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幕此为天下计

以果推因,不难有一个猜测。

那便是牧晨曦是这一场皇室与世家争斗中,皇室的冲锋兵。

俗称炮灰。

但牧晨曦多鸡贼啊,他才不要当什么棋子呢,他要做棋手。

这个过程中,他需要为自己找个替身。

没错。

李倾湖中奖了。

在义无反顾反对世家的这条道路上,李倾湖不知道是被引导还是被忽悠了,总之,在未来的三、四年中,是这位状元郎和世家的交锋。

但从结果来看,李倾湖只是替身,却并不是牧晨曦最期望的那枚棋子。

或许,这和李倾湖娶了崔氏女有关。

身有帝王之野望的牧晨曦,很难把信任给予这样的李倾湖。

即便他身后已是深渊。

于是,在牧晨曦的棋盘上,落下了两枚极为隐蔽的棋子。

一枚是送福仙阁刺杀事件之后,被重新纳入杏榜排名的诸多寒门子弟。

一枚便是,被巧妙安排成大乾国师的,他未来的寒门宰辅,陆嘉。

之后,他把自己变成一个‘被牺牲者’,流放江湖,远离争斗中心,从一个棋子,向真正的棋手蜕变。

这是牧箫刚刚想到的。

源于他对送福仙阁刺杀事件的再认知。

得罪所有考生,并不在计划之中。

但只有这样,才会最快的筛选出他想要的结果。

从刚才的状态来看,效果很明显。

但同样的,他需要得罪一些本该要得罪的人。

或者这些人,不需要如此刻意的语言相激,就会在之后的政治斗争中自然而然的站到他的对立面上。

可那样太过温和了。

他要的是立竿见影的结果。

躲在阴影之下算计是政治家技能树上必点的技能。

牧箫需要在他们没有点技能之前,利用他们的年少轻狂,看看哪些是城府深的,哪些是城府浅的。

相比之下,身为世家子弟的王方,一直都很淡定。

何琼似乎也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难道只是因为他们之前相熟?

也没那么熟吧?

某种意义上,他们上一次也是对立面。

只不过,对立的并不明显而已。

“满院衣冠,皆不如王兄与何兄豁达,看来这也是他们境界不高的原因。读圣贤书,不知耻而后勇,这书怕是白读了。”

王方与何琼对视一眼,皆一脸苦笑。

没有了金领卫牧大人的压制,这位李兄,简直把嚣张写在脸上了。

说别人圣贤白读了,他自己也不像个读书人啊。

“不敢。”

王方见势不妙,拉着何琼远离牧箫。

“肃静!”

这时,有内侍出来,喝止众考生的议论之声。

“尔等,简直是杂家看过的素质最差的一届考生。大殿之外,不准喧哗!”

牧箫差点笑出声。

众考生敢怒不敢言。

结果,只能怒目而视的看向牧箫。

牧箫冷眼扫过人群。

众生相一一过目。

“进殿。”

内侍出来片刻,就有人从里面出来,传出信息。

内侍一扬手,众考生依次进入。

牧箫坠在人群之后,东张西望。

殿试并无群臣。

只有少数几个大臣。

除此之外,便是众多皇家子女。

这一届的皇帝活的久,子女的年龄都很大了。

比如储君牧云阁,其实已经差不多是百岁的年纪了。

皇帝的其他四个儿子,牧晨曦之前的,也都接近百岁。

这是老皇帝年轻时候还偏好女色时的产出。

只不过,后来为了修行和皇位,便不怎么亲近女色了。

直到后来,修为不得寸进,才又重新考虑生理需求。

但即便如此,牧晨曦也三十多岁了。

不过这位老皇帝生儿子的概率是真高。

此时应该不到二十岁的牧云曦,竟然是他第一个女儿。

不敢想象。

诸皇子中,牧箫一眼就看到了牧云曦。

不是他认识。

而是万绿丛中一朵花,开的还那么妖艳,想看不到都不成。

彼时的故府剑仙牧云曦,此时还只是一个青涩的文弱女子。

让世人记住的,大概只有她皇长女的身份,以及艳冠天下的容貌吧。

此时,九尾天狐白九散魂天地,花王牡丹沉睡紫罗树下未醒,瀛洲公主秦扶桑还和她的故土瀛洲远离世界之外,羽族朱雀令的持有者,白凤族的公主羽思尘还闭关重鸾塔中,青州休宁郡主沈罗缨和大夏古族未来的女州主武怜宵甚至都没有出生。

而且,上一次天机榜上色甲天下的谢知韵已经身死八十余年。

此时此刻,牧云曦,是当之无愧的天下色甲。

这样的身份和容貌,牧箫自然一眼便认出了对方。

确实漂亮。

可惜姓牧。

牧箫暗道可惜。

皇子之中,牧云朝分外醒目。

到不是他气质超凡一枝独秀,而是他站在人群之外,四处张望的样子,好生可笑。

少年薄幸归何处啊,崔念如害人不浅。

但是,这小子敢看上他的女人,真恨不得就让他死在这秘境之中。

牧箫看向牧云朝的时候,牧云朝也看到了他。

终于不再张望的牧云朝一脸倨傲,看着牧箫冷哼一声。

上一次送福仙阁中情况独特,牧箫还没体会到装逼的快乐就被贸然打断。可谓是,不上不下。

自然也没看到牧云朝败兴后的灰头土脸。

着实难受。

此时见到对方的神情,牧箫回了他一个挑衅的神色。

崔颍同意牧云朝的求亲,以及牧云朝重伤身死这两件事,也透露着古怪。

再说了,牧箫也就先恶心恶心牧云朝,他终究还是要唤醒身为牧子玑的记忆的。

或许,牧子玑的苏醒,能为他提供一些不为人知的故事。

看到牧箫的挑衅,牧云朝咬牙切齿,刚刚伪装的倨傲,转瞬即逝。

身为皇长姐,牧云曦的弟弟们却很少。

都是哥哥。

但牧云朝是例外。

他最小!

大概是老皇帝造了几年人之后觉得还是修炼有意思,就又重新回归正途。

只可惜,十余年来,依旧原地踏步。

而且,他大限将至。

死期不远了。

所以,牧云曦的弟弟数量,大概突破不了五指之数了。

如果哪一天真的增加了,那就说不定是弟弟还是侄子了。

“小十三,你认识那考生?”虽然不到二十,但牧云曦相对来说,略微沉稳一些。

男子致死是少年,但女子的成熟期却很早。

或许是因为女子大都负重而行,因此早熟?

牧云朝正和牧箫隔空斗法斗的不亦乐乎,被牧云曦这一问,瞬间破功。

“长姐,不要叫我小十三,我已经是大人了。”

“那也比我小,叫你小十三怎么了。”

牧云曦眯着眼笑道,语气中有些骄傲。

可见,也不是什么女子都成熟的很早。

至少,现在的牧云曦,依旧少女心性。

估计有不少黑历史。

牧箫眼前一亮,很期待牧子玑恢复记忆后想到自己姑姑的黑历史时的神情。

若是回到天中城,他会不会在死亡的边缘疯狂试探,去故府找牧云曦聊天啊。

牧箫很期待牧子玑被剑仙一掌劈飞的场景。

“那你叫就叫,小点声,这殿上还有外人呢!”牧云朝小声比比道。

可惜,牧箫十境修为,他全听到了。

站在人群之后,牧箫乐不可支。

无视掉吧。

不然,他啥正事也干不了。

没想到牧云朝还挺可爱。

也不知道这是牧子玑的真实性格,还是化身成牧云朝,继承的性格。

想了想两人的对比,又想到了崔郁蒸之于崔念如。

大概是后者。

牧云朝的性格,不太像是能够想到围杀李倾湖的样子啊。

“那你和我说,你是不是认识那书生?我看你和他聊半天了。”

牧云曦一脸好奇。

牧云朝都惊呆了。

“长姐,你是怎么理解的?我们哪有聊天啊?”

“之前你就四处张望,看到那书生之后你就不张望了,一直做动作表情,不是在我看不懂的方式聊天吗?”

牧云朝抿了抿嘴,看向牧云曦。

“这么说……也算是聊天吧。”牧云朝发现,他被自己的皇姐说服了。

“他是谁啊?看起来不像世家子弟啊。”

“他就是那个该死的李倾湖!”牧云朝咬牙切齿的说道。

“啊,就是写出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的李倾湖?!!”牧云曦双眼发痴道。

“谁?哪个是李倾湖?”

“让我看看,帅不帅?”

“阿兄,阿兄,你们再说哪锅?”不到十岁的幺妹拉着牧云朝的垂摆,一脸急切的询问道。

大乾天下,诗词的魅力已经上升到一种奇特的高度。

牧云朝一脸头疼的应付起兄弟姐妹来。

大殿。

高位之上,坐着的便是老皇帝。

左右是他年长的几个儿子。

牧晨曦比较特殊。

身为神策府金领卫,又剔除云字,他此时,负责安保和现场秩序。

因此,暂时不在殿中。

看到考生皆已入殿站好。

老皇帝面露笑容,道。

“诸位之才墨文章,寡人已经知悉。今日大殿之上,无有常世规章,大家畅所欲言,一舒胸中所见便是。”

题还未出,格调便定下了。

这话茬一听就知道,今日考试内容,当是策论无疑。

“不知诸位学子,如何看待文士的。文士治国,又当如何行政?今我大乾,已经历经百世,但世易时移,很多尊古的做法会不会不适合当下?诸位学子可以畅所欲言,若有人觉得对方说的不对,也可以出场反驳。”

这样的出题方式,对于很多人是吃亏的。

大殿之上,数百名考生,又如何一一听取各考生的论据呢。

何况,有些人或许不善言辞呢。

但这作为大乾科举殿试的环节,一直存在,或许是有缘由的吧。

在确认可以开始抒发观点后,就有考生举手出列。

“治天下者,必为文人。文人之首,当在世家。治国如同之家,不过是资源的合理利用和分配……”

“尊古还是不尊古,皆在于古法是否有效。若是万古之法,依旧能治理好今日之国,沿用古法,有何不可?”

“圣上,我认为文士治国,并无非议。而是文士的成分才是重中之重。大乾很大,修士很多。但其实,放眼天下去看,修士又只是少数。天下仙门看似很多,但每州能叫出名字的也就那么几个。每门每派,听起来好像修行者无数,但最大的仙门,算上门派杂役,外门行走,也不过万余人。”

“再看天下散修,大多六七境便是巅峰,多数人一生劳碌,也无法跨越下五境。以至于,放弃修行,加入军队或是贵族府邸,成为供奉。”

“如此可见,天下,还是普通人居多。”

“那么我们的政策其实也更需要偏向普通人。可世家子弟出身之人,何人敢说懂的天下黎民之苦,黎民之需求?陛下,当重用寒门子弟,只有他们,既有先辈之遗泽,可以读书习字,拥有见识。还生活困顿,了解民间疾苦,便于政策制定与实施。”

“重用寒门士子,此为天下计。”

这个声音,是何琼。

牧箫站在队伍的后面,一脸的惊讶。

没想到,这位和王方走的极近的学子,竟然有如此大的反骨啊。

要不,冲锋的事情就交给他了?

“胡言乱语,寒门子弟,终日为生计奔波,又读过几本书,了解多少疾苦?怕是所有见识,都是自己一亩三分地上的见识。就这样,也敢说能制定顺应天下万民的政策?怕是青蛙言天,不过自以为是罢了。”

有世家子弟出言反驳。

“对极。要我看,天下许世人以治世之能便足矣,尔等寒门弱子,只需俯首听令,做牛做马便是。”

“需知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尔等世家贵族,又何敢说自己了解天下。若真的了解,这么多年,可有一条政策,是利天下万民的?”

又有寒门子弟出声。

只是,牧箫摇摇头,你这骂谁呢?

哦,不对,他现在是寒门队伍里的。

不过就算如此,这话也太多槽点了,他都不稀罕怼他啊。

牧箫看向何琼,期望他再接再厉。

咦?

人呢?

日。

这小书生躲后面去了。

感情他就是为了把话题从民生策略尊古等事情上,引到世家与寒门之争上啊。

撩完就跑。

这不妥妥的渣男吗?

牧箫眯了眯眼睛,寻找王方。

他很想知道,这位的思量是什么。

天下世家之首,是崔家。

但王家也不是软柿子。

几百年前,就有一段时间,有过北王南谢的说法。

只不过,崔家太稳了。

果然不负众望。

不对,不负他之期望。

王方果然站出来了。

一抬手,一投足,就很有世家风范,文人风骨。

“陛下,我觉得,世家与寒门之争,并非主要。只要能治好天下,用谁都是用。但前提,他们需要传达的,是圣上的意思,这才是重要的。”

牧箫挑了挑眉。

看向皇位上的老皇,又四下寻找牧晨曦。

原来埋伏手在这呢!

怪不得崔颍着急了,王家这是想要夺世家之首的位置啊。

只不过,相比于崔家以前的策略。

王家的选择很明确了。

他们需要的,不是世家的认同。

而是帝王的认同。

更或者说。

崔家在相权上,坐的时间太久了。

其他世家,有些心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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