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青对动物的声音十分敏感,他比江芝莲更早地听到了远处的犬吠声。
他缓缓支起身子,坐在床沿边,穿上了鞋子。
江芝莲跟着坐起来,从后面搂住孟青的腰,把下巴抵在他坚实的肩膀上,在他耳边低声咕哝了一句,“困死人了……”
孟青扭头在她脸颊上轻轻地吻了一下,用低沉沙哑的嗓音说道:“收拾完他们,咱们就好好地睡一觉。”
“好!你也别太大意了,毕竟那些狼狗都是六子打小养的,狗对主人不都很忠诚嘛!没准失控了什么的,你也注意点安全。”江芝莲说着掀开被子,穿好鞋子,也下了床。
小姑娘在床的内侧睡得很安稳。
江芝莲把她伸出来的胳膊放进被窝里,又仔仔细细地掖好了被角儿。
最后还把他们被子里的那两个装热水的瓶子塞进了小姑娘的被窝里。
水还有点热度,聊胜于无。
孟青定神听了听愈来愈近的犬吠声,仔细地辨认着什么。
江芝莲站在一旁,跟入定了一样,纹丝不动,一句话不说,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就为了让孟青听得更清楚一些。
直到他放松神情,开始整理衣摆,摆弄领口的时候,她才开口问了一句,“怎么样?听出来什么没?”
孟青勾唇一笑,“有人可能要弄巧成拙了。”
“弄巧成拙?”江芝莲认真地思考了片刻,却没搞懂这句话里的深刻。
“放心吧!如果说之前我还有那么一点担心的话,现在连这点儿担心都没有了。”孟青朝江芝莲轻松地笑了笑。
江芝莲不安的心随着他的笑容,慢慢地落下。
孟青说不用担心,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
他一定是从这些犬吠声中听出来了什么,不过现在六子带着狗已经来到了大门口,所以估计没有时间给她做太多解释了。
“姚小望!开门!”
“别磨叽,你这破门,我一脚就能给你踹烂!”
“我给你留点面子,也给你省下点修门的钱!”
“你最好别跟我对着干!”
“我的这些狼狗宝贝儿们,可没有多少耐心!”
“快点开门!”
……
在乔六的骂骂咧咧声中,江芝莲和孟青从里屋走了出来。
姚小望早已经来到了门口,正在透过门缝朝外面瞄。
他看清外面的情况之后,退到房间里,低声说道:“六子带了两个人过来,不过狼狗我数了一下,得有八九条,各个都挺凶悍的。”
孟青淡眉轻挑,“没事,开门吧!”
姚小望愣了一下,看向江芝莲,“你要不要进屋待会儿?”
江芝莲笑着摇了一下头,“不用,我坐边上喝点热水。”
她顿了顿,问了一句,“暖瓶里,还有热水吧?”
“啊,有……”姚小望有点懵。
这种大战一触即发的时刻,要坐下来悠哉地喝热水?
这是怎样一种视死如归的姿态啊?!
姚小望从灶台旁边的小柴火堆旁,拿了一根细长的木棒出来,紧紧地攥在手中,这才走到门口,准备开门。
他把手放到门闩上,偏过头看向孟青,颤声说道:“你往后面去去,我在前面还可以帮你挡几下。”
孟青轻轻地扯了下唇角,往后退了几步,“开吧!狗都开始挠门了。”
“哦……”姚小望哆哆嗦嗦地打开门,抬眼便看到面前乌泱泱一片。
人和狗步步逼近,很快就全都闯进了屋内,把房间塞得满满当当的。
姚小望左右看了看,顿时觉得形势大为不妙。
一会儿要是跟这些狼狗撕扯起来,他都没有多少转圜的空间。
搞不好还会被逼到墙角,撕咬一通。
不行,他得保护这两个外地人。
他不能露怯,不能害怕!
“小望,你行啊!能耐了!都敢跟村长明目张胆地对着干了!你是不是不想在大姚庄混了啊!”
乔六的手上牵了三根绳子。
他往前迈了一步,身边的三条大狼狗立马跟着往前窜了窜。
它们的嘴巴里呼呼地喷着热气,还龇着可怖的獠牙。
乔六下意识地举起了手中的木棒,扼制住想要往后退的冲动,死死地站在原地,怒视着面前的人。
他没有什么可说的,说任何话好像都没有用了。
乔六每次带着他的狼狗去解决麻烦,基本上,只要对方不服软,不低头,那最后必然是要以流血、重伤来收场。
冬天穿得比较厚,狼狗再厉害,应该也不会把肉整块咬掉吧……
流点血看来是难免的了,只要别太严重就行。
江芝莲喝完一杯热水,觉得不太够味道,便从兜里拿出一个小纸包,捻出一撮茶叶出来,冲了一杯馨香四溢的绿茶,姿态悠闲地慢慢品着。
她没敢往狼狗身上看。
说话说,她挺害怕的,心跳都快爆表了。
这几条狼狗各个肌肉喷张,向前高耸着有力的肩头,一副极为好斗的样子。
它们嘴巴里喷出来的热气,她隔老远都能感觉到。
激得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如果不是孟青在这儿,她早跑没影了,才不会坐在这儿假模假式地端架子,摆高冷,装牛逼呢!
喝茶,只不过是为了镇定情绪而已。
她都想好了,如果一会儿出了什么意外状况的话,比如哪只狗万一朝她扑过来,她就一暖瓶砸过去,直接把它烫成没毛的秃狗。
她和狗之间,应该还是她比较重要吧?
孟青应该不会把她这种自保的行为,列入到残忍伤害动物的范围。
江芝莲在心里做好计划之后,抿了口茶,继续看戏。
“你就是那个司机的儿子?”乔六大概觉得姚小望半天憋不出来一个屁,没什么意思,便把目标转向了孟青。
孟青面无表情地吐出来一个字,“是。”
乔六恶狠狠地指了指孟青的鼻子,“你知道你爸撞死了几个人吗?”
孟青撩撩眼皮,开口还是一个字,“零。”
零是尼玛什么鬼!
乔六一开始竟然没有听懂,脑子多转了两下,才突然明白过来,“你是说你爸没撞死人?你现在这是抵赖,不想承认是吧?”
孟青这次连一个字都没有赏给他。
“我说,你会不会说话啊?能不能放个响屁了?!”乔六的心口莫名地憋了一团火,这威胁人威胁得连个响儿都没有,实在闹心得很。
这种情况他以前还没怎么碰到过。
面对一群能咬死人的狼狗,还面不改色的,几乎都很少。
像姚小望这样,举根破棒子,吓得大腿发抖,脸色发青,嘴上却不服软的,才比较正常。
其实更多的人,一般都直接跪下求饶了。
不过面前这俩外地人,一个摆出指点江上的矜贵派头,一个跟仙女似的在那喝茶。
着实少见。
有点摸不着他们的套路啊!
不过,没有关系!
大不了直接放狗。
他还就不信那个邪了,谈得不痛快,还能咬不痛快嘛!
一会儿就让他们在犬牙之下,跪地求饶!
不喊他两声爷爷,他誓不罢休!
孟青不着痕迹地跟几条狼狗分别对视了一会儿。
每条狗都有自己的脾气和性格。
他跟动物相处得久了,常常能透过他们的目光,或一些举动的细微之处,去了解到他们的内心。
犬类的确对主人十分忠诚,但乔六太急于训练他们的野性和攻击力,生生地把它们对他的感情,驯化成了不分青红皂白的斗志。
这样的犬只,只要刺激给的准确和恰当,就能听从你的指挥。
“你养的这些小狗,都有名字吗?”孟青突然不着边际地问了一句。
乔六歪嘴笑了笑,“怎么着?被咬之前还想知道它的名字吗?”
孟青挑挑眉梢,“不行?”
“行啊!”乔六得意地抖了抖肩膀,“死也要让你死得明明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