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川俊介抬手伸着懒腰, 眼神随意向网的对面扫过去，对上了六双燃烧着熊熊火焰的眼睛。
他心头一跳，慢慢将伸了一半的懒腰收了回去, 躲在了星野君的身后。
啧，真凶啊, 这帮彩虹小子。
灰崎祥吾面无表情：“我去把黑山的心掏出来看看是不是滴着墨水呢。”
黑子哲也抓住灰崎：“请冷静一点, 灰崎——还有, 应该是黑川。”
青峰大辉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挤出一抹狞笑：“是啊，这小子罪不至死。”
黄濑凉太有些犹豫的出声：“……但你看上去像是要生吃了他。”
紫原敦也走过来，指着黄濑：“笨蛋黄仔, 这都拦不住。”
黄濑凉太无语：“……你拦个试试？”
绿间真太郎若有所思的看着黑川俊介，这一场比赛让他学到了很多。
就比如——作为射手的他, 也应该搞一些大心脏的战术？
虽然是玩笑嬉闹，但所有人的眼中，都带着浓浓的不甘。
就这样结束了？就这样输掉了？
三局两胜的比赛, 甚至没有打到第三局吗？
赤司征十郎看着停在15:25的比分。
2:0, 两局比赛中, 篮球部的得分共计27分。
他低头，看着自己红彤彤、开始发紫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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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没什么可意外的, 他们所有人当中只有凉太有一段时间的排球经验, 祥吾是勉强一下也能迅速复制粘贴的选手，真太郎的托球很稳, 但只会抛物线式托球, 敦的拦网很死板, 只会拦住直线球, 青峰只能做到不犯规……
赤司征十郎看向哲也的手臂, 和他一样的，红得发紫。
在鲜有人知的角落，哲也也拼尽全力了。
为什么输掉比赛了，心情却意外的平静？
难道是因为输掉的是排球比赛吗？不，在任何事情上都不能输，这是作为赤司家继承人最基本的能力。
双方握手，结束这场比赛。
“啊——好饿！”紫原敦坐在地板上，像个吃不饱的委屈孩子。
星野十夜将自己带来的运动包打开，把贴着小紫的袋子拿出来。
“小、小紫桑，这是给你准备的。”他将袋子双手交给紫原敦，有些不好意思的移开视线：“点心还在邮寄的路上，这些零食你先吃。”
紫原敦打开袋子，里面全是自己喜欢吃的零食。
他安静下来，扯开一个美味棒吃着。
桃井五月刚想说体育馆里不要吃零食，就见星野十夜摇摇头，对她做口型：我来打扫，没关系。
小紫桑看上去真的很需要补充能量，所以不推崇体育馆里吃零食的星野十夜也有些心软的默许了。
况且小紫桑的吃相很干净，没有将碎屑弄得到处都是，让人很安心。
星野十夜又掏出镇痛消肿的喷雾，向小红桑和小蓝桑走去。
彩虹战队其他人还好，在接球上并没有吃到太大苦头，但一直在被他针对性发球和一直为队伍稳住后排防线的小红桑和小蓝桑，真是辛苦了。
见星野十夜走过来，两人同时停住毛巾擦头的动作。
“十夜，你赢了。”赤司征十郎轻声道：“我说过，强者有任性的权利。”
他不会给自己找什么借口，从他答应下来的那一刻，这场比赛就没有客观因素。
赤司征十郎平静的等待着。
一般这时候胜者都会对败者说些什么，例如友情的力量、羁绊的强大之类的。
他不讨厌这样的话，由十夜说出来也更有信服力些。
等了几秒后没有得到回应，反而红肿的胳膊被轻轻戳了一下。
星野十夜见小红桑没什么反应，又稍微加了些力气，戳。
“很疼，十夜。”赤司征十郎平静道。
星野十夜犹豫的看了一眼小红桑没有表情的脸，低下头开始给他上药。
镇痛喷雾的味道弥漫开，星野十夜将小红桑的两个胳膊都处理好后，转头去处理一旁小蓝桑的胳膊。
看十夜动作娴熟的上药，赤司征十郎几乎可以想象出在十夜刚刚开始学习排球时，每天都要这样给自己上药镇痛。
冰凉的药水在皮肤上慢慢发挥功效，赤司征十郎再次出声：
“我以为你会对我说些什么。”
十夜一定是对现在的篮球部不满，才坚持要打这一场排球赛的。
如今十夜已经赢了，这个时候无论说什么，都有胜利者的加持。
为什么这个时候，十夜突然沉默了呢？
星野十夜处理好小蓝桑的胳膊后，才抬头，眼里带着明显的歉意：
“对不起，我本意不是让你们受伤的。”
第一次打排球的人会被排球痛击……他早该想到的。
他表情有些失落：“很痛吧，我——”
赤司征十郎打断了他：“等下，我让你说的不是这个。”
他有些哭笑不得：“比赛是我自己同意的，比赛结果也是我接受的，你怎么还自责起来了？”
赤司征十郎真没想到十夜沉默了半天是在自责他和哲也的伤势……这种淤青，就算是在篮球训练上也会经常出现，只是不会这样集中，他还真没放在心上。
黑子哲也也出声道：“这种小伤没关系，很快就好了。”
看着还是有点蔫的蘑菇，赤司征十郎有些头痛的揉了揉额头，低声道：
“明明是我输了，怎么赢的那个垂头丧气的？”
“说点什么，哪怕是像热血少年漫一样做些赛后总结？”赤司征十郎笑道。
热血少年漫啊……星野十夜想了想，认真回答道：“想说的，我都已经通过排球告诉你了。”
他对于小红桑的胜利论没什么恶感，参加竞技体育的人如果不想赢的话直接叉出去。
赛场上不需要没有求胜心的人。
他只是不能接受为了赢而放弃和队友之间的联结。
如果胜利的意义只剩下了胜利，其中不再包含任何喜悦的情绪，那么这份胜利就是苍白无味的。
星野十夜一直都觉得，当胜利无法和伙伴分享喜悦时，那就是他彻底失去胜利的那一刻。
赤司征十郎慢慢露出了愉悦的笑容。
「或许你说得对。」赤司征十郎有些冷淡的声音在心底响起「友情才是我们之间真正的联结。」
他平静道「你要出来吗？和你的朋友们一起，重新创造出新的羁绊。」
那道温柔的声音说道「那也是你的朋友们。」
「你为他们做的一切，他们都看在眼里。」
第二人格为什么会诞生？
因为他迫切的想要抓住伙伴们的背影。
于是以胜利为纽带的第二人格诞生了。
赤司征十郎沉默。
被主人格安抚了……还真是奇怪的感觉。
“小红桑？小红桑？？”
星野十夜有些担忧的看着走神的赤司征十郎。
感觉今天的小红桑经常会突然开始发呆……
回过神的赤司征十郎笑笑：“怎么了，十夜？”
星野十夜指了指人群：“猫又教练有最后的教练指导。”
赤司征十郎点点头：“我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他很尊敬这位从别校来参加比赛的猫又教练。
比赛过程中的几次暂停，猫又教练都给出了精准有效的指示，充分考虑到他们的能力，给十夜他们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尤其是在位置分配上，直到最后一局比赛的最后几球，赤司征十郎才明白猫又教练的用意是什么。
对胜利渴求到偏执的人，确实应该做自由人。
注视着队友的背影，不断补救着每一个漏洞，用鱼跃来延长比赛的生命。
“赤司，你做得很好。”猫又育史笑容和煦：“作为承托起队伍脊梁的队长，真是辛苦了。”
赤司征十郎将手臂自然的背在身后，轻声回答：“这是我应该做的。”
猫又育史转向其他人：
“青峰，第一次参加排球比赛，在篮球中作为大前锋的你严格遵守了排球的比赛规则，值得表扬。”
青峰大辉挠挠头：“这种最基础的事也不值得被拎出来夸一下吧……不过还是谢谢了。”
猫又育史笑笑，转而看向还在吃美味棒的紫原敦：
“紫原，你在比赛时很少挪动，是因为担心自己块头太大撞伤队友吧。”
紫原敦嚼嚼嚼，将食物都咽下去才出声：“是他们太弱了。”
猫又育史笑意更深：“这份温柔不只是面对队友，也是面对对手——你会成为很厉害的运动员。”
运动员最重要的一课，就是如何避免受伤。
看上去很凶但是会温柔对待别人的紫原敦，是教练最喜欢的一款好孩子。
紫原敦吃美味棒的速度变缓，鼻子轻轻哼了一声算是回答。
“绿间，你的每一个托球都是稳定而和缓的，精准是你的代名词，但在精准之外，你的冷静理智更加耀眼。”
猫又育史笑眯眯的说道：“一直冷静的掌控队伍的局面，真是厉害的神射手。”
绿间真太郎一手托着棉花蛙，一手推了推眼镜，平静道：“只是在尽人事。”
“能够将尽人事当做人生指南的家伙，真的很不一般呢。”猫又育史笑笑，看向黄濑凉太：
“黄濑的天赋，让我感到震撼。”
精明的猫妖眼皮微抬，里面飞快闪过一丝光亮：“你在任何运动上都会有所成就，但篮球应该是最适合你的。”
篮球这个运动，五个个体很强就会组成一支强大的队伍，如果五个很强的个体能够学会默契配合，那就是一支无敌的队伍。
对于这群天才们来说，是再适合不过的运动。
黄濑凉太爽朗一笑，像只灿烂金毛：“哈哈！谢谢猫又教练！我会继续努力的！”
在一众精神状态微妙的彩虹战队里，黄濑也算得上是阳光开朗得出奇了。
猫又育史看向那个存在感稀薄的蓝发少年：
“黑子，你利用自身的特色，为自己找到了全新的赛道。”
运用在魔术上的视线诱导，被黑子用在了篮球上——天才的设想。
黑子哲也看了一眼赤司，平静道：“是赤司君挖掘了我的能力。”
将稀薄的存在感称为天赋似乎有些太过，这只是他的一种能力，或者说是出厂设置。
猫又育史惊叹般的看了赤司一眼：“你真是天生的领导者，总能发现潜藏的天赋。”
赤司征十郎轻咳一声：“谬赞了。”
猫又育史又看回黑子哲也：“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强大，而你有一颗强大的心，黑子。”
黑子哲也表情平静，脸上却慢慢多了几分暖烘烘的红色。
其他人有些惊讶的看着他。
青峰大辉更是直言：“认识快两年了，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你脸红，哲。”
黑子哲也淡定道：“我也是人类，也会有一些正常的反应。”
比如害羞会脸红什么的……
猫又育史也被这有趣的少年逗笑，转头看向灰崎祥吾：“灰崎你看上去打架很厉害。”
灰崎祥吾轻哼：“什么叫看上去，我打架就是很厉害——等等，别人都是夸比赛打得好，怎么到我这就变成夸打架了？”
他在这场比赛里超努力的好吗！
猫又育史哈哈两声：“你打得当然很好，强大的学习能力让你能很快的将展示在你面前的技巧化为己有……”
听到了想听的话，灰崎祥吾灰白色的蓬松短发一翘一翘的，显然很是开心。
猫又育史提醒道：“不过作为运动员的话，还是要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哦。”
他刚刚注意到，在比赛开始前灰崎的身上就有一些明显的外伤，显然不是训练或者比赛时造成的。
灰崎祥吾沉默片刻，嗤笑一声：“我又不是什么运动员，要不是橘毛鹌鹑死命叨我非让我来参加这场比赛，我才不来呢。”
猫又育史看着闹脾气的灰崎，笑道：“是吗？我看过你的比赛，我以为你很喜欢篮球呢。”
灰崎祥吾僵住，随即炸毛般跳脚：“你是从哪儿看出来的？篮球这种东西——”
猫又育史慢悠悠的接上：“你真的很喜欢。”
灰崎祥吾被哽住，他的个人素质还没有低下到和老人吵架的程度，只能磨牙忍下。
篮球这种东西……最多就是一点喜欢。
最后，猫又育史再次将视线放在赤司身上。
他眼角弯了弯，意味深长道：“无论是哪个你，都已经很努力了。”
赤司征十郎怔住，微张着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沉默。
猫又育史伸了个懒腰，召唤不远处的自家孩子：“黑尾，研磨——”
两人来到猫又教练身边。
“很开心能看到这样一场精彩又有趣的比赛。”猫又育史温和道：“你们的篮球比赛，我会去看的。”
他微微睁开眼，眼睛里带着无声的慈爱。
少年的心总是多变又赤城，这一场排球比赛，一定会给他们带来好的改变。
“不要让你们的经理太担心了。”猫又育史示意他们去看红着眼睛的桃井五月。
见所有人都在看她，桃井五月有些羞恼的背过身，小声嘟囔着：“才没有为他们担心呢。”
不过，大家能在一起说说笑笑的样子，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猫又育史笑笑，目光移到了不远处那个正在被队友簇拥着的橘发少年身上。
嗯，是一只好猫。
……
星野十夜送音驹三人离开。
“好了，送到这里就可以了。”猫又育史摆摆手，温声道：“去和朋友们玩吧。”
黑尾铁朗忍不住看向猫又教练。
猫又教练的语气已经开始代入家长了……
星野十夜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今天真是辛苦您了，改日会到音驹拜访。”
猫又育史笑容意味深长：“嗯嗯，要经常来音驹玩啊。”
见星野十夜点头应下，猫又育史才带着自家猫崽子离开帝光。
三人在回音驹的路上，黑尾铁朗突然出声：
“猫又教练，怎么样，星野君很有趣吧！”
猫又育史笑眯眯道：“真是个有趣的孩子。”
孤爪研磨看了看猫又教练，又看了看小黑，沉默。
这两人的笑容，真是如出一辙的狡诈。
十夜，你好像跑不掉了。
——
那场比赛后的几天，帝光举办了热闹的校园祭。
在帝光的众多社团中，有两个格外受学生青睐——一个是两连冠的篮球部，还有一个就是以黑马之姿冲进全国十六强的排球部。
排球部为了让前来的学生体验到排球的快乐，全员化身排球教练，细致入微的为每一位学生提供最优质的排球教学，忙得脚不沾地。
好不容易闲下来缓口气的黑川俊介目光一扫：“中谷内，星野君呢？？”
中谷内雅人在人堆里挥挥手：“刚刚被篮球部的人给偷走了！黑川学长你快去捞人！我出不去！！”
黑川俊介闻言，脸色大变：“可恶的篮球部！他们自己都自顾不暇了还有心思偷星野君！”
十六强的社团都忙得飞起，两连冠的篮球部只会更忙！
都这样了还不忘偷星野君，你们篮球部可真是不忘初心啊！
黑川俊介刚想出发去篮球部将星野君抢回来，就被又一波来体验排球的学生给堵了回去。
黑川俊介：……
星野君，懂点事，自己回家好吗？
潜藏在排球部的田径部、游泳部、网球部等各部的卧底：什么？星野君又被篮球部偷走了？？？
……
星野十夜被赤司征十郎连哄带骗的忽悠到了帝光篮球部打篮球。
考虑到几天前他也是这样哄篮球部和排球部一起打排球的，星野十夜老老实实的跟着小红桑来到了篮球部。
刚一进门，迎面就是灰崎祥吾的超不良声线：
“要不是橘毛鹌鹑和黑子联手劝我，你以为我会回来吗混蛋！”
“既然回来了就不要老跑出去打架让人操心！小赤司都气得掉头发了！”
“是那帮混蛋找上我的！还敢问橘毛鹌鹑和幽灵是不是也在帝光……揍的就是他们！”
星野十夜只觉得身边一冷，他扭头看过去，小红桑左眼藏起来的橙色又出现了。
“祥吾，如果我刚刚没听错的话——你带十夜和哲也出去打架了？”赤司征十郎微笑，笑容有些冷。
灰崎祥吾头皮一紧，努力让自己显得硬气一点：“是橘毛鹌鹑和黑子来找我的……一切都是巧合！”
赤司征十郎慢慢从身后掏出一把剪刀——剪刀？
星野十夜眼神震惊：小红桑从哪掏出来的？这是武器吧？小红桑怎么随身携带这种危险的东西！
“祥吾你的头发好像有点长了，打篮球时很遮挡视线吧，我来帮你一下……”
“赤司、等等、你要干什么？赤司你冷静一点！！”
星野十夜呆呆的看着红灰追逐战。
黑子哲也悄悄靠近，然后满意的看到一只橘色海胆：“现在的篮球部，已经越来越好了。”
星野十夜伸手捋了捋吓成尖刺的头发，露出了安心的笑容：“真是太好了。”
黑子哲也看着星野君的笑容，沉默片刻后小声道：“其实如果你对篮球部的每个人都这样笑一笑的话，没准大家都会受到你的胁迫重新聚集在一起的……”
星野十夜歪歪头，眼神迷惑。
小蓝桑在说什么？他怎么听不懂？
篮球部并没有排球部那样拥挤——因为人群几乎全部集中在了黄濑凉太的附近。
刚和灰崎吵完架的黄濑凉太再次发挥自己的社交属性，将前来篮球部参观的学生们哄得开开心心。
“真不愧是模特啊。”星野十夜惊叹道。
红灰追逐战刚刚结束的赤司征十郎拿着篮球随手拍了拍，笑道：“黄濑的人缘很好，只是和灰崎不对付。”
星野十夜安静了片刻，突然笑笑：“你们是交替出来吗？”
赤司征十郎愣了一下，笑容温和：“你看出来了。”
星野十夜歪歪头：“很明显。”
一个虽然只称呼朋友的姓氏，但听上去却温柔亲近，另一个虽然很亲昵的称呼名字，但总是带着挥之不去的冷淡疏离。
还有，小红桑的眼睛。
星野十夜很苦恼的托着下巴：“都是小红桑的话，该怎么区别称呼呢？另一位叫小橙桑？”
赤司征十郎扭头，看着星野君真心实意的为此感到困惑。
「你看，这就是和你产生的羁绊啊。」他声音很轻很慢，平和温润。
良久，赤司征十郎的心里才响起另一个赤司的声音：
「……十夜是个笨蛋吧。」
小橙桑是什么笨蛋称呼？
赤司征十郎笑了起来。
“小红桑，你的胳膊……”星野十夜看向赤司征十郎的手臂。
小红桑穿着长袖的运动服，看不到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