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煎熬(一)

自从家里出事,村民就很少再来,三爷家——这个易庄的热闹中心从此就冷落下来。大家安慰也好、同情也罢,似乎都感觉不合适。有时到前去办事,也只是简单一站,说完了事,或借了东西就匆匆离开,从不多说一句话。有时碰到冰花,大家也只是打个招呼,从不乱问。

心里有苦,找人倾诉,效果最好,若没有合适的人诉说,就会感觉十分苦恼。只是这样的事,三爷怎向村民开口言讲!他只有在痛苦中煎熬。嘴巴一向不肯闲着三奶岂甘寂寞,也想找人诉说心中的苦闷,哪怕像祥林嫂那样唠唠叨叨、重复同样的话,她感觉也无所谓。

村民们来的少了,三爷家倍受冷落。一向不爱热闹的奋堑,每天晚上吃过饭,都过来陪伴兄弟。哥俩面对面坐着,小声议论议论,即使无话可说,有人陪在身边,心里也能感觉到些安宁。虽然二人关系好,可对于一介农夫来说,下苦力帮忙干农活,绝对不是问题,遇到冰花这样的事,一辈子没有婚配的堑爷,没有处理这些问题的经验,也想不出好办法帮助三爷。俩人静静坐到深夜,到了睡觉时间,堑爷劝道:“三哥,想开一点儿,该吃就吃,该睡就睡,天塌不下来,多保重身体吧!”

以前常来的大姑娘、小媳妇,像商量好似的,此时都不再露面。没人来陪,冰花只能躲在房间,躺在床上发呆。除了去菜园拔些青菜外,三奶也很少出门。听闻姐姐,弟弟妹妹及父母遇到这样的事,冰秀也非常担忧,她有时跟着堑爷过来,有时独自到三爷家陪伴,可一个普通农村女孩子又能有什么办法,去解决三爷都无力解决的问题呢?

这天吃罢晚饭,一直呆在家里的三爷,实在憋得难受,就想去后院找谦君聊聊,请他出个主意破解当前困局。到了他家后,三爷才知道这位村主任最近事务繁忙,常常天不亮就出门,晚上十一二点后才回来。

失望之极的三爷,沮丧地离开。实在没地方可去,准备回家时,他看到谦君家另一座房内还亮着灯。那里住着谦君的父母,两位老人还没有睡觉。

三爷平时和他们来往不多。谦君的母亲似乎不喜欢与“领导”打交道,对在一定位置、欺负贫穷老实人的领导,她一向不待见。三爷作为生产队长,虽与她没发生过冲突,但对这位大嫂,他还是有些忌惮发怵。谦君的父亲说话常常引经据典,有时夹杂半文言的词语,大字不识一个的三爷,常常听不明白,两位老人又较他年长,三爷对他们发自内心的敬畏。

特想找人聊天的三爷,硬着头皮走过去,想去听听两位老人的见解和看法。

两位老人住着三间瓦房,家里没有多少资产,受经济条件限制,院墙一直没有砌。三爷来到门口,室内柴油灯发着昏暗的光,火苗不停闪烁,似灭非灭的样子。吃罢晚饭,二人还在屋里闲聊。

到了门口,三爷大声说:“大哥,大嫂,你们俩还没睡哩!”

谦君的父亲即是易立业,这个老头儿自幼家贫,靠家中多位老人大力支持,读了十多年私塾,只是命运不济,没发挥任何作用。在他们这代人中,有点儿文化的他,俨然是村里的文化权威。他的媳妇,特别精明能干,村民们非常佩服。上代老人慢慢谢世,二人在村里渐渐成了标杆,他们的品质也非常好,无论谁家遇到困难,他们都乐于帮助,谁家有解决不了的问题,过来请教时,他们也会积极出主意、想办法。

看到当生产队长的弟弟来了,立业热情地请三爷进屋。老太太知道三爷家出了事,也非常同情他们的遭遇。

进屋后,三爷不像去其他家那样,拉家常闲聊个没完,简单几句客套话后就切入正题,他把冰花与居家的事,如实告诉两位老人。立业说:“念平,这事比较麻烦,想通过告状给闺女扳回颜面,恐怕不容易。”

老太太听后特别生气,性格耿直的她骂道:“平时看着这孩子挺懂事,见面说话很热情的,没想到咋是这样的坏种,胆敢欺负咱庄上的闺女,是应该想个办法收拾收拾他,不能太便宜了他。”

虽然不太认可老伴的意见,但易立业没反驳也没接她的话,而是说:“这事现在已不好扳回。你想想看,开始妮儿被老四欺负,如果妮儿不稀罕他,没有后面发生的事,或许可以说道说道,但是后来半年,他们仍有联系。这就不能说人家欺负咱,只能说你情我愿。到哪里、啥时候,也打不赢这个官司。”

老太太不乐意听,反问道:“那咋办,总不能让这个坏蛋祸害了闺女,反倒没事吧!”易立业叹口气说:“木已成舟,实难挽回。”三爷原本想请教二位老人,期待找到好办法解决问题,经过兄长的详细分析,他明白确实没有什么招儿,如今之计只能认命。夜已很深,没有任何收获的他只好起身告辞回家。

三爷走后,易立业意味深长地说:“念平这个人本性挺好,只是有勇无谋!原先他们两家关系多好!只是关系再好,也要有分寸、有节制、有原则,没有节制就容易出格,没有原则就容易出问题。所谓‘物极必反,否极泰来’,考虑不全面,就要出乱子。当初他们不怜惜老四,什么事都找人家帮忙,什么活都让他去干。难道不想想人家凭什么为你拼命劳作,要干活也应该是准女婿老五。没理清关系就经常找人帮忙,后面出了事,就不能全怪别人。”

“如果当初发现不正常,或者冰花出事后,立即告诉爹妈,别陷这么深,就不会让人以为她不正经。只是这妮儿太糊涂,出事没有及时说,后来还和老四搞到一块。现在闹出不好的结果,回头再找人家的罪过,哪有这样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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