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李虞夔鸡啄米一般的神情,王欢按着桌子又问道:“李大人不知手上现有多少军马?”
李虞夔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和女婿,张口答道:“回禀侯爷,老夫起事,始于蒲州城外老家李家集,那里是我家祖宅所在,族中有壮丁五百,平日里为了防范马贼流匪,请了枪棒教师经常教习,又请了原宁夏总兵麾下的军官指导行伍规制,农闲时经常在集外排列走阵,是老夫起事的根本。”
“靠着这五百人,犬子李弘先入城联络城中原明军旧识,他们都有反正之心,借着守卫城墙的良机,于夜间打开城门放我们进去,杀尽城内鞑子伪官,城中百姓早就深受鞑子荼毒,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义旗一举,一呼百应,三天内就得兵一万人。”
“老夫又联络女婿王成龙,他原是蒲州守备,被鞑子看中他的武勇,引为潼关守备,但心中其实一直装着大明,老夫一封书信,就让他反正,他手中有兵三千,都是潼关戍卒,与老夫的人合在一起,共计一万三千人。”
李虞夔絮絮叨叨的说了这么多,其实一句话就可以说完,王欢听出来了,他不过是想在自己面前抬举一下自己的儿子和女婿,点出了二人反正的功劳,日后也好谋个前程,多少抹去些留过辫子当过鞑官的黑历史。
王欢就坡下驴,微微笑了一笑,道:“令公子身先士卒、置于险地而奋勇杀敌,可谓骁勇;贤婿审时度势、毅然反正,可谓俊杰。两人都是大明的忠臣良将,今后前途无量,不愧李大人的左膀右臂,能得到这么好的儿子和女婿,李大人有福啊。”
李虞夔心灵通透,一听就明,王欢这是认可了他家两个后辈了,顿时激动起来,冲王欢连连作揖,颤声道:“后辈愚钝,还靠侯爷提携!”
“不过一万三千人,其中可以用一用的人,又有几多呢?”王欢把话头一转,皱眉问道。
“这个,老夫手里的人很杂,本族壮丁五百,皆是李家族人,刀枪娴熟,蒲州城里反正的一千多兵丁和王成龙麾下三千兵,都是可以用的。”李虞夔想了想,答道:“其他的,都是新附的百姓,老夫将蒲州和潼关府库中的兵器发放下去,编制成军,权充人数,呐喊助威、壮壮声势,还是可行的。”
他也知道,那些刚刚剪去辫子的老百姓,跟着自己闹事要么是因为穷得吃不上饭,要么是被清廷欺压怒不可遏,都没拿过刀子跟人拼过命,虽然人数可观,却连兵都算不上,跟自己那五百族丁比起来都差的太远,遑论军队了。
王欢听罢,沉吟道:“如此说来,你手上可用兵丁有四千多人,壮丁男子有近万?”
李虞夔忙道:“正是如此!”
王欢看着地图,敲敲桌子:“潼关周长近二十里,城门六处,水关两个,城外连城、屯堡三十余个,光靠马作衡的两千人,根本不够用,李大人,你的兵都留在蒲州,不要你的,但你的壮丁,要留下五千在潼关,帮助守城。”
李虞夔心头抽了抽,但还是答应下来:“全凭侯爷吩咐。”
王欢瞟了瞟他,安抚道:“你并不需太过担心,本候过河之后,就在你的前方,只要你能守住黄河渡口,防止河南过来的鞑子攻占蒲州,就可高枕无忧,至于潼关,完全可以交给马将军。”
他把手指在地图上蒲州那一处点了点:“蒲州雄城,周长八里,墙高三丈有余,条石为基青砖裹土,坚固无比,你近万人守卫,只要不主动出城野战,应该无忧,城上有炮,如果鞑子从远处过河,企图绕蒲州而趋黄河上游过河,你只需远远炮击之,即可阻其去路。”
李虞夔和儿子女婿,认真听着,连连点头,深以为然。
马作衡却把头抬起,沉声道:“侯爷,这些民壮搬运器械、扔石头砸滚木还凑合,让他们作战兵当主力,就勉为其难了。”
王欢把手指在潼关周边一划,肃容道:“当然不是,民壮配给你,是用来辅助的,守城作战,没有铺兵可不行,五千人来助你,勉强足够,至于战兵,你那两千人是不够的,我会从西安调人过来,帮你守城。”
他的指头接连划过潼关城外几道沟堑,接着说道:“你要指挥这些民壮,趁着近日无事,修缮城外的诸多屯堡,完善防御设施,规划重点设防区域。对禁沟一线,经十二连城至上关一线,要派人守卫,防止鞑子攻东关不克,迂回南面绕道。”
马作衡循着王欢的手指,脑子里飞快的计算着,瞬息间就有了计较,抬头道:“侯爷,这般布防,我估计起码要五千步卒,两千骑兵,方可够用,如果鞑子人数上五万,我们军力还要加强,方可保得周全。”
王欢摇摇头,道:“河南鞑子没那么多兵的,有三万人就很难得了,我没法再给你调五千人来,陕西境内还没有肃清,王永强和孟知雨手头也有些吃紧,最多再给你三千人,不能再多了。”
他拍拍马作衡的肩膀,激励道:“你当初在剑阁,孤军守城,豪格十万人不能动弹,今日在潼关,望你同样发挥所长,力保我军粮道不失,你记住,你死了,潼关都不能丢!否则夔州军数万兄弟,将万劫不复!”
马作衡挺胸昂首,决绝而坚定的目视王欢,沉稳的脸上坚毅得像一块岩石,朗声道:“请侯爷放心,马作衡绝不后退一步!”
一边的李弘和王成龙却咂舌不已,小声彼此道:“听见了吗?豪格都不能奈何这个姓马的,豪格可是横扫大明的鞑子亲王啊,崇祯年间在山西,这个豪格跟随皇太极入边墙、毁城掳民,厉害非常,无人能敌,居然连他也斗不过平凉候下面的一千总,真不可思议!”
“当年连代州城墙都被豪格给拆了,说起此人,山西百姓无人不仓皇四顾,唯恐这魔王又来。只闻豪格在四川遇败,却不知竟败于这貌不惊人手里,平凉候手下能人多啊。”
李虞夔不满的回过头,狠狠的瞪了两人一眼,轻声斥责道:“噤声!侯爷在此,岂可妄言!夔州军名满天下,哪里是你们俩能及得上的,趁这段时日朝夕相处,都把眼珠子瞪大了,看看别人是怎么练兵的,多少学上一点,日后也好在大明朝堂上混个前程出来!”
儿子和女婿唯唯诺诺,连连点头,巴巴的望向马作衡,仿佛看到了上进的大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