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朱四迎接蒋太后入宫时。
官所内。
朱浩当天休沐,正在研究他的商业计划书,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把银号扩展到南京,让顺天府和应天府紧密联系起来。
“太后入宫,从此后陛下便有了约束,估计短时间内陛下不会再出宫了你作何打算?”
唐寅出现在一旁,看着朱浩正奋笔疾书,没表现得有多惊讶。
朱浩还在兴王府时,就没事喜欢胡写乱画,他早就适应了。
朱浩道:“身在皇宫大内,你以为是什么有意思的事?就算太后入宫,陛下也不可能每天都去请见,肯定还是会出宫来的。”
开玩笑。
朱四喜欢出宫,是因为在宫里感觉到孤单寂寞冷?
肯定想出宫来玩!
就好像兴王府里有他的老娘和家人,他还是照样想跑到安陆城里玩一样。
宫里和宫外的世界能一样?
“孟载今日设宴,款待从兴王府到京城来的诸多属官,你去不去?”唐寅问道。
之前朱四到京师,带来了一批兴王府的典吏,但毕竟兴王府自成体系,有一小半人留在安陆,此番大多都跟着蒋王妃到了京城,安陆兴王府只剩下个空壳子,交给地方州府去照看打理。
都当皇帝了,一个王府有什么值得卷恋的?
这批人到了京城,蒋轮作为太后的弟弟,再加上其想笼络人心,为将来获得爵位做准备,这宴不用皇帝来安排,单就蒋太后一个授意,蒋轮就屁颠屁颠去干了。
朱浩道:“这种热闹我可不会去凑,现在兴王府到京师的人越来越多,而人一多就嘴杂,我的身份非常容易暴露,最近可能我来这里的次数都要相应减少有事的话,交给先生你处置了!”
唐寅皱眉不已:“那么多朝务,你让我来解决?”
言外之意,你不是开玩笑吧?
就算照本宣科把内阁票拟当朱批内容,问题是我也没法模彷皇帝的字迹,真以为谁都能替代新皇?
朱浩一脸无所谓的样子:“陛下不可能事事都仰仗于我,现在太后入宫,是该培养他独立自主的能力了等到他再出宫,就把事交给他亲自做,以后戏也少安排,外人知道成何体统?”
唐寅翻了个白眼:“现在你知道不成体统?早干嘛去了?这种话,估计也就你能去劝,还有,现在大明朝廷少不了你!”
“随便。”
朱浩还是不当回事。
朱浩现在的确想让自己稍微轻松一点。
不能白天在翰林院上班,下午回来还要给朱四当替身,最开始他还觉得能处理大明朝务有种巨大的成就感,但久而久之整个人也开始懈怠下来。
我又不是皇帝,为什么要把自己搞得那么累?
想改变大明,不是靠批阅奏疏来完成,更应该拓展一下商业体系,还有就是搞一些科学研究,让工业明早点降临华夏大地。
所以现在朱浩对做生意的热情,远比当官更大。
当天他就去找了苏熙贵。
“小当家,银号刚开张,徽商和各地商贾不太认,但借助鄙人高超的游说能力,已接纳六万多两银子存银,另外还有铜钱四五万贯的模样”
苏熙贵很兴奋。
本以为开钱铺子有点拾人牙慧,根本无法做大做强。
但有官府的背景就是好办事,这种以财生财的模式,才是赚钱的王道。
苏熙贵以往太专注于实体产业,尤其是商品的低买高卖,从没想过金融服务业也能如此赚钱。
朱浩道:“给他们利息,他们当然想往银号里存银,他们赌的是你未来这两三年时间不会倒。但因为黄公只是在南京为户部尚书,所以前来归附的人还不是很多银子放贷出去多少?”
苏熙贵笑道:“有个四五万两的样子,听小当家的,留了一些存银其实留不留都还好,这点银子我赔得起。”
相比于苏熙贵的家大业大,随便筹措个几十万两银子还是能办到的。
苏熙贵就算做不到富可敌国,之前几年靠盐场改革,还有黄瓒在北户部当侍郎,以及将大批盐引交给他,令苏熙贵成为大明最大的盐商。
毕竟滩晒法的改革,就是黄瓒搞出来的,生意场上自然会便宜自家白手套。
朱浩道:“十万两还是太少了,要在一年时间内,把银号的规模,发展到百万两级别,三个月内将南北两京体系建立完善,半年左右把银号开到中原各处省会城市,一年内发展到大江南北”
苏熙贵咋舌:“小当家,要说有野心,还是您更胜一筹,鄙人实在是自愧不如。”
“说这片儿汤话有何意义?咱都是生意人,搞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没用,陛下在大礼议之事上扳回一城,我估计臣的反击将要开始,必定会从户部钱粮方面出手,加上之前酝酿的河工账目,户部和工部的自查也快要结束。”
朱浩分析了当下局势。
苏熙贵笑道:“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小当家深谋远虑。”
朱浩打量苏熙贵,总觉得这货今天有点不太对劲,恭维他的话很多。
“一百两银子,按月息一分,或是年息两分,扣除给出去的利息,一年的收入不过才十万两的样子,还是太少了,现在朝廷有何用度,一年开销怎么也要个四五十万两银子,才能对大明经济起到刺激作用”
大明到中叶后,南美洲的白银开始逐渐流入,银价逐步下降,白银成为市面主要流通货币。
朱浩入朝后,留意过大明历年开支,虽然大明的账目没有算总账的习惯,但单以太仓银出入来算,一年大概有三百万两左右,粮食调度多归于地方仓储,地方税收所缴纳的也都是以市价兑换白银来上缴太仓。
照此推算,到正德末年,朝廷一年的开支,折白银,不会超过五百万两。
其中九边调度占到了四成到五成,战乱年景甚至能占到七成往上,因为粮开中制度已崩坏,西北商屯荒驰,西北用度几乎全靠太仓支撑。
河工在正常年景,又占到大明用度的两三成。
除此之外,最大头的开支就是官员俸禄和修建宫庙,如此便已入不敷出,若是地方有灾情,或是遇到点什么事,朝廷没法平白变出银子,又不能以通货膨胀的方式从民间掠夺财富,的确很容易让朝廷财政出现赤字。
大明中后期各种社会问题,不就是因此而产生?
收商税,必然会跟后来所发生的那样,与士族阶层产生极大的矛盾,毕竟现在掌握大明市场经济的主要是官宦阶层,看似当官的不能经商,但任何时代权力转租都无法遏制,有权就有钱,谁不想把自己手上的权力变现?
再就是大地主阶层。
这些人掌握了社会话语权,谁动他们的奶酪,他们就会把谁当敌人。
朱浩知道一些改革暂时看来没法推行,想要让大明朝廷变得富裕,最好的办法就是先发展金融业、商业等,既然不能以政策从士族阶层手上抢钱,不能跟你们收税,那我就以你们擅长的东西,从你们手上捞钱。
正常做生意,你们技不如人,亏本了,总不能赖朝廷政策上剥夺你们吧?
苏熙贵也替朱浩憧憬了一下:“若是一年经营个一千万两,赚到手一百万两,对朝廷相助应该会更大吧?”
“还是少。”
朱浩比苏熙贵更贪心,“最好是一年赚出个朝廷用度,大致就够了。”
“这不可能吧?”
苏熙贵毕竟是南京户部尚书的白手套,对大明户部的开支用度情况还是多少有些了解的,“那可能需要五千万两以上,就算是把天下所有商贾的财富聚拢起来,怕也没那么多。”
朱浩笑道:“要做大,就不能只盯着商贾手上那点钱,要把业务发展到民间所有百姓。”
“这”
苏熙贵心想,这位可真是敢想。
做梦呢?
普通人攒点钱不容易,你还想让他们把钱存进银号不成?
“百姓也是注重利益的,首先我们要做到童叟无欺,不能盲目扩张,并愿意牺牲一些利益来笼络百姓,才能取得他们的信任,以后就算是有什么大事,朝廷也可以从银号借钱,同样按利借贷,那时朝廷府库就不会在发生大事时捉襟见肘了。”
朱浩更说出一种苏熙贵未曾听说过的理论。
朝廷找银号借钱?
等朝廷用完了,那还能还么?
再一想,不对,若是朱浩能影响新皇,从皇帝到朱浩这个未来可能会出现的权臣,都遵守契约的话,那这件事还是可执行的。
重要的是本来银号就是朱浩开的。
等于说朝廷把银子左手倒右手,自己把银子存在银号,回头再找银号借钱,利息付给银号,而朝廷又在盈利中占了大头。
真是稳赚不赔。
“小当家,京师各地的商会,如今对银号多有顾虑,您看是否找个机会或是找什么人,去跟他们沟通一下?”
苏熙贵见朱浩还有个目的,就是想获得政策上更多的支持。
现在商贾肯存银子,多数都还看在他苏熙贵的面子上,而不是朝廷。
朱浩道:“回头让户部唐主事去见他们,宣扬一下政策,让他们知道,如此乃利国利民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