身来,没有与张知遥再谈自家夫君的意思,而是启唇道:“从前,我以为张公子只是华而不实,张公子却一次次让未晞刮目相看。”锦袍银冠、君子佩玉,张知遥一向是一身温文尔雅的穿着打扮,也是元京年轻一辈口中盛传的青年才俊。陆未晞在认识他之前,还曾经挺欣赏这位人人夸赞的“君子”,见过一次之后,却觉得此人徒有其表、华而不实。虽不喜与之交往,也没想过张知遥是如此刻薄狡诈之人。张知遥一次次的接近、他背后的势力一点点浮出水面,陆未晞早已确信了张知遥不过是披着君子表象的奸恶之徒罢了。
张知遥像是没有听见陆未晞的话,眼睛猩红,声音压抑着深深的怒意把心里话质问了出来:“你说,我、张知遥,到底哪里比不过那个奴才?!”
陆未晞根本不想回答他无礼的问题:“请张公子注意你的言行。”
张知遥酒气上头盛怒不止:“不就是因为游春的失…”说了一半,及时住了口,转而讽刺地冷笑道,“呵呵,不就是因为你那个时候就已经被他——”
陆未晞蹙眉打断了他:“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我都不会拿你去跟我夫君比较的。”张知遥从来就没入过未晞的眼,又有什么资格和丁其羽比?陆未晞心中回荡着张知遥欲言又止的上半句话,秀眉蹙得更深了,心中浮现出一些隐隐约约又触不到的线索。
“你——”张知遥话还没说完,肩膀就被狠狠拍了一掌,痛得他叫唤一声,原本笼罩在心头的阴鸷情绪皆被打散,扶着肩膀龇牙咧嘴地一看,原来是“警报拉响”的陆未明赶了过来。
陆未明站在妹妹身边抱着胳膊道:“哟,我当是哪只苍蝇在这边嗡嗡嗡地来烦我妹妹?这不是张知遥公子么?”说罢便架着张知遥的肩膀,皮笑肉不笑咬牙道,“来来来,张公子,跟我喝一杯!毕竟当年,也是同窗一场嘛。”陆未明虽然是半道出家习武,但现在毕竟是个真正的军人,张知遥哪里拗得过他。更何况陆未明早就看不惯张知遥,这回逮着机会教训他,表面上亲密,实则有多大劲儿用了多大劲儿,张知遥被陆未明几掌拍得胃都要震落出来,生生被扯到了一边去。
陆未晞向兄长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目光,心事愈发浓重,又看了一眼被兄长制住、满脸憋红的张知遥,到底是疏忽了什么?
……
一连两日,赤昙宫和素云宫明里暗里的护卫捉拿了数名图谋不轨的刺客和探子。虽然捉住的刺客皆是撬不到任何有用信息的“死士”,却足见两宫的守卫极其完备。丁其羽为忆然兄妹二人设置的保护机关暂时还没派上用场,皇帝更是下了圣旨“二皇子养病期间任何人不得探访”,让太子打消了亲自去会会这个弟弟的想法。
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回家的丁其羽,这才知道太子又派人游说了一次将军府。两方的势力都紧张地发展着,恪兄已经在秘密会见有胆色有抱负的官员,就等着他的身体赶紧恢复,赢得朝堂上中立大臣的支持,再与太子的势力正面博弈抗衡了,时下的每一步都非常关键。
与众人都见过面,丁其羽也来不及一一单独与她们说说话,便来到自己的工作间准备快速设计几样可能会用到的机巧以备不时之需。
刚坐下没一会儿,就听见外间的敲门声:“姑爷。”是银粟的声音。
丁其羽严肃的脸上有了笑容,立刻让银粟进屋,问道:“银粟姐姐有什么事?”是清儿或者小家伙要找自己?
银粟上前来,将一封信和一沓银票呈到了丁其羽桌上,一边道:“姑爷,今晨从尹州机缘阁来了一封信。小姐还没来得及帮您看,既然您已经回来,就直接交由您处理了。和这封信一起的,还有这些银票。”丁其羽不在家的时间,机缘阁的事务都是由如清亲自替她接管,根本不必商量,夫妻俩早已有了这样的默契,机缘阁的事情交给清儿,丁其羽放心无比。
丁其羽拿过信件,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多谢银粟姐姐跑这一趟。”又忍不住问道,“这几日…太子没找岳父大人麻烦吧?还有…影儿有没有不乖?”她还没时间与夫人们倾诉衷肠,银粟就在眼前,她便想多问几句,虽然问来问去也没有落到如清头上,流露出的却恰恰都是对清儿的情谊。
听得银粟忍俊不禁,如实回答道:“太子没有找家主,小主子也很乖。还有呢,小姐她很好,就是…想念姑爷得紧。”主动补充了姑爷没好意思问出口的事儿。
丁其羽闻言,难得一次红了脸,心里暖极了,对银粟笑道:“银粟姐姐见笑了,我…我晚些就去看她…”
“那姑爷您继续忙,银粟先告退了。”银粟藏着笑意告辞离开,再长的时间、再多的波折,也不能减弱小姐和姑爷之间的甜蜜温情。
待到房中又只剩下一人,丁其羽傻愣愣地痴笑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手中的信,拆开一看,脸上的表情渐渐转变成了迷惑。这是一封专门给机缘阁阁主的信,信上没有署名,也没有说到底需要什么样的机巧。只说有意想邀请机缘阁的阁主前去谈一笔机缘阁“前所未有过”的大生意,然后留下了时间地点。相约的“香袖院”丁其羽虽然没听说过,但是这条“迎春街”丁其羽是知道的。迎春街乃是大乾出了名的花街柳巷,据说一条街上全是大大小小的秦楼楚馆,那么这个名字听起来有些旖旎的“香袖院”想必也是一家青楼了。
机缘阁敞开门来做机巧生意,从前即便是涉及金额巨大的单子,也都是相关的管事前去洽谈的,还从来没有人特别指定要邀请机缘阁的阁主去谈的呢…丁其羽将那一沓银票拿过来一看,嚯,还真不是一笔小数目!而且信上说了,这“点”钱只是邀请阁主从尹州前来元京一叙的“辛苦费”。
丁其羽将银票放回桌上,陷入了沉思。一大把银票摆在眼前,不可能是恶作剧。在这个节骨眼上,丁其羽莫名地觉得这件事绝对不是一桩简简单单的生意。现下大乾所有的大人物几乎都聚集在元京,“前所未有的大生意”会是什么?背后又是何人提出?丁其羽心下浮现出了各种各样的猜测。
如是想着,丁其羽也没心思做其他机巧了,立刻让人去各处请来了家人,包括玉姨和竹漪。本在各自忙碌的众人都带着疑惑聚集到了飞羽别业主院的正堂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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渣羽(又愁):哎呀有人邀请我去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