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对待犯人的态度产生变化，自然跟生死簿有关。
三百多名犯人的事迹他全部浏览了一遍，这些犯人有没有罪，他比谁都清楚。
三百六十六名犯人当中，绝大多数都是罪孽深重的恶徒，至少占据了七成以上。
还有两成左右的犯人，其实达不到天牢收押的标准。
或是得罪了惹不起的权贵；或是拿不出钱给主审的衙门，衙门便将其他案子扔到他们头上，顺带着完成业绩；还有犯人遭遇天灾，只能揭竿而起，被官军擒拿后，当作反贼打入天牢。
最后不到一成的犯人，几乎没犯过什么事，却因为各种原因，被关押在了天牢之中。
罪孽深重的犯人，陆沉给点米汤吊着狗命，能贡献经验就成；罪孽没那么重的，给个大半碗稀粥，吃下去能有点感觉。
像黑狗儿这种苦命人，或者被冤枉的犯人，陆沉给的粥就要干一点，偶尔还会给几块咸菜。
黄字号，第四小区，七号房。
一名身形瘦小的犯人靠在墙边，只见他浑身上下瘫软无力，定是被狱卒折断了全部手脚。
陆沉对这个犯人的印象很深。
此人叫燕辉，绰号燕子李，是一名盗贼。
但燕子李跟其他盗贼不同，从来不对好人下手，只偷为富不仁的官吏和士绅。wutu.org 螃蟹小说网
他将大部分偷来的财物分给穷苦百姓，只留下少许银子用来享受，在老百姓当中有侠盗的美誉。
可惜燕子李的胆子实在太大，竟然在诸多同行的怂恿下，将行窃的目标定在左相府，因此沦落到天牢之中。
在左相李林辅的授意下，一大堆案子全部栽在燕子李头上，砍头是跑不掉了。
按照时间推算，三天之后，就是他的死期。
陆沉舀起满满一勺稠粥倒进碗里，顺带给了十多块咸菜。
“嗯？”
燕子李抬起头，疑惑地看着陆沉。
陆沉知道他想问什么，淡淡道：“你没几天好活了，有什么想吃的，可以跟我讲。”
燕子李闻言一愣，旋即回过神来，咧嘴笑道：“你要什么？金银财宝啥的，我早就花光了。”
“用不着。”
陆沉摇了摇头，推着餐车向前走去，声音缓缓传来：“好好想想要吃什么，晚些放饭的时候告诉我。”
“……”
燕子李靠在墙边一言不发，许久过后，疯狂扑向盛满粥的破碗。
黄字号，第九小区，九号房。
一名高大瘦削的方脸和尚，闭着眼睛盘腿坐在铁栏前，膝盖前面放着一个铜钵。
方脸和尚法号戒怒，是黄字区域唯一一名易筋强者，陆沉印象极为深刻。
常言道：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
戒怒自小拜入有“天下禅宗”之称的武学圣地悬空寺，由罗汉堂首座亲自传授武功，修为在同辈弟子里排行前列。
但戒怒的脾气极大，一言不合就会发怒。
跟师兄弟切磋的时候下手很重，戒怒时常将他们打的满地找牙；有时他下山苦修，碰到不平之事，便会果断出手，经常匠人打死打伤。
挨打之人将事情闹到悬空寺，罗汉堂首座也无法包庇他，将戒怒赶出了山门。
戒怒离开悬空寺没多久，在街上看到纨绔子弟强抢民女，一怒之下，将该纨绔和十余名狗腿全部击毙，被数百名官兵合力擒下。
那名纨绔的父亲是当朝三品大员，戒怒失去了悬空寺做后台，很快便被关进了天牢。
但悬空寺的招牌实在太响，即便戒怒被赶了出来，天牢官员也担心有一天他会重归山门，到时候再惹祸上身。
几名负责的官员商议过后，索性将戒怒关在黄字区域。
“施主心地善良，合该入我佛门。”
没等陆沉抬起木勺，戒怒和尚睁开眼睛，咧着大嘴胡言乱语。
“大师莫要拿我取笑，小子慧根低劣，哪有资格修行佛法。”
陆沉舀起满满一勺稠粥，淡笑道：“还请大师将铜钵拿近一些。”
“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不会拿施主打趣。”
“施主跟其他狱卒不一样，从不仗势欺人、索要财物，这便是施主心存善良啊。”
戒怒将铜钵放在铁栏前，继续道：“心有善念即是佛。”
“小子没有家人需要养活，再加上体弱多病，指不定哪天人就没了，要那么多钱也没用。”
陆沉将粥倒在铜钵中，顺带放了些咸菜，补充道：“仗势欺人也需要力气不是？小子担心力气使得大了，自个倒先没了，这跟善不善良没啥关系，不过是想多活些时日罢了……咳咳……”
从手无缚鸡之力的弱鸡提升到淬体四重，陆沉只花了不到一天时间，这种变化若是让别人知晓，肯定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陆沉今日来到天牢，一直在模仿前些天的自己。
“贫僧不擅长与人争辩，就不跟施主争了。”
“虽说贫僧早就被师尊逐出山门，但还是能修书一封，推荐施主去悬空寺修行的。”
“悬空寺号称天下禅宗，有四大神功和七十二绝技威震天下，施主若能将任何一门修炼成功，莫说治疗病弱之躯，便是长生不老也有可能。”
“施主不用马上回复贫僧，回去再想想，若是改变心意，随时可以来寻贫僧。”
戒怒伸手拿起铜钵，边吃边叹道：“这白粥咸菜也太难吃了，施主，下次能否给贫僧弄点烤肉美酒？”
“……”
陆沉盯着戒怒和尚的光头，分不清他哪句话才是真的。
悬空寺的名头太大，四大神功威震天下。
据说悬空寺主持空闻大师，修炼四大神功中的《易筋经》，数百年来从来没有踏出过山门，一身功力早已超凡入圣，堪称世间第一强者。
只可惜空闻没有出手记录，有很多人不太认可这个天下第一。
修炼四大神功排名最末《童子功》的达摩院首座空见大师，倒是在无数修炼者心目中的排名极高——这位大师孤身闯入六大魔宗之一的鬼王宗，亲手击毙鬼王宗数十位强者后全身而退。
这一战的巨大成就，使空见大师在大宗师榜上急速攀升，最终名列第八。
如果陆沉没有生死簿，去悬空寺当和尚，确实算是不错的选择。
但陆沉觉得戒怒这家伙说这么多，纯粹是想骗自己给他弄美酒和烤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