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人……”
吴达先说了四个字,余光瞥见池铁城动了动,生怕这俩家伙又要搞破坏,立刻看了过去。
池铁城从袖子里取出手帕,擦了擦刚没注意到的袖口血迹,见吴达草木皆兵地看过来,故意冲他咧了咧嘴。
吴达也懊恼于自己忽然的沉不住气,瞪了池铁城一眼,又防备地看看张灵渊,收回目光。
“聚罗汉,是城寨自己的事,是不是不该让外人在场?”
俞亦秀看看徐天和老孙:“商量的就是他们的事,他们怎么能算外人。”
吴达有些恼怒:“我说的是那三个人!”
他抬手指向张灵渊。
池铁城和苏文谦见他这样不客气地指着自家先生,都悄悄挪动脚步、握起拳头,身子紧紧绷住。
此时任谁都能看出这两个少年是练家子,只要有动手的征兆,他们会像野兽般冲出来。
罗汉们心中警惕,也不由得怪起吴达来。
一上来就这么冲,谁的毛病都要挑一挑,这下好了,四面树敌。
这两个少年手术刀玩得那么溜,必定是救人熟练,杀人更熟练了!
这也是能轻易对抗的!
张灵渊两根手指在茶杯上轻轻敲了敲,苏、池二人听到声音,知道先生不打算让他们在这里打架,都不约而同松懈下来。
张灵渊对吴达笑道:“那两位是抢铺子的当事人,不能算外人。你们要杀的人本来可以就那么死,却偏偏被我们文谦给救了,那就算是我们从你们手里抢了一条命,我们也就不能算事情的外人。既然都不是外人,一起听听判决又有何妨?”
俞亦秀笑道:“先生说得很对。人失之,人得之,其实天底下的人,本来也不该分那么多内啊外啊的。”
吴达被两人一唱一和气得心中怒火蹭蹭向上窜,猛然站起身来。
众人纷纷看向他,见其他人眼中只有看笑话的意思,并没一个支持他的,他心中怒火越发炽盛,捏紧拳头捏得嘎吱作响。
他又重重坐了回去。
“这两个人抢了双溪铺子里的金条,还有几十块银元,打死打伤了几十个弟兄。天井里架子已经搭好了,这两个人不死,以后闽西没人再给城寨面子!”
他咬牙切齿地说,目光从几个罗汉脸上一一扫过。
俞亦秀对面,胡子花白头发花白的二爷忽然问:“你刚才说天井里什么搭好了?”
吴达道:“架子。”
“夹子?”二爷使劲儿皱着眼睛,想听清楚他的话。
吴达凑近他道:“架子!吊脖子的!”
二爷眼睛皱得只剩下一条缝:“到底夹子还是簸子!你说清楚点儿!”
吴达见他老背晦到这个地步,也就没再继续搭理,靠回椅子上对其他几人说话。
“祖宗的规矩,半数牌子立起来,人弄下去吊死。”
三爷看了看躺椅上渐渐有了气色的老孙,实在不舍得他死。
人倒是无所谓,可这是他平生所见的第一个经过西医手术治疗的病人。
他实在是想知道,经过西医开膛破肚,人到底还能不能长全乎了。
做手术的小少年肯定留不下来,但是老孙,说不定可以在这儿让他多看几天。
他沉吟道:“这件事情让俞先生去做就行了,大家就不用立牌子了。”
吴达却以为他说这话是想着自己的,直勾勾盯着俞亦秀。
“俞先生好像要庇护他们。”
此言一出,几位罗汉都转头去看俞亦秀。
俞亦秀以手撑着脸颊,似乎已经陷入小寐之中。
徐天走过去,推了推俞亦秀,他眨眨眼清醒过来,捻着卦盒靠在椅背上,侧头看看张灵渊。
张灵渊用盖子撇去浮沫,品一口阳羡雪芽,对着俞亦秀点头一笑。
阳羡雪芽、惠泉之水,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
俞亦秀想着他的话,一时又怔住,好半晌才回过神。
吴达冷冷看着他,却忽然听见二爷问话。
“票呢?”
吴达不明所以:“什么票?”
“票!金条的兑票!你耳朵聋了吗!”
聋子偏爱说别人聋,池铁城和徐天都忍不住偷笑。
吴达对二爷的倚老卖老没有办法,只能回答:“票还在他们手里。”
俞亦秀便朝着徐天伸手:“徐先生,把票拿来。”
徐天从西服内侧口袋里取出被血染透一大半的当票,交给俞亦秀,俞亦秀看也没看,便将东西交给旁边的三爷。
三爷接过当票,递给身旁六爷,如此这般传递着,最后又传递回俞亦秀手上。
俞亦秀望着徐天:“该你说了。”
徐天一愣:“我?我该说的不是都跟你说了吗。”
俞亦秀想让他把之前那番打破腐朽的话再说说,吴达却抢先一步。
“那就别说了,说了也不想听,大家立牌子吧。”
“什么牌子?”徐天问。
吴达打开盛装罗汉签的盒子:“八个人,牌子立到一半,人我带下去。”
徐天诧异不已:“什么时代了,皇帝都没了!你们还以为凭着几个人就能操生死大权!”
这话触怒了几个罗汉,他们当了这么多年的城寨主人,早已是说不一二。别说一个人生死大权,就是个大家族大门阀,他们一声令下也能斩草除根!
说句不客气的,闽西这地带,他们还真就是皇帝!
还没有人像这个年轻后生一样,直接顶撞他们的!
原本还持观望态度的罗汉们,立刻将罗汉签插进盒子凹槽,笔直将签子立了起来。
唯有俞亦秀和三爷、二爷眼前的罗汉签没有动。
三爷是想要留着活老孙当观察样本,这吴达知道,他也没去干涉,只是见二爷摩挲着他的拐杖出神,不由凑过去问话。
“二爷,你的牌子立不立呀?”
二爷立时瞪他一眼:“你的排场才没人理呢!”
吴达被他时好时坏的听力弄懵了。
“你这耳朵到底聋不聋?”
池铁城也不由得小声问苏文谦:“这老头耳朵怎么回事?”
苏文谦也不解地摇头,张灵渊笑道:“耳朵肯定没问题,刚才那句话不就说出心事了吗。”
“老人家,觉得自己位高德劭,该被尊敬着,自然看不惯后辈张牙舞爪。”
“且老人家,比年轻人更讲究里外之分,面子要维护,可是怎么能容忍姓吴的凌驾到姓俞的之上。”
二人恍然大悟,暗想他们果然还是不够阅历丰富,竟然连这样简单的道理都想不懂。
果然还是要跟着先生多学!
吴达知道自己没法和老人家犟,只能问:“您到底立不立牌子?”
二爷撇过头:“不立!”
可是不立也没什么意义,已经有超过半数的牌子被立了起来。
吴达笑看着俞亦秀。
“俞先生,牌子可过了一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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