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孟唯宁总觉得,他今天奇奇怪怪的,便忍不住问:“怎么了,是有事吗?”

跟她有关,会让她难过?

“没、没有,你想吃什么,要不我给你打包回去吧,或者我给你做饭,想吃什么都可以。”

孟唯宁就更好奇了,他好像想要掩饰些什么东西。

孟唯宁跟他认识不久,不知道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可以隐瞒的事情。

“伏铭,你可以直说,不用瞒着我,如果你怕会影响我的心情,那我可以告诉你,不用怕,我没你想象中那么脆弱,我可以承受。”

那边一阵长久的沉默。

孟唯宁跟着他的沉默,捡完了所有掉在地上的糯米小糍粑。

她正要起身丢到垃圾桶,一直沉默的伏铭突然说话了:“我知道是谁传的流言了。”

孟唯宁跟着一顿,没有站起来,就着蹲在地上的姿势问:“是谁?”

刚问出口,她却似乎有了答案。

那个,她最不愿意相信的……

伏铭会先问她心情如何,又支支吾吾不肯说,显然是怕她知道真相会难过。

她会难过,会因为谁难过,似乎不言而喻。

那一瞬间,她忽然感觉心揪了起来。

“光子说,最开始,这话……”伏铭顿了顿,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是莫以书他们在酒店传出来的。”

孟唯宁手上力度一松,刚刚捡起来的糯米小糍粑重新掉落到地上,撒了一地。

就这一刻,她感觉自己的大脑有短暂的空白。

刚刚她在公交车上,还回忆起从前的美好,却没想到现在,竟然……

她怎么可以这样对她呢。

孟唯宁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去了,一屁股坐到地上,根本没有力气站起来。

迟衡不爱她,出轨,被她捉奸在床,其实她都没那么恨。

但是,他父母最信任的人,在他们离去后,给他们唯一的女儿泼这样的脏水。

第26章 也挺甜的

天边乌云聚拢, 惊雷响彻天空。

夏季的雨总是没什么规律,来去随心,刚刚停了的雨, 又开始下起来。

孟唯宁瘫坐在地上, 雨滴往她身上不停地落, 然而她却像根本没有感知到这雨的存在, 丝毫反应也没有。

不停有车往路边开过,溅起污水落在她身上, 行人用怪异的眼神看她, 走至近前,故意绕开。

但是她的世界, 是与世隔绝的。

其实可能传出流言的人就那几个, 莫以书原本就是其中之一,她早就想过这样的可能, 但是却一直心存侥幸,觉得不会是她。

她并不是觉得,自己有多么喜欢她所以才不想她这样对自己, 只是因为, 她是父母亲最好的朋友, 最信任的人。

如果这世间真的有魂魄和神灵的存在,她根本不敢想, 她的父母知道这件事会有多难过。

孟唯宁手撑在被雨冲刷过的地面上,渐渐收紧,好看的双眸里,头一次泛起决绝冷漠的情绪。

从小,父母导她向善,教她“达则兼济天下, 穷则独善其身”,对她说“世间万般恶,然医学应该胸怀广阔,众生平等”。

她被医书和中药香熏陶得心软,是除了医学之外什么事都很难以去计较的性子。

她不计较,却有人计较。

她给别人留面子,别人却往她身上泼脏水。

每个人心中都有恶。

她也不是完全没有脾气。

如果换作是她父母在世,想必也绝对不能忍。

雨好像什么时候停了。

却又好像没停。

除了她身处的地方,还是大雨倾盆。

孟唯宁眨了眨眼,雨滴从睫毛滚落,像是一只刚刚哭泣过的小鹿。

她抬起头,看见了一把黑色的大伞,遮挡住了落雨的天空。

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雨停了。

是有人替她撑了伞,挡住了她最害怕的大雨。

是的,那一年梅雨季节,久雨不停,成了她心中绕不开的阴影。

她总是在下大雨的时候,变得很脆弱。

“孟医生。”是伏铭的声音。

他的声音不像平时装正经,也不带着点幼稚的搞怪意味,而是放得很轻,就像是春天雪化了,第一朵花开,那么温柔。

孟唯宁抬眸看向他,眼睫轻轻颤动着。

伏铭半蹲着,微微颔首,垂眸看着她,丹凤眼里倒映着她的脸。

大伞只遮住了他的头,而雨不停落向他的后背。

“伏铭。”孟唯宁叫他,声音轻轻的,“你觉不觉得,今天有点冷。”

“对,下雨了。”伏铭伸出手来,手掌心摊开,“我们回家吧,我给你煲汤喝。”

孟唯宁看着他伸出来的手,他摊开的手掌心,他半蹲着的姿势,一如当年,迟衡到西和接她那一幕。

那天久雨不停的西和市放了晴,她以为是往后晴空的开始,却没想到,也只是另一个深渊。

如今,相似的选择出现,她呆滞地看着伏铭的手三秒。

这三秒里,她想过很多事情,许多选择和可能性不断地在脑海里盘旋。

三秒结束后,她别开脸,不再看他伸出来的手,也没把自己的手放到上面去。

“我腿麻了,等我一下,我可以自己起来。”她说。

话音刚落,一阵天旋地转的失重感传来,她被伏铭打横抱起。

那把黑色的大伞落到地上,很快被风吹着,翻滚着跑远了。

孟唯宁还来不及惊呼一声,他的声音自上而下落下:“孟医生,我可不会什么医术,也没你这么温柔,你要是感冒了,我只会捏着你的鼻子给你灌药房买回来的药。”

他又说:“反正咱俩衣服都湿了,伞也干脆不要了,如果我感冒了,都是因为你,你得负责照顾我。”

“你放我下来!”孟唯宁扯住他的衣服喊,“这样不合适。”

“不放。”

雨好大,就像依萍问她爸要钱那天一样大。

孟唯宁想睁开眼看他,被雨水糊了满脸,眼睛也睁不开。

肯定好狼狈,孟唯宁想。

她用手背胡乱擦了擦眼睛,在一片迷蒙中,看见他的侧脸,和完美的下颌线。

雨实在太大了,很快那侧脸又变得很模糊,而他每抱着她走一步,她的头就跟着摇晃一下。

在这摇晃模糊的雨幕里,他的侧脸始终如一。

她记起小时候,陪父亲去乡下给别人义诊,山路难走,她走不了多久就累了,父亲就会蹲下让她趴到他背上背她走。

父亲的背宽厚又温暖,带着一点衣服上的皂香,让她昏昏欲睡。

每每都是到了地方被父亲温柔叫醒:“栀栀,到了。”

只有爸妈会叫她栀栀。

她的名字是父亲对母亲爱的证明,孟以徳和宁舒的女儿,叫孟唯宁。

但是父亲却从不叫她宁宁,因为那是属于母亲的称呼。

她出生的时候,栀子花开,院子里总是飘着香,而栀子又是一味中药,所以她有了这样的一个小名。

栀子花,是她母亲最喜欢的花。

她其实也分不清,是因为恰好那时栀子花开她才有了这样的小名,还是因为母亲喜欢栀子花她才有这样的小名。

不过似乎那也都不重要,她是爱的证明。

也会有人,那样爱她吗?

孟唯宁醒来的时候,卧室很安静。

窗户开着,外面雨已经停了,天色暗下来,孟唯宁随手拽过床边的闹钟一看,晚上八点了。

这么晚了,孟唯宁也没想到。

下午回家后,她洗完澡吹干头发就跑床上睡觉,伏铭说要给她做饭。

这一觉,就睡到了八点,也不知道伏铭有没有给她做。

从卧室出来就闻到空气里飘着一股排骨汤的香味,孟唯宁猜测,应该是冬瓜炖的。

走到厨房门口,厨房里灯亮着,但是没有人。

“伏铭?”

孟唯宁转过身,一边叫伏铭的名字一边找他。

不在家,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睡得头晕脑胀的,孟唯宁接了杯热水坐在玄关处等伏铭,没多会儿,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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