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年只是提了一些纲领性的建议,具体如何操作,还得江芝莲自己琢磨。
她觉得自己一不小心,揽了个苦差事。
其实这件事到此为止,她不再管了,似乎好像也不会怎么样,毕竟跟她也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
但是,如果放置不顾,多年后回想起来,会不会就变成一件令人反胃的不可更改的历史了?
江芝莲不希望这样的情况发生。
她不想留下被当枪使这种愚蠢的记忆。
不过这些事情再重要,那也不会比素食馆的正常经营更重要。
江芝莲的大部分心思还是放在饭馆里的。
柳娜娜实习的第六天,廖玫拿了一堆资料来找江芝莲。
江芝莲看了眼她手上的东西,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已经查好了?”
廖玫点点头,看向二楼的方向,“上去说吧?”
“好!”江芝莲走在前面,上楼之后,挑了最里面的一间包厢走进去。
廖玫跟上前,反手锁上了房门。
她把牛皮纸袋里的资料一一摊开,放在了餐桌上。
江芝莲先是大概地扫了一眼,不禁露出了惊讶的神色,“连照片都有啊?”
她指着一个手写的表格,好奇地询问,“出生地,出生年月……这些你怎么查到的?”
视线又转了一圈,随意地落在一行字上,惊讶三连,“连身高和体重都有?”
廖玫冷静异常,语调平淡,“身高和体重是估测的,并没有特别精准。”
“这就已经很厉害了!”江芝莲抬眸看向廖玫,玩笑道:“廖姐,你以前是不是干过这方面的工作啊?很专业嘛!”
廖玫摇了摇头,淡声解释道:“我以前逃婚次数比较多,所以可能锻炼出了一些反侦察能力。”
“……”江芝莲惊讶得嘴巴里都能塞下两颗鹅蛋了!
有反侦察能力,这本身是挺好的一件事。
不过,靠逃婚来锻炼这种技能,听起来好像有点悲惨。
“具体讲讲吧!你查到的这些情况!”
江芝莲说着从桌上的罐子里捏了把茶叶,平均分成两份,分别放进了两个干净的玻璃杯里。
然后她欠身拎起放在门口的保暖瓶,取下盖子,拔掉塞子,往杯子里面倒上七八十度的热水,简单地冲了两杯红茶。
她把其中一杯推到廖玫面前,“你别站着了,坐下来吧!边喝茶,边慢慢说!”
另一杯她放到了自己手边。
为了给展示资料腾出更多的地方,她又把杯子往外边推了推。
廖玫神情严肃,一板一眼地介绍了自己的调查结果。
她从一堆照片里挑出三张,摆在江芝莲面前,沉稳地说道:“他叫杨鑫福,是杨光名和杨桂花的亲生儿子,今年十六岁。初中毕业,没干过什么正经工作,惹过不少麻烦。”
江芝莲的视线在三张照片上来回扫了几遍,之后随手拿起一张,对着窗外的光线仔细端详起来。
这个杨鑫福,挺会长的,完全是可着爹妈的优点捏出来的。
五官清秀,脸型硬朗,唯一的硬伤是眼神。
可能因为人品不行,眼睛虽然是大大的双眼皮,但透着一股子永远睡不醒的那种无神,和令人反感的猥琐。
不过搞不好一些天真的少女,会把这种眼神误看成少年的忧郁啊,令人心疼的早熟啊,之类的。
而在有过一定人生阅历的江芝莲看来,杨鑫福虽然还没有成年,但整张脸单纯地透着纵欲过度的垮。
跟什么忧郁和早熟,半毛钱关系没有。
江芝莲放下照片,看向廖玫,插嘴问了一句,“小四眼说,他在追求设计院的女工程师?”
“是。”廖玫说着又挑出一张女士的照片,“杨鑫福前段时间追求的就是这位女工程师,不过她的具体情况我就不了解了。”
“啊,这个不用查。”江芝莲用手指轻轻地扣了扣桌面,“你继续!”
廖玫点点头,“杨光名受伤之后,杨鑫福就到店里帮忙去了。不过,他是瞒着他爸的,杨桂花也替他瞒着杨光名。”
“杨光名不让儿子管店?!”江芝莲不是很理解,“这不是他自己家的店吗?反正杨鑫福也没再上学了,去自家店里帮帮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杨光名希望儿子找个铁饭碗的工作,不想让他干这种粗活。”廖玫说完,又补充了一句,“这是杨光名曾经亲口说过的话,有很多人听到过。”
“这种粗活?切!”江芝莲撇撇嘴,翻了个硕大的白眼,“还瞧不起厨师是怎么滴?!杨光名这人也真逗,自己瞧不上自己干的活!”
廖玫:“杨光名一直在攒钱,想送儿子进县大院里工作,谋个一官半职给杨家争出好看的门面。”
江芝莲笑了,“这也是杨光名的原话?”
廖玫想了想:“差不离,大概意思就是这样的。”
江芝莲摇摇头,“那他也太天真了!”
廖玫:“不过儿子不太争气,杨光名天真的想法,一直没有实现。”
江芝莲喝了口茶,摇头吐槽道:“光想着赚钱,不好好教育儿子,能有什么用?总有人干这种本末倒置的事儿!结果不还是苦了自己?到最后肯定只会是失望啊……啧啧,太蠢了!”
“杨鑫福没有进县大院的本事,但是,他开馆子,比他爸爸有头脑……”
说到这儿,廖玫顿了顿,又谨慎地修正了一个词语,“不是头脑,应该叫手段吧……”
江芝莲轻轻一笑,“我知道你的意思,就是手段比他爸还黑、还下作呗!”
廖玫点点头:“对,是这个意思。他前几天刚用很便宜的价格,买了一批病死的猪和羊。他还雇了几个人去抓耗子,用耗子肉充猪肉。”
“那他的结果,也只会比他爸更惨……”江芝莲这话说得轻飘飘的,一点都不狠,甚至还带着点开玩笑的意味。
但是廖玫听了之后,却感受到了类似于战场上的那种毫不留情的杀意。
两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所以屋内短暂地安静了一会儿。
廖玫不知道是不是该继续解说下去,便默默地喝了两口茶水。
直到江芝莲抬起头看向她,廖玫才重新开了口:
“杨鑫福自己不会做菜,所以他雇了一个厨师,叫花苟……”
大概这个名字实在有些与众不同,廖玫不由地停顿了一下。
江芝莲一听就乐了,“花苟?听起来怎么像是斑点狗的名字啊?”
“那个,他姓花,花朵的花。苟是——”廖玫一时间没想出来这个字能组成什么常见的词汇,就在桌上翻出花苟相关的那几页资料,从上面找到一个“苟”字一指,“就是这个字!”
江芝莲刚刚见廖玫一下子卡住了,就猜到了会是这个苟且的苟字。
因为如果是小狗的狗,廖玫不至于这么半天都组不成个词汇。
而用到名字里的同音字,剩下的,也就是这个苟且的苟了。
看到纸上廖玫手写的方方正正的“苟”字,江芝莲也只是最后确认了自己之前的猜想。
“他爹妈挺会取名字的,虽然读起来好像不咋好听,但是没准含着很深的寓意。比如,苟富贵勿相忘。这里苟是如果的意思,如果就饱含无尽的可能性了。这句还是出自司马迁的《史记》呢!莫名有点厉害,是不是?”
“……”廖玫听得云里雾里,只能茫然地点点头。
江芝莲似乎对这个名字特别地感兴趣,末了还玩笑道:“反正,给他取名字的人,肯定不会是希望他苟且着生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