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高见

余人见两人一个凌厉似虎,一个飘逸如仙,波诡云谲,瞬息万变,几乎连呼吸也忘记了。在前的黄山弟子更是为掌门人捏了一把汗。

突听何思云一声清叱,手中长剑倏然刺出,指向黑衣人的右腕,意在逼他撒手扔斧。黑衣人钢斧圈回,避开这一剑,便欲向她剑上磕去。

这一招势道雄浑,用上了十成力,满拟将她手中长剑磕断。突然“呛啷”一声,钢斧落地,右手脉门要害已被何思云刺中。

这一招“紫气东来”他万万没想到并未真正避开。何思云与他激斗了数十招,自始至终,只出了这一剑。

何思云左袖轻挥,“玉屏飞云袖”一甩一带,一股既柔且韧的内力传了出去,黑衣人高大魁梧的身躯骨碌碌着地滚出,滚入了窄道口。

何思云跃起欲追。

黑衣人已在地上跃起,何思云又是衣袖挥出,黑衣人出掌急挡,砰的一声,被震退丈余,右手在石壁上不知什么地方一按,上面竟然落下一块巨石向何思云当头砸下。

她倒纵而出,险险躲过。

窄道另一头数十人冲了过来,正是先前守在挹翠楼之外的那些人。

黑衣人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喷出。刚才他发掌与何思云“玉屏飞云袖”以硬碰硬,不敌受伤。他向来自负,却在这女子手下五十招不到便已落败受伤,招数内力均逊了一筹。

不由惊怒交集。举手在石壁上一按,嚓的一声现出一个暗门,众人扶着他一拥而入,最后一人进入之后,暗门又关了起来,石壁上全无异状。

不多时高风便仗剑赶到。何思云等数百人就此被封在地道之内。

这一段地道中两壁上本无灯火,照明之物只有众人带来的为数不多的几十根火把,许多人顿时慌乱起来:“糟糕!”

“出不去了。”

“藏剑山庄这群天杀的狗贼!”

吴风道:“且看看那一头有没有出口。”向地道深处走去,走不多远,前面有人大声喊道:“这边也是死路一条!”

天青子道:“何掌门,你比我们来得早一些,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何思云道:“我一进门,就看到衣人坐在大厅正中……”

突然有一名弟子哭了起来:“完了,今天我们全都要葬身这地道之中,完了!”发了疯一般拔出手中长剑,上下左右乱砍一气。

地道中本来拥挤,巨石落下之后,众弟子更是彻底绝望。自挹翠楼大厅之中上官明等三人中毒时便开始积累的恐怖情绪,这时终于一齐爆发出来。

这人首先发难,他人猝不及防,瞬间已有三人受伤,两支火把落地熄灭。他身边之人也乱作一团,都拔出兵刃来防身。

天青子、何思云、吴风齐声喝止,但那人与他们相距甚远,无法出手阻止。

又有几人见他疯得厉害,巨大的恐惧袭上心头,也跟着拔剑狂舞起来。霎时之间,拥挤的地道中刀光剑影,数十人尸横就地,火把也熄灭得越来越多。

在这个拥挤、混乱、黑暗的地方,连天青子、何思云这样的高手也没有丝毫用武之地,只能一边喝止,一边拔剑自卫。

站在何思云身边的两名黄衫弟子本来尚能勉强保持镇静,只防御而不攻击。但是地道中越来越黑,狂呼惨叫声响成一片,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突然“啪、啪”两声,一只断手、一只断脚打到自己脸上,虽未受伤,却由此心智失常,狂性大发,各挺长剑,向身前两人的背脊刺去。

那两人正是吴风和天青子,虽在混乱之际,仍然及时发觉背后有人偷袭,长剑反撩,把两人的剑架开。

天青子同时飞起一脚,将砍到面前的一柄单刀踢飞,这把刀飞了出去,迅即听到有人一声惨叫,也不知是伤到了哪里。

吴风的情形就不妙得多,刚刚挡开背后的一剑,又侧身避过迎面的一刀,左边却不知被谁重重地一撞,力道极大,手中火把再也拿捏不住,掉在地上,登时被人踩灭。

吴风怒道:“这是最后一根火把,你疯了?”

那人大声狂笑道:“今天大家伙儿全都要死在这里,还要火把有个屁用!过来,你过来杀我啊!总比慢慢地在这里饿死强得多。”

吴风手中这根火把一灭,地道中一下子变得伸手不见五指,人们更加惊恐万状,越来越多的人发疯般乱砍乱杀。虽也有少数人头脑清醒,只想防守而不想伤人。

但黑暗之中,众人都成了瞎子,四面八方都是杀机,不多时,便成了每个人都全力砍杀。只听得黑暗中刀剑相击,惨叫声响成一片,不多时又有数十人横七竖八的倒下了。

吴风连连喊“住手”,无人理睬,只好舞剑护身,忽然当胸一剑刺到,他刚要挡格,对面那人变招极快,改刺为撩,双剑一交。

一股强劲的内力迅速传来,几乎把吴风虎口震裂。吴风大惊,问道;“是天青子道长么?我是吴风。”

对方果然是天青子,当即应声撤剑。

两边却有人同时喝道:“杀的就是你!藏剑山庄没有一个好东西!”

他只觉右边疾风掠起,正欲向左躲避,突觉左边也有什么兵器袭来,若在平时,只需前跃或后跃即可,但此时身前身后非刀即剑,只能急速跃起一人多高,只听得脚下两声惨叫。

袭击他的那两人已分别将对方杀死。吴风身在半空,不敢就此落地,因为说不定会踩在谁的刀刃或剑刃之上,百忙中猛提一口真气,腰一挺,半空中硬生生一个转折。

向旁边平飞数尺,长剑全力刺出,深深插入石壁,他就此紧贴石壁,挂在空中。此时脚下又有两声惨呼传来。

吴风也吓得一身冷汗,紧握剑柄,心想:“多亏了我这柄‘秋水剑’极为锋锐,换了寻常刀剑哪里插得进去?,声嘶力竭地道:“住手!大家听我说。”

但他的话根本无人理睬,此时众人早已变成了一群疯子,就算是有人想要停手罢斗,那也是万万不敢的。只怕他自己的刀剑还没有入鞘,脑袋已经被人砍了下来。

隐约听得天青子与何思云一边与人缠斗,一边连声喝止众人,但混乱之中,再有身份之人说的话也没人肯听。

吴风心头掠过一个念头:“我只需再等一会儿,这些疯子全部相砍而死,便可从容设法脱身。”随即自责起来:“这些人都是无辜,怎能眼睁睁的看他们去死?”挂在半空,不知如何是好。

何思云的声音响了起来:“咦,你是我黄山派的,连师娘也要杀么?”

原来她竟从对方的兵刃破空声中听出了他的武功家数。这名黄山弟子听得师父训斥,刚想撤剑,背后已被人砍了一刀,扑倒在地。

何思云大怒,横剑掠出,将杀他弟子之人右手斩了下来。那人大声惨呼,其余人手中兵器更加狂挥乱舞起来。

吴风心中大急:“过不多时,这些人就要同归于尽,藏剑山庄这一次的罪过可大了。”

这时被困的数百人已死伤大半,不似刚才那般拥挤,个人距离稍远了些,喊杀声也低落了下去。他身在半空。

没有人再来袭击他,过得片刻,心地渐渐清明起来:“这些人是因绝望才发疯,要想教他们停手,最好的办法是让他们知道这里并非绝地,还有希望。”

想到这里,连声高喊:“我有办法出去!我有办法出去!”

乱斗中的众人在一片兵刃相击声、喝骂声、惨叫声中,一刻比一刻疯狂,早已杀红了眼,谁的话都是耳边风,但这句话颇具神效,吴风喊了十几遍之后。

果然有几个久经阵仗、胆大心细之人听到了他的这句话。这些人便一齐跟着吴风喊了起来:“有办法出去!有办法出去!”

何思云离他藏身之处不远,提一口真气,喊道:“我是黄山何思云,大家住手,咱们有办法能出去!黄山弟子先给我住手!”

这一句用上了“千里传音”的上乘内功,压过嘈杂,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鼓。她口中说着,手上也没闲着。将黑暗中袭来的一把刀、一柄剑,一柄吴钩一一架开。

天青子远远地喊道:“老道昆仑天青子,大家若想活着出去,就请一齐住手!”他打翻几人后贴壁而立,少了背后的危险。

终于有几个人答应道:“对!大家停下来听两位掌门号令。”吴风听得杀声稍歇,趁机喊道:“想要出去的就立刻住手,我有办法。”

黑暗中有人首先晃亮了火折子,正是何思云,幽暗的火光映上了她秀美的脸庞,这位艺高人胆大的黄山掌门额头也渗出了细细的汗珠。

几丝乱发被汗水打湿,粘在颊上。刚才一番恶斗比她力战黑衣人实是惊险得多。

吴风右足在石壁上用力一撑,奋力拔剑跃下,脚下一软,踩上了一堆死人,死人堆中突然传出一声尖叫,一只钢钩也似的手抓住了他小腿。用力一扯,把他摔倒在地。

吴风吓了一大跳,跳起来时见死人堆中竟然钻出一个人来,正是笑笑先生。他手里拿着一根火把,晃火折点燃,才见满脸泥土,遍身血污,衣衫不整,此时哪里还有一派宗主的样子?

原来他急中生智,找到了这个绝佳的藏身之处。

这第一根火把一亮,大家的头脑猛地冷静了许多,渐渐住手,笑笑先生破口大骂道:“一群笨蛋!”

地道中此时只剩下不到人,本来还有许多乱挥兵器者,经笑笑先生一骂,都是心头一震:“不错,咱们这么自相残杀,岂不是教亲者痛,仇者快?”

笑笑先生骂得起劲,并不因众人罢斗而住口:“你看看你们这些不成器的东西,人家吴风嗓子都快喊破了,叫你们住手,就是不肯听。这些天来在春风得意楼是不是黄汤灌多了?今夜已经被人家困在这里,不定下心来想想办法,先砍起自己的难兄难弟来。大丈夫‘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老子看见你们这群笨蛋就生气!咱们的对头要知道你们如此糊涂,可不知有多高兴。谁要还嫌自己死得慢,趁早躲到一边去,自己抹了脖子算了,别在这里张牙舞爪。”

天青子暗暗好笑:“你自己躲进了死人堆,当然‘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别人就难了。”

笑笑先生怒道:“你才中邪!你看这里。”

众人顺着他手指看去,见石壁上靠近地道顶之处,确然有一个小孔。何思云伸手一探,的确有风。

吴风却突然发现,这小孔正是自己刚才一剑刺出来的。但举起火把细看,这小孔旁边却并无真正的通风孔。

何思云道:“宇文公子,你刚才一剑刺入石壁,用的是不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利刃?”

吴风道:“我这把秋水剑虽然很锋利,却也无论如何不能削铁如泥,削木头如泥还差不多,还不能是什么好木头。”

何思云展颜笑道:“既然如此,宇文公子的内力造诣着实了得。”

吴风愣了一愣,恍然道:“何掌门高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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