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黑炎城。
小小的木屋,窗前。
洛轻笙默默注视着眼前的雨幕。
雨幕里,是完整的楼宇,是匆匆的人群,是街巷小贩的叫卖声。
还有叫不出名字的小鸟,在树上枝头跳来跳去。
和外面的废墟荒野,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这里有着人类的烟火气息,让她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很多年以前。
身后,脚步声传来。
原本冷傲的小脸儿微不可查地柔和下来,洛轻笙没有回头:“棋,你醒了?”
身后,顶着鸡窝头的少年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叼着牙刷来到了洛轻笙的旁边。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噗啊!”
李观棋一口盐水喷到窗边经过的狗子身上,惹得狗子一阵乱叫。
“还以为你会偷偷离开这里,没想到小丫头还挺乖的嘛……”
洛轻笙揺了摇头,用自己才会听到的声音呢喃道:“才不会偷偷跑掉的。”
“对啦洛洛,你身体怎么样了?”
洛轻笙看着少年担忧的神色,知道他在问自己体内的高浓度「死雾」。
李观棋不由得呆了呆。
昨天还没太注意,今天再次看到了这仿佛红宝石一般的眼眸。
是「死雾」侵染的缘故吗,好漂亮啊!
“「死雾」已经感染了我的丹田气海,我只能用意志压制住「死雾」能量的爆发,如果再像昨晚那般,恐怕我也支持不下去了。”
“我现在去找道爷,他应该会有办法的!”
她轻轻揺了摇头:“棋,你不要去,太危险了。”
李观棋明白了女孩在担忧什么,轻笑道:“你觉得那个道士很危险?怕我出事情?”
洛轻笙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那个道士很厉害,我没有把握胜过他。”
李观棋笑了笑,揉了揉洛轻笙的头发,“不用担心,说不定道爷是个好人呢,不然也不会让我去救你。”
“可是……唔……”
“没什么可是的。”李观棋从兜里摸了一块方糖塞进了洛轻笙的嘴巴里,看着对方有些艰难咀嚼的神色,李观棋阴谋得逞般地笑了笑。
“没想到吧小妞,这块方糖是臭豆腐味儿的!”
“我在糖里,浇了臭豆腐汁。”
“……”
“好啦好啦,别用那种委屈巴巴的眼神看我,晚上回来给你做麻辣烫!”
艰难地将口中的臭豆腐糖果咽下,洛轻笙轻轻偏了偏头:“麻辣……烫?”
棋做的牛肉面超级好吃,麻辣烫是什么呢,是不是也很好吃呢……
少女的眼神渐渐变得期待起来。
……
……
城外,废墟之上。
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
“这雨真他妈烦人。”
灰色短发、穿着破破烂烂风衣的男子有些心烦。
“夜鸦,你应该知道这次失败的后果。”宽厚的身影合上了手中的书,低沉的声音在男子身后响起,“如果这次抓捕洛轻笙的行动失败,你会被殿下抹除掉。”
“这不用你说,汐浊影。”
灰发男子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她逃了那么久,在「死雾」的侵蚀下,应该早就支撑不住了才对。”
汐浊影沉默了一会儿,没有把内心的担忧说出去。
虽然他感知到了属于洛轻笙的高浓度「死雾」,然而那些「死雾」却仿佛被压制了一般。
从「仙界」一路被追杀至此,浑身是伤,又被高浓度「死雾」感染,却从未屈服过。
不愧是殿下的姐姐,真是强大的意志力啊。
可意志终究有被消磨殆尽的一天,只有成为堕落者,才能真正掌握「死雾」的力量。
负隅反抗,何苦来哉。
汐浊影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指向了远处城池的轮廓。
“感知显示,她已经到了那座城里面。”
“黑炎城……什么时候人类多了这么一个城池?”名叫渡鸦的灰发男子甩了甩手中的链刀,有些不屑地撇嘴,“里面的阿猫阿狗,要全都杀掉吗?”
“殿下说了,还不是动手时候……因为,洛轻笙总会出来的。”汐浊影又翻开手中的书册,沉声道,“感染了高浓度的「死雾」,随时随地都会发生畸变,她是不可能与人类共存的。”
……
……
“那个女娃儿是不可能与人类共存的!”
细雨陋巷,铁匠铺里,传来一声轻喝。
老张头儿灌了一口酒,冷笑起来:“这一点,你明明知道的,君莫笑。”
雨檐下,君莫笑漫不经心地捧起一盏热茶,轻轻吹了吹茶气。
白雾袅袅,散入漫天飘零的雨线。
他淡淡道:“是,又如何。”
“那你为何要将她放入城中?”
“「大型死雾监测法阵」由30名先驱境修行者构筑,覆盖了黑炎城内三十里的空间范围,任何「死雾」气息都能感知预警,如果不是你故意放那女娃儿进来,她能入黑炎城半步?”
听着老张头儿连珠炮般的责问,君莫笑只是平静地“哦”了一声。
“哦哦哦、哦你妈个头啊!”
老张头儿气极反笑:“修行五境,那女娃已入第三境先驱,如果她压制不住体内「死雾」的侵蚀,发生畸变,那将是多么恐怖的存在?”
老张头儿看着沉默不语的中年道士,悠悠地叹了口气:“那女娃的灵根就那么重要吗?让她死在「仙界」手中,或者被堕落者捕获,不是更好吗?”
君莫笑轻轻泯了一口茶:“我不喜欢「仙界」,也不喜欢堕落者,所以不想让这世间罕有的「极」之灵根,白白便宜了他们。”
听到君莫笑的回答,老张头儿沉默片刻,一大口,将酒壶中的汾酒一饮而尽。
浓烈的酒线由喉入胃,让他整个身子都暖了起来。
他盯着雨幕,仿佛在说一件毫不关己的事情:“那你为何让李观棋把她救回来?那臭小子只是个普通人罢了。”
“普通?”
君莫笑仿佛听到了什么好听的笑话,感慨道:“一个普通人无法操控灵气淬体,一个普通人无法研究出「灵能转换法阵」……一个普通人,更不会在三百米外,杀死一只游级的畸变体幽灵狼。”
三百米外?
老张头儿怔了怔,没想到臭小子让自己锻造的“二爱一”,竟然那么厉害。
君莫笑接着道:“他想成为修行者,想了三年。可就在昨晚,当我说帮他移植洛轻笙的灵根、助他成为修行者的时候…….”
“他拒绝了。”
“很干脆的拒绝,没有一丝犹豫。”
君莫笑放下手中的茶盏,看向漫天雨丝,目光有些遥远。
“人见利而不见害,鱼见食而不见钩。”
“他能忍住,实属难得。”
老张头儿轻轻地叹了口气:“所以,这就是你让他送死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