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们准备早饭的时候,张天在另一处火堆上架起数个皮糙肉厚的竹筒,倒入薄薄的一层水,熬煮鱼骨和其他动物的骨头碎渣。
只有那些形状好的骨头才会被挑选来制作骨器,剩下的碎骨头族人们会收集起来扔到深山老林里。
这无疑是极其浪费的行为。
天生其材必有用,即便是碎骨头,也有它的用武之地。
“给,这叫薄荷茶,那个野人做的。”
枭端一杯薄荷茶给张天。
张天慢慢喝着茶,用竹棍轻轻翻搅竹筒里的碎骨头,他脚边放着一沓熊筋,以背筋和脚筋为主,也不知道够不够制作三张弓。
“你在做什么?”枭好奇询问。
“熬胶。”
“胶?那种粘粘的东西?”
“对的。”
部落里已经发展出简单的制胶技术,不过是植物胶,一般是利用植物的淀粉成分制作,但因为粘性平平,通常只用作辅助固定,主要还是靠绳子。
枭立刻来了兴趣:“骨头也能制成胶吗?”
“不仅骨头,这个也可以。”
张天说着,将一个充满腥臭气息的竹篓递给他。
枭接过来一看,竹篓里满满的鱼鳔,他就说这两天吃饭怎么没见到这种内脏,原来都在这儿了!
张天笑呵呵道:“这些鱼鳔我都煮过了,你去拿个大点的碗,用石棒将它们全部捣碎。”
“这样就能制成胶了?”
枭感到惊奇,他无法将鱼鳔与粘粘的胶联系起来。
张天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说:“要捣得非常烂才行。”
“这个简单!”
枭兴高采烈地去了。
经过一天的观察,林郁发现这个部落的技能似乎全点在工具的制作上了,和他们粗糙的饮食习惯相比,鱼竿和弓箭精致得像是舶来物。
令她更为惊奇的是,那两个形影不离的年轻人,天和枭,一个在熬碎骨,另一个在捣鱼鳔。
他们竟然会提取胶质,制作动物胶!
同时又觉得奇怪,鱼鳔胶的制作非常辛苦,有句话叫“壮汉捣不了二两胶”,这种体力活怎么会交给一个孩子去做?这帮男人都在干等着吃饭,竟然也不帮忙……
枭很快就发觉不对劲:他以前捣过的肉食和植物,轻轻捣几下就会碎裂,这鱼鳔捣了半天竟然一点变化也没有!
他想起天把鱼鳔递给他时露出的神秘兮兮的笑容,大呼上当。
环视一圈,目光落到某个脑子里长肌肉的大块头身上。
“虎头哥。”
枭一脸谄笑地将骨碗递到虎头面前。
“干嘛?”
“天说,只有真正的勇士才能把鱼鳔捣烂,我试过了,我好像不太行。”
“你当然不行!给我,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勇士!”
虎头一把夺过碗和石棒,坐下来跟打桩机似的疯狂输出,手速快到只剩残影,石棒撞击骨碗发出像机关枪一样密集的脆响。
枭原封不动地照搬张天的话:“要捣得非常烂才行。”
虎头头也不抬,高手从不废话,他轻描淡写地做了个ok的手势,对于手势的使用是越发自如了。
枭坐回张天的身旁,想看他如何将骨头变成胶,却发现他正在用麻线编织着什么,和草鞋差不多的编法,只不过要大一些,线要细一些,缝隙要小一些。
张天打算编织一张手帕大小的滤布,严格意义上讲,还不算是布,因为用树皮纤维纺的线太粗太硬了,其中罕有大量的纤维素、木质素、胶质及其他一些杂质。
只有选用苎麻、亚麻等优质的麻料,经过沤渍脱胶等加工工艺去除杂质,才能纺出柔软纤细的线,织出柔和的布匹来。
不过用来过滤已经足够。
他刚编好滤布,就看见虎头威风凛凛地走来。
他一手端着碗,另一只手背在身后,很有高人风范,淡淡地说:“给,这样可以了吧?”
骨碗里鱼鳔碎到只有指甲盖大小。
张天赞不绝口:“厉害!果然还得是你!”
虎头面有得色,微笑着轻拍枭的肩头,一副年轻人多学着点的高姿态。
枭将装满鱼鳔的竹篓拎到他面前,笑嘻嘻道:“要把这一篓的鱼鳔全部捣碎,才是真正的勇士!”
虎头的笑容顿时凝固在脸上,好在这时响起兰花的声音:“吃饭了!”
他立刻说:“先吃饭!”
毫不迟疑地转身离开。
两人看见他背在身后的手好似寒风中的树叶抖个不停,笑得前仰后合。
张天将鱼鳔碎屑扔到竹筒里和骨头一起煮,随着胶质渐渐熬出来,竹筒中的水变得越发浓稠。
枭伸手捻了捻竹筒里的胶质,惊奇道:“确实变得粘乎乎了……”
张天把滤布给他:“来,像这样举着,拿稳了。”
枭平举着滤布,他不明白天要做什么,但他很快便明白了。
张天将竹筒和碗里的胶趁热全部倒在了滤布上,胶液透过缝隙渗到了骨盆里,而骨头和鱼鳔碎屑统统留在了滤布上。
枭大开眼界,想不到“草鞋”还有这样的妙用。
他忍不住说:“天,你真聪明!”
张天笑着摇摇头:“这都是天空的指引。”
这时枭看见那个野女人走了过来,想起阿妈的话,他谨慎地退开两步。
林郁却没走近,隔着两三米的距离,指着枭手里的滤布可劲比划,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在说什么。
张天听得很清楚,她在用中文问:“我能不能借用这块布?”
他点点头,用原始人的语言说:“可以。”
他将滤布放在干净的石头上,示意她要用的时候自行取之。
林郁心满意足地去了。
枭全程懵逼:“她说什么?”
张天正要解释,忽听见兰花姨妈提高声量喊道:“吃饭了!要我来请你们吗?”
枭悚然一惊,母上的脾气他最是了解,再不去吃饭,她老人家就要扛着大棒来请人了。
“你先去吧,我一会儿就来。”
张天将熊筋和装满胶液的骨盆放到洞穴外晾晒,随后回洞里吃早饭。
饭后稍作休息,外出劳作。
这次是兵分四路,张天和枭领着一队人去河边钓鱼,虎头和虎爪带剩下的人进山狩猎——虎头已经放弃钓鱼,他挎上弓,拿起矛,回归自己的老本行。
兰花带一队人去河边清洗兽皮,林郁也在此列,红花带剩下的人进山采集。
留守洞穴的老人、小孩和孕妇们也并非无所事事,昨天猎杀的熊,它皮下组织、内脏器官周围和腹部处的大块肥肉需要熬成油脂,留待寒冬之际食用,这件事便由他们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