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幕落子之处此身何安

金科榜首,一甲头名。

状元及第。

牧箫超额的完成了任务。

但是,他又有点爽过之后的忧虑。

会不会给的太多了?

感觉,大乾朝堂,从上至下,他得罪了遍。

殿外星斗盈天,人群散去。

王方故意慢了几步,等待牧箫。

“李兄,今日何故如此?以兄之才略,步步为营,他日必然青云平步,史书留名。可如今……”

牧箫很是诧异王方的行为。

此人是真的儒家君子,文人楷模,还是天生傻白甜?

亦或是其他?

只可惜,此乃秘境。

游戏里,牧箫也没有太过关注王方此人,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秉性。

但作为探花郎,不得不说,着实有戏剧性。

今日殿上出彩的,只有三人,他,何琼和王方。

可老皇帝看了何琼半晌,终究把榜眼的位置给了他。

探花郎还是要帅的!

“或许,时不我待吧。”

牧箫含糊其辞,拱手告别。

王方听的一头雾水?

你今年不及弱冠,儒家十境,未来寿元不可估量。

你跟我说时不我待?

你在着急什么?

……

秘境之中的发酵需要转天才会看出效果。

但现实之中,已经哗然。

千金宴饮,千载难逢,今日重启,哪怕再无聊,也会有很多人守在天机碑前,看个究竟的。

此时,一天已过。

用过晚饭,按照往常,千金台已经无人。

可今日,依旧人流涌动。

千金台对面的摊位上,无心和尚和武尛坐在一起,吃着阳春面。

两人结识于昨夜。

武尛和那妖族少年对战之前,就在了。

只不过一直躲于暗处。

他在寻找能够成为自己对手的那一个。

只可惜,剑舞楼前,三四个人,都是十境以上,他这小小九境,有点不够看。

没办法,一朝顿悟成九境,但他的灵气也于顿悟的那一刻消耗的干干净净。

他有预感,此生,也只能是九境了。

无心和尚的出场,让武尛有一种熟悉感。

对方的行事风格,和指点他的止行观道士有点相似。

让他一瞬间的亲近。

于是打了半宿之后,武尛找到了无心和尚,说请他喝酒。

无心指了指自己的光头。

武尛一脸恍然,刚要说话。

无心接着道:“你是第一个看我是光头还请我喝酒的,就冲这一点,你这个朋友我认了。”

“对了,还要有肉!”

武尛愣住了。

喝酒不说,还吃肉?

你这和尚是假的不成?

“好的,我亲自下厨。”

于是,无心和尚和武尛算是认识了。

此时,夜幕欲临,夕阳垂落。

无心和尚又蹭了一顿。

“我们明明可以进去吃。”武尛倒不是心疼钱,就是这阳春面配面汤,着实和对面差的太多。

他现在已经是少主府客卿。

千金宴饮席位上,自有他一席之地。

“不妥,不妥。无心这个和尚现在还不能暴露在天下人面前。”无心捧着碗豪气干云的把面汤喝尽,一脸的意犹未尽道。

“怎么?你是被通缉了?所以剃了头假装和尚躲朝廷追捕?还是说得罪了什么仙门,被四处悬赏?我今日上午去布告栏和天机碑下查看一番,没有和你符合的通缉犯啊。”武尛一脸不解。

无心顿了一下。

你竟然去布告栏和天机碑那查悬赏去了?

无心幽怨的看着武尛。

没有说话。

武尛被看的不好意思。

“虽然英雄不问出处,但我不是英雄啊,我就是一个小屁民,凡事就喜欢追根刨底。昨日看无心大师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状态,豪奢的不像个出家人,便起了好奇心。”

“不过大师不用担心,我就是好奇。就算知道你是哪个通缉犯,也不会拿你去领赏钱的。我现在好歹也是少主府客卿,不差钱。”

“到时候,有人找你麻烦,看我给他打出宁州城去!”

无心摇了摇头。

“武兄想错了。”

“不知武兄可耳闻一月前的魔修伤人事件?”

“哦,听过。布告栏上有贴。那和尚叫什么贺无念是吧?”武尛端起面碗,把面汤也一饮而尽。

喝完抹了抹嘴。

淡出个鸟!

“那是无心的师兄。”

“啊!”武尛眨了眨眼睛,思绪有点接不上茬。

“师兄堕入魔道,此时已食下岁晶,成为岁种。从我手中逃离。我猜其伤好之后定然会重返宁州城。因此,在此守株待兔。若我于天下人面前露了脸,我怕我那个师兄不再来此。”

“放此等真正魔修游荡江湖,不知有多少人会遭其毒手,还望武兄理解。”

听完解释,武尛才知道自己刚才又想差了。

他行走江湖二十余年,自然比常人更了解江湖。

也懂得岁晶与岁种。

云陆上目前的三大灾害,神魂,岁种和魔修,他都遇到过。

以前还分不清岁种和魔修的区别。

但经历过几次之后,尤其是在和止行观老道士陈无事同行的三月间,更是见到了无数此前未曾想过的东西。

“大师确定你那师兄会来?”武尛有点担忧。

那样的岁种再临宁州城,不知会有多少苍生罹难。

“我那师兄,为入魔前边心性狠厉。入魔后,更是屠灭我青梅寺满寺。如今,食下岁晶,成为岁种,自然更会睚眦必报。少主于长街之上,以白九一缕剑气,将其差点斩灭长街。此等仇恨,就算我那师兄放下,侵入他体内和神识之中的岁晶也不会让其放下。”

“只要我不露面,对方感觉不到威胁。自会前来。到时候,他可能暗中出手,不会让少主有机会拿出白九遗物。那么以他的修为,少主自然只能等死。”

“这也是对方一定会来的原因。”

“可少主现在十境了。”武尛说话时,有些惊羡。

同样的一朝顿悟。

但他耗尽一生气运。

而少主,却仅是开始。

“少主可能并没有到十境。”

无心摇了摇头。

“秘境之中引动才气冲天,获得的力量是秘境虚假的灵力灌注。或许相应的感悟会保留,但境界修为可能在其离开秘境之后,就会消失。”

“不过,李剑仙的醍醐灌顶赠予的感悟和境界,应是无碍。”

“少主的儒家修为,保守估计也就是七境左右,不会太高。”

“如此修为,如何面对我那师兄。”

“最后,还是要看我的。”

说到最后,无心掸了掸毫无灰尘的衣衫,正襟危坐,一脸骄傲。

武尛闻之,一脸的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

“大师,牛逼。”

“不敢,不敢。”

“当的,当的。”

夕阳的余晖下,街口的小摊上,爽朗的吹捧声和毫无诚意的谦虚声此起彼伏……

相比于无心武尛两人的纯粹,天下人却不那么淡定了。

虽然牧箫的言辞是故意为之。

但是这其中隐藏的诸多信息却是忽略不了的。

牧箫所言儒家的缺陷,是否真实存在?

牧箫所言的当今朝堂现状,是否尽是真实?

秘境之中,天中城大殿上,最后的那一本账目,到底是哪个仙门的账目?咏血楼还是埋剑谷?他缘何要作假?

世间秘术真的如此神奇,可以让誓言成真?

天下秘术之首是祖灵山?天下秘术皆出其中?

天下修士除了儒家和阴阳家,其他修士是否真的适合投效朝廷?

……

这些东西,都在冲击者天下的修士脆弱的内心。

尤其是散修。

很多散修天赋不行,仙门瞧不上,觉得不值得投资。

朝廷又不想入,觉得自己有朝一日,也会有望十一境,去朝廷耽误自己发展。

这就致使这天下间散修极多,却又过的不尽如意。

郑平凉之所以能够在宁州一地,就造了诸多杀孽,其缘由也是散修太多,多到死了许多人,也看不出什么来。

大殿之上,储君牧子珣的内心是震撼的。

作为储君,他在治国上的老师其实也是童玄。

故府大学士可不是白叫的。

他教过的储君绝不少于三个。

但同样的,他出身儒家,教的道理,也是一以贯之的。

身处储君之位,想的就会多一些。

如同秘境之中的牧云阁,对方对于李倾湖的喜爱是发自内心的。

牧子珣此时,对于自己的这位族弟,也有点其他看法了。

作为旁观者,他是知道牧箫如此行为背后的原因是为了拉仇恨。

可这仇恨不是说拉就拉的。

若非真有过此类想法,大殿之上又怎么可能如此条理清晰的说出来。

使擅长之人行擅长之事。

朝廷本就应该包容并蓄。

而且,世间哪有那么多天才,十境,又哪是那么容易过的。

大不了,将来出个政策,凡是到了十境的,皆可自由离开朝堂。

牧子珣此时的脑海里,已经在构思未来了。

千金台上,除了牧子珣,内心更为震撼的是另外两个人。

一个是宁州主。

牧云森此时摊在座位上,扶着额头,不愿多看一眼秘境中的画面。

牧箫啊牧箫,你是真的长本事了。

算了,债多不愁。

反正老子不管了。

出来之后,你自己去面对天下人吧。

既然这么有本事,想来面对天下人的怀疑,也是没问题的吧。

好大儿!

另外一个是咏血楼楼主景少琪。

秘境之中的账目是谁家的,他比谁都清楚。

虽然,秘境之中,没有真的展示出来是哪家。

但是就咏血楼和埋剑谷二选一,很难选吗?

他回去之后,一定要问问看,到底是个沙比做的账。

连个假账都做不好,赶紧滚吧。

相比之下,该如何补救?

此时此刻,秘境中的情况已然被天机碑传遍天下,更何况,大乾的储君就在当场,瞒是瞒不住了,过往的账目也都在天中城中,换也是换不了的。

要不,直接挑明?

反正那些都是他咏血楼发现的,本就应该归属于咏血楼。

就是挑明之后,咏血楼恐怕会被天下仙门觊觎。

毕竟咏血楼现在的家产有点丰厚的可怕了。

唉,早知道就不抢那么多了。

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手呢!

……

秘境之中。

回到客栈的牧箫向崔念如邀功。

“师姐,今日我的任务圆满完成,大乾朝堂上下,被我得罪个遍?”

崔念如:???

一头雾水的崔念如满是不解。

你得罪个遍?

强忍怒气的崔念如故作淡然。

“怎么得罪的?”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牧箫将殿试的过程简述一遍。

崔念如沉默良久。

最后扶额。

“这我如何调查出杀我父母的真正凶手?恐怕他日出城,欲杀你我,不,欲杀你之人,会排满江湖路,他们估计可能因为拥挤,而找不到你的位置!”

崔念如难得的小幽默了一下。

“师姐,你觉得是我的问题,还是你所料想的过去,太过简单了呢?”

牧箫坐到崔念如的对面。

“今时今日的殿试之上,王氏子弟王方,也就是那天满香楼中的那一位,甚至说出了唯皇命是从的话。这样的态度下,即便对世家反感的皇帝,也会犹疑。”

“试想当年状元郎站在阶下,他的身后背负的是令堂的期待和自己亲口发下的誓言。一面是为了世家之首,已经抛却尊严的王氏家族。那么要如何挽回大殿之上,那位手握点金手的圣上之心?”

“我敢断言,即便状元郎激进的站在世家的对立面,也不足以挽回圣上的心。”

“因为此时此刻,并不是和世家真正翻脸的时机。”

“世家的权柄在大乾国中的举足轻重,是自古以来的。无论是天中城的那位,还是各州的州主,对于世家,都谈不上喜欢。”

“这种情况,大家心知肚明。可这么多年了,世家依旧站在大乾的最高权利圈中,也可见一般。”

“即便后来,新皇上位,扶植了天下第一位寒门宰辅,但世家的地位,并没有多大的折损。或许,只有崔家的威势在这次权力斗争中被消减。其他,依旧一如往常。”

“所以,反对世家,不足以让皇帝御笔亲封他为状元郎,至少王方的面前,做不到。”

“如此,我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自古以来,政治斗争或许惨烈,但很少有被贬出京后还尾随追杀的。除非当年状元郎做了一件让政敌恨不得他去死的举措。”

“我试想一二,古往今来如此者,非变革不足以担此任。”

“而科举的施行,本就是一次潜移默化的变革。本就是对世家垄断权利的一次较量。”

“在这一点上,算是微弱的胜利。”

“那么,再在这方面提出变革,并不会引发什么轩然大波。于是,我猜测,状元郎当年选的,或许就是针对整个朝堂结构的变革。”

“天下一直都有一个错误的言论导向。”

“那便是身在朝廷,会限制境界的提升。”

“先不说这个限制只针对十境以上。”

“就说一点,大不了到了十境告老还乡不就好了?”

“朝廷从来没有说过要把一个人绑到某个位置上一生一世,不允许辞职的先例吧?”

“再说修为境界,普天之下,不入朝堂,修为境界破十境者几何?”

“我想,状元郎身中厄运之术,一直不能修行,对于修行之事算是局外人,应该看的清楚明白。”

“所以师姐,你有没有想过,当年追杀令尊的,怕真是整个朝廷。”

还有儒家!

牧箫没有说。

但以崔念如的智慧,也不用说。

崔念如手捻黑子,半晌才落定。

只是,此种情况,确实是她未曾预料的情况。

若真是如此。

她该担心的不再是找不找得到仇人了。

落子之处,你我二人,该如何脱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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