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洪业出降,鲜于修礼自然是非常欣喜,要知道这可是第一个投降的北魏宗室,对于义军来说也具有非同寻常的意义。
另外元洪业所带领的军队,能固守三台这么长时间,也是让鲜于修礼垂涎的精锐。
所以鲜于修礼给了元洪业相当高的待遇,不仅仅直接给了他一路渠帅的称号,还让他继续带领旧部,连武器装备都没有收缴。
鲜于修礼攻下了邺城之后,直接登上了铜雀台举行庆功宴会,在众人齐声的道贺声中,鲜于修礼逐渐迷失了自己,却没有看到下方野心家们闪烁的眼神。
紧接着定州又传来好消息,宇文肱宇文连父子小胜定州刺史杨昱,俘获了他麾下大将毛普贤。
这毛普贤曾经是元深麾下前锋大将,和宇文父子也是战场上认识的,宇文肱知道他的能力,又将他送到邺城交给鲜于修礼处置。
到这个时候,义军已经占领整个冀州,大半定州,瀛洲还在和兖州刺史元延明鏖战,但是义军人数占优,元延明也差点被打回兖州。
除此之外,兖州的杜洛周,幽州的韩楼,也都取得了不错的战果。
如今河东义军的局势不是一片小好,而是一片大好,鲜于修礼将邺城的府库打开,赏赐给全军,又纵容士兵抢夺邺城豪族的女子财产。
——
孝昌二年,九月,洛阳城。
苏算(【精通人性的留后使】)再次带上礼物,来到了长乐王元子攸的府上拜会。
苏算从留后院出来,却没有直接去长乐王的府上。
前几日,几名手下的【白鹭使者】随从报告,在长乐王府附近发现了大量的白鹭使者。
这个结果没有超过苏算的意料,他意外的是胡太后的政治敏锐度竟然这么低,竟然让长乐王元子攸这个小皇帝最亲近的伴读宗王,在外面活动了这么久。
元子攸已经被胡太后监控,苏算当然不可能堂而皇之去他府上相见,所以他乔庄来到龙华寺的僧舍等待前来礼佛的元子攸。
别看整个洛阳一片凋敝的景象,但是龙华寺的香火却比之前更盛了。
辩机和尚在南朝得宠,成为萧衍御前僧人的消息传到洛阳,一向崇佛的胡太后没有愤怒,反而万分的懊悔。
她对周围说道:
“早知道辩机大师是个有大神通的,悔之吾不得用也。”
于是胡太后反而拨下一大笔钱给龙华寺,让龙华寺改造僧舍,还在当年辩机和刘灵助斗法的地方立碑纪念。
这等于辩机等到了南北两朝最官方的背书,一跃成为当世最顶级的僧人。
什么,你说辩机是装神弄鬼浪得虚名?
那南北两边的最高统治者都是瞎子傻子?就你是懂哥?
这反而让龙华寺这个本来的禁军家庙,一举成为了整个洛阳最显达的寺院,当年辩机留下的佛经都成了洛阳百姓争相超越的圣典,而辩机当年挂单居住的僧舍,干脆被龙华寺拿出来重新装修,弄成了专门供达官贵人参悟佛法的静室。
最热闹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而苏泽和龙华寺关系匪浅,从辩机入寺之后,苏泽就一直渗透控制龙华寺。
如今龙华寺的法物司的主司是苏泽留下的苏同(【擅长铸像的僧人】),知客是苏泽安插的(【见风使舵的僧人】),甚至改造龙华寺的匠人都是苏泽安排的,他专门在龙华寺内留了密道和密室。
就在中秋前后,长乐王元子攸终于宣布恢复了健康,开始在洛阳重新活动。
胡太后对这个年轻却得力的宗王非常忌惮,却又无法像是处置普通政敌那样直接将元子攸打倒。
好在元子攸的活动不算离谱,除了宗室长辈之外,元子攸常去的也就是几座佛寺。
元子攸轻车简从,但是龙华寺不敢怠慢,知客亲自在寺外迎接,将元子攸接到了一座华丽的僧舍。
等到推开僧舍大门,又有机灵的僧人直接换上了和元子攸类似的衣服静坐在僧舍内,接着又有稳重僧人领着元子攸走进密道,最后来到了地下的密室中。
“大王。”
苏算已经和元子攸在这里见过两次面了。
在失去了陈留公主这个上层消息来源后,元子攸成了留后院重要的合作伙伴。
元子攸说道:
“苏留后,太后允许本王日常进宫,继续随陛下读书了。”
“恭喜大王,贺喜大王!”
苏算立刻道贺,这不仅仅以为元子攸重新靠近权力中心,也意味着胡太后终于做出让步,给小皇帝松绑了。
但是元子攸的眉头依然紧皱着,他说道:
“仅仅是读书而已,朝廷政务依然掌握在那三个奸佞手里!”
元子攸所说的奸佞,自然就是胡太后的三个面首了。
苏算附和了两句,元子攸虽然年少但是心思深沉,苏泽和李崇一家都关系匪浅,知道自己失言,于是岔开话题说道:
“朝堂准备重设肆州,以后将军尉庆宾出任肆州刺史,并将秀容川的一部分划归肆州。”
听到这个消息,苏算立刻明白,这是朝廷忌惮尔朱荣,要削弱他的势力了。
肆州,是拓跋焘时期所置的州,领永安郡、秀容郡、雁门郡,治所在九原(山西忻州)。
后来尔朱家世封秀容川,再加上恒州和并州的扩张,朝堂暂时撤了肆州,将肆州的地盘划给了恒州和并州。
如今朝堂要重新设立肆州,这就是看到并州刺史元天穆和尔朱荣走的太近,要削弱尔朱荣在整个山西地区的控制力。
元子攸忧虑的说道:
“尉庆宾早年就和尔朱荣有旧怨,朝堂这么做也太明显了。”
元子攸也很矛盾,作为宗王,他不反对限制尔朱荣。
但是作为小皇帝的党羽,尔朱荣算是可以依靠的外戚势力,朝堂对尔朱荣动手,其实就是针对小皇帝。
苏算心中冷笑,任何朝代的末期都是这样,政治斗争如火如荼,但是在绝对实力面前,阴谋诡计又有什么用?
重设肆州又怎么样,尉庆宾虽然也是鲜卑甲姓八姓之一,曾经做过尚书仆射,但是他拿什么去上任肆州?
只能说尔朱荣先和元乂,后和小皇帝走得太近,这都极大的刺激了胡太后。
相比之下,娶了陈留公主的苏泽,反而在朝堂的各种攻击中隐身,得以好好的发育。
元子攸又说起了朝堂的秘闻:
“北海王从华州返回朝堂没几日,又在宫中活动,想要外任彭城。”
北海王元颢被于谨从华州赶回了洛阳,估计是如今洛阳开销花费太大,他在华州又没捞到太多的好处,所以又求着外任捞钱去了。
元子攸愤愤的说道:
“他走通了中书令郑俨的路子,不就应该就能拟旨外任徐州刺史了。”
北海王身为宗王,却和太后身边的佞臣勾结,这自然让元子攸厌恶。
元子攸说完了最近自己搜集的情报,他向苏算问道:
“你家将军对朝局什么态度?”
这些日子,都是苏算在白嫖元子攸,这家伙却和狐狸一样什么都没有出。
衣带诏这件事,小皇帝还是更倾向于自己的岳父尔朱荣,毕竟并州距离洛阳更近,小皇帝幻想只要尔朱荣带兵入洛,他就能够驱逐奸佞执政了。
但是元子攸却觉得朝堂对尔朱荣的忌惮,也不全是胡太后针对尔朱荣。
擅自吞并南秀容,蓄养这么多的甲士,是头猪都觉得尔朱家早就心怀不轨了。
恰恰是并州距离洛阳太近了,若是真的让尔朱荣得势,那才是势大难制。
而且比起高调的尔朱荣,默默发育的苏泽在洛阳禁军中有影响力,关西之地也有本钱。
但还是同样的问题,元子攸也无法确保苏泽的忠诚。
苏算掏出一封信递给元子攸说道:
“这些禁军军官,都是当日我家主上在洛阳结交的,其中一些人已经是禁军武官了,他们对陛下都是忠心的。”
元子攸拆开信,看到区区十个名字后有些失望。
这些人发动宫廷政变远远不够,但是看到其中几个熟悉的名字,他们也能让小皇帝的日子好一点。
收下名单,元子攸站起来,他已经决定在苏泽吐出来更多之前,绝对不再向苏算吐露任何情报。
送走了元子攸,其实这些消息,早就通过元子攸身边的苏顺(【见风使舵的内侍】)递交给苏泽了。
但是维持和元子攸的关系,也是苏泽给留后院下达的任务。
苏算站起来,如今洛阳的局势也风云涌动,朝堂上这般虫豸是觉得前线还不够乱的。
苏算从龙华寺出来,正准备返回留后院,突然又看到了一队锦衣使者沿着铜驼大街出城而去。
不用说,这又是朝堂派往恒州的使者。
算算日子,这已经是近十日内,朝堂派往恒州的第三波使者了。
河间王元琛不停的弹劾领兵平叛的大都督元深,朝堂的军队才到恒州,胡太后就开始催促元深立刻动兵平叛。
仿佛只要大都督元深在冬季之前发起进攻,一切就能好起来一样。
但是在苏算这种局外人看来,如此混乱的朝局,胡太后还要瞎指挥,能好起来才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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