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道陵父子的交谈,张觉与张鲁师兄弟俩可不知道。
二人抱着郊游的兴致自阳平山而下,途中闲暇之时,张觉好奇地问:
“师兄,所谓的妖邪究竟是怎么回事?以往我虽听说过山精鬼魅之事,但向来不甚了解其中关窍……”
不是张觉见识少,而是他真的从来没有想过,三国演义里面除了神仙以外,居然还能有妖怪!
这真的是我所熟知的三国演义吗?
“小事一桩!”
张鲁拍拍巴掌,一直想在师弟面前显摆显摆的他,当即自信地昂起头来,开始为师弟科普有关妖邪的知识:
“所谓妖邪,其实就是一些常年与人相处,从而得了些好处的东西罢了,虽然听起来吓人,但实则并没有多厉害。”
“例如人所饲养的鸡犬牛马羊豚这六畜,如果一直养着不杀,它们就会渐渐通晓人性,知道人的思想,听懂人的语言。”
“还有见过人血的刀兵、古墓里的冥器、日常使用的铜镜……等等等等,这些都是很常见的妖邪。”
张觉听了,对此很是迷惑:
“就这?”
“不然呢?”
张鲁反问。
张觉沉吟了一下,道:
“难道妖邪不应该是聚了天地之元气,能飞沙走石、变幻人形,还能施展法术的那种吗?”
张鲁听得发笑:
“师弟你大概是神话听多了,妖邪要都是你说的这么厉害,那这大汉朝早就没人了!”
“厉害的妖邪自然是有的,但世上九成九的妖邪都只是很弱的那种,甚至都不需要我辈修道人来动心,连胆子大的农夫都能弄死几个不成气候的妖邪……”
说着,张鲁又开始给张觉讲起了自己以前见过的小妖邪:
“我见过通人性的灵蛇,因为有农人无意间踩坏了它的蛋,就被它尾随了十几里地,最后咬死在家里。”
“我也见过农人养了几十年的老牛,因为年老了耕不动地,就整天流眼泪,吓坏了养它的老农。”
“我还见过能与人正常言语交流的学舌鹦鹉,不是单纯学舌,而是真的学会了说人话!”
“还有一面先秦时传下来的古镜,人照镜子,照出来却不是他本人,而是一个先秦王侯……”
张觉顿感大开眼界!
张鲁所说的这些小妖小怪,虽然都不成气候,没有张觉想象中的那么神通广大,却十分贴近人们的生活,听来极具传奇性。
给张觉的感受,就像是在听《聊斋》,里面的故事充满了诡谲怪异。
这种故事听多了,便莫名唤起了张觉的一些记忆:
《三国演义》里的主线是历史争霸,支线又夹杂了神仙之事,而在神仙之外,也有一些不是神仙所为的妖异之事。
其中比较出名的,就是刘皇叔的的卢马,它既能跃过檀溪,直接飞上悬崖,也能“妨主”,比如可怜的小凤凰庞统就被它妨死了。
还有曹操临死前砍的那棵树,一剑下去直接喷血,曹操之所以死那么突然,就有被这树给吓到了的原因……
张觉不禁感慨道:
“师兄,你说我要是把你遇见的那些妖邪故事编成书,会不会很受世人追捧啊?”
“嗯?”
张鲁一愣,而后若有所思:
“应该……可以吧?俗世的人们不就喜欢这些故事吗?”
“行!”
张觉暗下了决心,等回山以后,他就开始写书,学《聊斋》那么写妖魔鬼怪,到时候就让师兄当主角,效仿宁采臣,和成精的老牛、野狗什么的谈恋爱……
……
就这么一路上说说笑笑,师兄弟俩离开了阳平山,直往目标村庄而去。
阳平山下,除去张觉出身的那个村庄以外,还有六七个小型村落,它们的共同特点就是人少,每个村落仅有两三百号人,远远比不上后世动辄上千人的村庄规模。
这很正常,毕竟这个年代全国人口也才五六千万,而且大都集中在富庶的北方平原区。
而阳平山所在的益州蜀地,人口本来就少,还大都聚居在成都等大城附近,阳平山附近自然就没什么人。
不过若是再往南走一段距离,就可以抵达益州治所成都,那里的人口可就多多了,城池也极为繁华,比之中原大城也不见得就差了……
当张鲁张觉师兄弟抵达目标村庄时,天色还是正午模样。
“敢问老丈,听说此地有邪物作怪,不知是哪一家?”
张觉对着田间一名老农行了个道礼,笑着问起妖邪之事。
一听“妖邪”二字,老农就变了脸色:
“你们是阳平山上来的?”
“正是。”
张鲁也行了一礼,认真道:
“吾乃天师徒孙,奉天师敕命,特来消灾解难。”
“天师?!”
老农喜道:
“原来是天师的徒孙来了!”
不过他又摇摇头:
“你们来晚了,他们家正在办丧事……”
这话把张觉二人吓了一跳:
“为何?莫非他们家已经已经有人被妖邪害死了?!”
“那倒没有……是他们家大儿子从军出征的死讯回来了。”
说着,老农便为二人领路,来到了村中一处普通的农家小院之外。
“就是这儿,你们进去就知道了。”
老农叹息一声,转身离去。
只剩张觉张鲁师兄弟面面相觑,有些搞不懂现在的情况:
不是有邪物托梦吗?怎么又变成了在给战死者办丧事……
“师兄。”
张觉迟疑道:
“这邪还驱吗?”
张鲁咬了咬牙:
“管他呢!先进去问问再说!”
张鲁当先上去敲门。
不多时,门开了,从门中探出个小脑袋,警惕地问道:
“你们是谁?”
“我们是来驱除妖邪的……”
张鲁正在说明来意,却见那小脑袋立马缩了回去,喊道:
“爹!三叔!有坏人来了!”
张鲁连忙道:
“我们不是坏人,我们……”
踏踏踏!
“谁!”
一连好几声急促的脚步,就见大门轰然打开,从中冲出两个手执农具的精瘦汉子,看那架式,似乎一言不合就要开始动手。
这阵仗,吓得张鲁连连后退:
“误会!误会!”
“我二人好心前来驱邪,你等为何如此无礼!”
张觉大喝一声,见情况不对,立马跳到张鲁身边,警惕地看着对方,一旦对面的要动手,自己就护着战五渣师兄先行撤退。
对面两个凶狠的汉子一听这话,当场就愣住了:
“驱邪?”
这时,其中一个汉子才反应过来,顿时回过头去,对着报信的小孩大骂:
“你这竖子!下次再乱喊,看乃父不把你吊起来打!”
骂完了孩子,两个农家汉子这才向张觉二人连连拱手致歉:
“误会!误会!都是那竖子乱喊,二位仙人切莫误会!”
“快请进!”
……
进了小院以后,在一个汉子的吆喝下,立马就来了个妇人,为张觉二人摆上几样吃食饮水。
半天滴水未进,加之方才被无礼对待,张觉二人也不客气,吃了一阵之后,这才问起妖邪之事:
“我二人奉天师之命而来,听说你家七口人同做一个梦,梦见有妖邪背对着你们哭,不知那妖邪之事如何了?”
两个汉子闻此,纷纷一叹:
“好叫二位仙长知晓,今早刚来了消息,我家早年间从军的大兄,已在云中郡战死……我等大概已经猜到了,那托梦的并非什么邪物,而是我那苦命的大兄。”
张鲁闻之,生性善良的他便开始安慰起了这两个伤心的汉子。
而张觉听了,却不禁皱起眉来:
“战死?莫非北边又在打仗了?是匈奴人吗?”
那汉子道:
“不是匈奴人,听说是什么……鲜卑人?”
鲜卑?
……
(永寿二年,鲜卑首领檀石槐完全占据匈奴故地,七月,寇云中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