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一一看到她们,垂着眼睛慢慢的收回了手。
正当一片静默里,病床上的人忽然发出了低低的一声呓语:“冯一一……”
三个女人都是一震,急忙看向他!
紧接着,麻醉将醒的谢嘉树狂野奔放、口齿清楚的爆了一个粗口。
被问候了的冯妈人就在现场,听得清清楚楚的,顿时怒的瞪大了眼睛,恨不得把手中保温桶里的粥全倒这小子脸上!
谢嘉云和冯一一都很尴尬的假装看向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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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嘉树渐渐醒过来了,醒来以后有一阵短暂失忆,自己昏迷前对冯一一发火那段他不记得了,甚至绑架的事儿都模模糊糊的,一睁开眼见他姐和冯一一都在他身边,他转了转眼珠子,咧嘴想笑,干得起皮的嘴唇顿时裂出了血口子。
冯一一连忙拿棉签蘸水给他擦嘴唇,凉凉的,谢嘉树很舒服的嘟起了嘴巴。
谢嘉云本来因为他大难不死还挺情绪波动的,但是他先是把冯妈气的暴走,一醒来又是这个不要脸的欠揍样子,她嘆了口气、默默的扭过了脸。
到了晚上,知道谢嘉树醒了,盛承光他们都来探望,连徐承骁都来了。
奇怪的是:照理说人质完好无损救回来了、绑匪全都抓了,可骁爷的神情怎么看起来有点不对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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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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骁爷神情不对劲的这么明显,当然是故意给人看的。可谢嘉树这会儿才看不到别人呢,他只顾着缠缠绵绵的和那根涂他嘴唇的棉签较劲,嘟着嘴巴一个劲的吸那蘸了水的棉签,冯一一却记得医生说只能湿湿嘴唇、不给喝水,就一个劲的不给他吸。
两个人专注的玩着“讨厌给我嘛”和“你要我不给”的游戏,旁人看起来简直像是在*。
徐承骁这边和盛承光说着大鬍子他们录口供的详情,其实还不是在说给谢嘉树听的?因为就算骁爷他自己欠顾明珠的人情要还,可谢嘉树因为这事儿动了这么大的一场手术,骁爷怎么好意思打包票说就这么算了?
大鬍子他们当然是一口咬定他们是临时起意,可他们背后的是谁,徐承骁还能不清楚么?梁家又没打算抵赖,这不顾明珠都明晃晃找上门来替梁越兜这事儿了。
可谢嘉树根本不听他说话的样子,跟鱼上钩似的一个劲咬那棉签……这是开刀动到脑子了吧?
徐承骁的为难盛承光心里一清二楚,因为顾明珠也已经致电託付他帮忙向谢嘉树说情了,“嘉树,”盛承光和谢嘉树之间到底比徐承骁要亲近许多,这时便直接开口说:“你给个话吧。”
谢嘉树通过坚持不懈的努力终于抿着嘴巴含住了棉签,斜眼看床边站着的那两个大个子,含含糊糊的嘟囔:“我给什么话?什么事儿啊?”
盛承光知道这小子这是又欠了,挑挑眉丢给徐承骁一个眼色,骁爷明白了示弱不管用,立刻和蔼的说:“情况是这样:那拨人确实是c市一家影视公司的,现在他们说他们带走冯一一是想做一个什么真人秀节目……所以我现在想请冯小姐跟我回去,录一个口供。”
梁越之前凑齐了大鬍子那帮人确实是打算开一个影视公司的——既然他家小堂妹想进演艺圈,何必求别人呢?他那么能干!
所以这事儿还真不是大鬍子他们胡扯,他们那伙人从导演到编剧是齐全人马——至少头衔分配上是齐全的。
谢嘉树心里大骂你这个臭兵头,吓唬人、不要脸!
他一口回绝说:“不行,她哪儿都不去!”
“这样……那我们就没法往下查了。”徐承骁摊摊手,说。
谢嘉树特别不给面子的冷笑一声:“你压根就不敢往下查,跟这儿蒙谁呢!”
这事儿当然是不能动真格往下查了,可是这事儿怪骁爷也有点不近人情。谢嘉云呵斥弟弟:“嘉树!徐队长这次为了你的事尽心尽力,你怎么这样?!”
不过徐承骁确实也不是什么好人,垂着眼睛沖谢嘉树坏笑。
谢嘉树气的刀口都疼了!
“行啦,你也就沖我撒火,明珠姐回头亲自给你打电话,你能不给她面子?”徐承骁安慰病人说,“梁家那小子其实连翩翩和冯小姐都没弄清楚,到现在还以为就是一个人。小孩子不懂事、在小表妹面前逞能扮英雄。梁家已经把梁以清送出国去了,梁越被他爸亲自动手打的半死,这不连明珠姐都看不过去了。”
谢嘉树不说话,转头看向冯一一,目光沉郁。
徐承骁也知道这事儿关键还在冯一一身上,他转而对冯一一说:“带走你的那帮人确实没收到任何人的钱,就算再往下查,梁家其实也可以推得一干二净的,但是人家从一开始就没躲,主动站出来出来赔礼道歉了……咱们再抓着不放,就成结仇了。”
骁爷的眼神令冯一一倍感压力,她转而劝谢嘉树:“其实他们也没为难我,那个长得有个小酒窝的的男孩子,还给我拿了很多书打发时间,书都挺好看的。”
谢嘉树从找到梁越头上起就知道这事儿后续是追不下去,他抻着其实就是想给冯一一一个公道,谁知道临了却是她倒戈敌方!
气的谢嘉树要从床上跳起来!
一时之间所有人七嘴八舌的劝他。
谢嘉树看着床四周这些人:承光哥曾把子时和小熊託付给顾明珠;徐承骁估计也欠着顾明珠的情,早年听说过他老婆和c市那边那群人关系匪浅;他的姐姐更是不想和梁氏结仇——最好是还能让梁氏欠他们一份情。
他无力的歪了歪头,郁闷的闭上了眼睛。
徐承骁看向比较了解这位少爷脾气的盛承光,盛承光向他点点头示意没事了,他松了一口气。
“嘉树,这回委屈你了,我记在心上。”徐承骁慡快的说。
谢嘉树闭着眼睛有气没力的回他说:“得了吧,你帮我的我心里都记着呢,我说,咱俩别噁心巴拉的行不?”
徐承骁哈哈哈笑起来,又说了几句,他赶时间就先回家了。
谢嘉树脸臭的跟什么似的,摆明了窝着不算小的一把火,盛承光和谢嘉云对看了一眼也都走了。
只剩下冯一一,谢嘉树当然理都不理她。
冯一一看他那点滴还有好一会儿呢,她没事做,想去给他换点热水来蘸棉签擦嘴唇。可刚站起来就被他吼了:“去哪儿?!”
“你小点声,当心伤口裂开!”冯一一无奈的坐下来,解释说:“我去换点热水。你就不疼吗?喊这么大声。”
怎么不疼,他妈的疼死老子了……谢嘉树声音小了一点,但还是气呼呼的:“反正你都不听我的!我干嘛要听你的?!”
冯一一看着他那个样子,很忧愁的嘆了口气。
谢嘉树听到了。他也知道自己这样幼稚,可是……忍不住啊!
在她面前不自觉就会做这样的谢嘉树呢。
烦死了!谢嘉树郁闷的又降了一个声调:“给我擦把脸!”他没事找事,还生掰硬造的编藉口:“我觉得我脸上有一股口水味儿……”是不是麻醉的时候张大嘴流口水了?
然后谢嘉树忽然看到他家破折号非常乖觉、而且神情中似乎带着那么一丝的心虚?
她立刻过来给他擦脸,用力之大把他脸都擦疼了。
“轻点!扯到我伤口了!疼死了!”谢大少傲娇的大尾巴呼啦啦的甩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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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嘉树的手术不是沈轩主刀的,但是作为院长他还是得跟着主刀医生前来查房,以表示医院对vvip客户的重视。
不过vvip客户和沈院长显然是相看两生厌。
谢嘉树的主治医生赞美了谢嘉树的身体素质和手术情况之良好,然后叮嘱说:“手术之后的六个小时最好是平躺静卧……”
沈院长在一边通俗易懂的解释:“你老实点,别动来动去。”
谢嘉树暗自翻了个白眼。
主治医生继续说:“六个小时以后可以尝试侧卧姿势,以促进肠蠕动……”
沈院长继续简单粗暴的旁白解释:“刀口疼也忍着,一定得动。”
谢嘉树忍耐的去看冯一一,用目光告状。冯一一为了安抚他伸手轻轻抚摸他手背,谢嘉树慡了,用眼神蹭蹭她,然后又用眼神去挑衅沈轩。
主治医生在说:“……肠蠕动之后,可以开始进一点流质食物。”
沈院长笑眯眯:“就是说你放屁以后才能吃东西。”
完美的谢大少怎么会做放屁这么不雅的事情?!谢嘉树捂着刀口就要扑下床和愚蠢的人类打架,冯一一眼疾手快按着他,嘴里连忙的答应着说:“知道了,医生,我都知道了!”
唯恐刀口不裂的沈院长总算离开了病房。冯一一给谢嘉树盖好被子,心疼的念叨他:“扯到伤口了吧?你都疼出汗来了。”
谢嘉树忍耐的闭着眼睛,眉头微微皱着。冯一一摸摸他额头,想了想,说:“我去问问护士长,看能不能拿温水给你身上擦一擦。”他那么爱干净,身上潮叽叽的肯定会觉得不舒服极了。
可谢嘉树睁开眼睛说:“我不擦。你哪儿也不能去。”
刚才徐承骁说要带她回去录笔录,他也是这么回答的。并且就是因为这样,他的态度才发生了明显的转变。
他不想她离开他身边,半步都不想。
冯一一心里软的直冒泡泡,覆着他额头的手往下遮在他眼睛上,然后她俯身在他干裂的嘴唇上亲了一下。
谢嘉树满脸的不适顿时烟消云散。她手一直没有拿开,看不见他的眼神,但是能看到他紧紧抿着的唇松开了,还往上翘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当你那么小的一个动作就能影响一个人的心情,还是谢嘉树那样的人,恐怕你也会像冯一一此刻吧?既感动、又心痛。
“嘉树,”安宁如梦的时光里,冯一一轻声的问他:“你在美国的时候曾经过得很不好是吗?沈轩说你的胃以前就大出血过。”
被她遮着眼睛的人好像困了,声音听起来懒洋洋的有点迟钝:“好像是吧……都已经过去啦~”
幸好没让他看到,冯一一用另一只手的手背悄悄擦掉掉下来的眼泪。
“抱歉。”她哑声说。
谢嘉树静静的。
过了好久,她平复下来,移开手却发现他仍然闭着眼睛,神情很安静,似乎已经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