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琛要比覃舒然大4岁,跟覃文宇、覃文璋其实同年,都是28岁,但他看上去却要比覃舒然沉稳很多,他来的时候手提着一个很大的购物袋,应该是亲自挑选了食材,说明本身就打算来看望女友,没想到女友正在接受询问。
“不知二位还有没有问题需要舒然回答?”落座后,周琛先问。
“暂时没有了。”沈嘉木答。
“舒然,你先去花园。”周琛说。
覃舒然显然很听周琛的话,尽管她还是忧心忡忡的,不过立即就出了客厅,卿生看她坐在花园里的秋千椅上,面向客厅的落地窗,还是双膝并拢,手指不停纠缠。
“沈警官请提问吧。”周琛点燃一支烟,又将烟盒递给沈嘉木。
“不必。”沈嘉木没有接烟,他开始询问:“案发当天,你为何去繁花馆?”
“当然是为了和覃叔摊牌。”周琛吐了口烟圈:“舒然胆怯,不敢反驳覃叔的话,哪怕她不愿意受覃叔的把控,但她不敢直接违抗覃叔的话。那天舒然说覃叔再次拒绝了她的请求,而且逼她和别的人结婚,舒然很不安,她本来就有抑郁症,我已经不能容忍覃叔再给她施加压力。
我去找覃叔,提出他之前赠送给我的股份我可以交还,而且我会主动提出辞呈,我会带舒然出国,覃叔和愤怒,我们不欢而散。”
“覃小姐似乎在覃家受过虐待?”沈嘉木又问。
周琛笑了一笑:“虐待说不上,但覃舒婷和覃文杰、覃文宇姐弟三个对舒然一直冷嘲热讽,舒然很自卑,且毫无安全感。
舒然快出生的时候,其实覃舒婷的生母还未过世,所以覃舒婷一直讥讽舒然的生母是第三者。覃叔当时其实已经向舒然的生母允诺,等他妻子过世两人就立即结婚,舒然的生母才肯未婚生子,不过舒然刚出生不久,覃叔就和舒然的生母离婚了,他和舒然生母的婚姻关系其实十分短暂。”
“你知道覃先生和覃小姐的母亲离婚的原因吗?”
“以前不知道,后来知道的。”周琛吸一口烟:“舒然的姨妈当时是某政界人士的情妇,而且那位政界人士很重视舒然的姨妈,覃叔为了和那位政界人士建交,才选定了他的第二任妻子,不过后来,政界人士受到了弹劾,丢了官职,舒然的母亲对覃叔来说就毫无利用价值了。”
所以女儿才刚出生,就忙着和妻子离婚吗?许卿生对于这个死者真的毫无同情可言了。
“你对覃先生,存在怨恨吗?”沈嘉木继续问。
“我没有必要恨他,也没有必要感激他,我的母亲并不是没有能力抚养我,她和覃叔的婚姻其实也是一种利益结合,我受惠是理所当然,而且我也相信我有足够的能力保护我的爱人,我和舒然都不必寄人篱下委屈求全。”
“你知道覃先生要更改遗嘱吗?”
“我不知道,他没有提,不过我也猜到了,覃舒婷的未婚夫对覃氏集团大有助益,覃叔肯定会让覃舒婷日后继续掌舵覃氏集团。”
“那么覃先生要剥夺覃文豪继承权的事呢?”
“我不知道。”周琛回答得很果断:“他为何剥夺文豪的继承权?”
沈嘉木不答,周琛冷笑:“或者我应该问沈警官是听谁说的这种无稽之谈?覃、周两家的姻联出于覃叔的深思熟虑,便连我这个继子,覃叔起初都愿意赠送我股权,他为什么要剥夺文豪,他亲生儿子的继承权?”
“或许,覃先生是在怀疑覃文豪与他并没有血缘关系?”
“沈警官,我希望你拿出证据。”
周琛显然对于沈嘉木的推断十分愤怒。
这场询问就此在极不愉快的气氛中,结束了。
在回九曲镇的途中,沈嘉木才简单跟卿生再说了说案情。
“继周琛之后,就是周静和杜兰芝去的繁花馆,据她们两个的陈述,当时死者仍然是清醒的,而继周静、杜兰芝后,是女佣韩红雨去的繁花馆,她也说死者仍然清醒,接下来就是覃文璋,再接下来是覃文宇,随后是覃文豪、覃文杰,他们无一不说死者清醒,最后,杜兰芝发现她把一个扫描仪遗落在了繁花馆,当时周静抽不开身,她独自返回繁花馆去拿扫描仪,发现死者已经遇害。”
许卿生呆了半天:“但死者是陷入昏睡,再被人杀害的不是吗?”
“没错,死者被杀害时毫无挣扎的痕迹,尸检时也发现死者曾经服食过过量的安/眠药物,他在遇害前肯定已经失去了知觉,可前往繁花馆,在案发时见过死者的所有人,他们都说见过清醒的死者,这些人当中一定有人说谎,但为什么要说谎?”
许卿生长长的吐出口气:“如果是覃舒然给死者下的安/眠药,并因为掌握不好剂量并没有导致死者直接死亡,周琛、周静和杜兰芝替她掩盖罪行能说得过去,但其余的人不可能因为覃舒然免受怀疑而说谎。
要说凶手是韩红雨和覃文璋,覃文宇不可能替他们隐瞒罪行,如果凶手是覃文宇,覃文豪不可能替覃文宇隐瞒罪行,凶手是覃文豪,覃文杰不可能帮他掩示,覃文杰要是凶手,他为什么要说他见到死者时,死者清醒着?
这样看来,凶手只能是杜兰芝啊。”
沈嘉木点了点头:“按逻辑分析是这样,但杜兰芝不仅不存犯案动机,根据安防朱健的陈述,杜兰芝第二次进入案发现场时间极其短暂,根本没有时间先煮咖啡,在咖啡中加入安/眠药让死者服下,等死者失去反抗意识后再把死者杀害,凶手如果是杜兰芝,她必然还有一个同谋,根据各人的口供,她的同谋只可能是覃文杰,但杜兰芝和覃文杰并没有接触不说,覃文杰甚至一口咬定杜兰芝就是真凶。”
许卿生这才彻底明白了这件命案的复杂程度。
一定有人在袒护凶手,但不可能所有人都在袒护凶手,可事实上情况是,说谎的人绝对不仅有一个,X不等于1,等于几完全无解。
“凶器没找到,实质性的证据一件皆无,无法启用强制程序,我们现在甚至不能要求覃文豪接受亲子鉴定。”沈嘉木也紧紧的蹙着眉头,破天荒有点无计可施的模样:“凶手为什么要带走凶器呢?他完全可以不留指纹在凶器上,可他却偏偏带走了凶器。”
“或许,凶器会让凶手暴露身份?”卿生提出一个可能。
“法医根据死者的伤口,已经还原了凶器的质式,那就是一把普通的折叠水果刀,随处可买,家家必备。”
“那应当就是为了满足犯罪心理,看来凶手对死者怀有极深的恨意。”许卿生说。
据她现在了解的情况,不排除死者的所有家人都对死者怀有恨意,死者在第一任妻子病重时出轨,覃舒婷和覃文宇姐弟两个连对覃舒然都心存不满,又怎会原谅死者?更不要说死者对覃文宇还极其不满,曾经打算剥夺覃文宇的继承权。
而老二覃文杰,生母不明,不过据周琛的陈述,也佐证了覃舒婷和覃文宇姐弟似乎的确视覃文杰为同盟,覃文杰同样是死者在第一段婚姻时出轨所生的私生子,为什么覃舒婷姐弟视覃文杰与众不同呢?
卿生其实已经猜测到一个狗血桥段。
她回去和莫勿分享案情,莫勿比她还要肯定。
“老二覃文杰的生母应当是覃舒婷的姨妈或者姑妈什么的,而且覃文杰的生母应该还是被逼无奈才委身覃巍这个大渣男,所以无论是第一任,还是覃舒婷姐弟两个,并不介意覃文杰非婚子的身份。”
许卿生都点了下头了,突然意识不对:“姑妈?覃舒婷的姑妈难道不是死者的姐妹?”
“这种大渣男有什么事干不出的?”莫勿冷哼一声:“不过姑妈的可能性不大,我就随口一说,姨妈大有可能,你想啊,大渣男的三次婚姻都是利益为先,他敢在第一任病重的时候就找好第二任,说明当时第一任的娘家已经不行了,如果大渣男看上了他的小姨子,绝对会用上威逼利诱的手段,第一任敢怒不敢言,说不定还参与了说服姐妹委身的事,这才能够解释为什么覃舒婷和覃文宇对覃文杰的善待。”
许卿生都还没来得及看覃舒婷外家的相关资料,但她认同死者肯定干得出威逼利诱的事。
“还有覃文豪,多半不是大渣男的儿子,你不是说周静对大渣男并没有多深感情吗?大渣男做初一,周静就很可能做十五,但大渣男既然真决定要剥夺覃文豪的继承权,说明他已经做过亲子鉴定了,手头有了确凿的证据才不怕周家人和他翻脸,亲子鉴定的文书很可能就放在繁花馆,因为那个地方就连周静都不能随意进入。”
“但现场肯定没发现亲子鉴定的文书。”许卿生说。
“所以,这封文书很有可能被人取走了。”莫勿敲敲桌面:“这封文书不过关系到几个人而已,周静、周琛、覃文豪,所以取走文书的人应该就在三者之间。还有大渣男既然开始怀疑覃文豪不是他的儿子,那么肯定也会怀疑覃舒薇的血统,但他无意剥夺覃舒薇的继承权,说明亲子鉴定的结果,覃舒薇的确是他的女儿。
这封鉴定文书因为没有价值,很可能已经被大渣男销毁,所以窃取文书的人应该不确定这封文书是否存在,如果存在,虽然不能伤害覃舒薇的利益,但有可能会让警方意识到繁花馆里有一封失窃的文书。
很多事,沈嘉木因为是刑警,他不能以不存在的事实诱供,但你不是刑警啊,你没必要遵守刑警守则,你完全可以使用诱供的技巧,让凶手自露马脚,然后察实证据。”
许卿生彻悟了。
沈嘉木非但不能诈供,他甚至不能授意自己诈供,所以才会一筹莫展,暂时找不到突破口,如果自己是因为“心有灵犀”替沈嘉木找到突破口,那么沈嘉木就没有违背任何法条,凭借“诈供”察实的证据才能被检方认可,具备法律效力。
卿生由衷的冲莫勿竖起了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