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之 无题（5） 细川次郎，那个璋德县的宪兵司令，在整个八年抗战中“毫无建树”，军衔最后也不过是个中佐，可是他驻守的璋德县一直都是很“安稳”的。李久走了以后，在那里的八路军更是与刁得贵他们联手让细川不得不与“八路军”打默契仗，刁得贵保证给细川每年征集一定数量的“军粮”，当然，都是加料的，这一点到后来细川也知道了，可他能怎么办？只要不是毒药，吃不死人，他就装糊涂。
到了后两年，璋德县那里就剩下个县城，在最后一年，这个县城也守不住了，细川最后被调到了安县，因为安县的部队全部被调往了南洋，于是，细川在安县又熬了一年，最后，按照“天皇诏书”的命令，在安县向八路军投降。战后被遣返回国。一般来说，在日战区里，许多日军宪兵司令都会被抗日军民最后找后账，有的被直接打死，因为，真正祸害百姓的就是这些驻军，尤其是宪兵司令，基本上跟特高课等是一路货色，老百姓可是不管那些，汉奸要杀，祸害百姓的宪兵更要杀。可是细川却是在当地民愤不大，璋德县由游击区最后成为根据地，安县也从日战区变成了游击区，这不能不说是细川的“无所作为”造成的。所以，细川在战后顺利的被遣返回国，以中佐军衔退役，算是运气不错的。
早在李久在的时候，就把细川给打得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不要把当地民众逼的太狠，逼狠了，最后倒霉的一定是自己。他在璋德县的头几年，林林总总前前后后损失了超过一个联队的兵力，还捎带着把柳下旅团也给拖了进去，这让细川不能不想他所在的“大日本皇军”到底有没有力量征服这个民族？最后他得出的结论是：根本就不可能征服华夏，历史上没有人做到，今后也不可能有人做到，既然想明白了这点，细川对一直跟随他的大岛就交了实底，糊弄糊弄上面就算完事，别太认真，只要对军部有交代就可以。
结果，从璋德县到安县及后来周边的几个县，首先成了八路军的粮仓，毕竟这里是传统的产量区，其次才是给鬼子留点“口粮”，这边的人也不傻，不给鬼子一口饭吃，逼急了的鬼子是要乱来的。于是，从这个区域开始，知道后来大发展的冀中平原，八路军的根据地是越来越大，而鬼子就龟缩在县城里。
当时，在物资匮乏的年代就有一个奇景，老百姓不进城去卖东西，就在县城附近的公路上摆摊卖农副产品，什么瓜果梨桃啦，鸡蛋蔬菜啦。城里的买卖人也很有意思，他们的货郎摊子也摆在外面，啥针头线脑的，咸盐布匹的，都是封五赶集。别管下面的交易多热乎，那些站在城头上的伪军和鬼子都熟视无睹，为啥？道理很简单，他们的嚼裹还靠着城外的这些集市来解决呢，谁特么会把自己的饭碗打掉？要是没有这些集市，细川在城里想吃口青菜都难。
细川回国之后，发现妻子已经病故，儿子在广岛的爆炸中没了，只有一个出嫁的女儿，现在也是个寡妇，好在，细川在中国待的时间足够长，曾经给家里攒下了一点家底，回国后在年底退役。按照当日日本临时政府的规定，像细川这样的军人是可以拿到12—15万日元的“补贴”，一开始细川也是拿到了，可是好景不长，1946年这一年日本稻米欠收，整个日本闹起了饥荒，于是，那个麦克阿瑟下令废止了“军人优抚”，所有的退伍军人都得另谋生路。好在细川家里略有田产，还不至于饿死。随着美国对日本的扶持，加上朝鲜半岛战争对日本经济的刺激，细川的那些靠近城边的土地成为了房地产发展的本钱。到了八十年代中期，正是日本经济泡沫最大的时候，细川此时已经“腰缠万贯”了，他的女儿再嫁后找的也是一个因为战争失去家庭的人，所以，基本上算是倒插门的。现在，细川把家里的生意全部交给了女儿女婿去打理，自己到中国去“请罪”。
中日建交之后，的确有不少日本老军人到中国来“请罪”，他们深知战争给他们带来了什么，给被侵略国家带来了什么。而作为中国通的细川，本身就懂汉语和汉学，老年之后更是沉浸在汉学的汪洋大海之中，痛定思痛，反思诸多。以细川为代表的这些日本旧军人是真正明白了一些东西，他们在研究过后，完全否认了当年的那些扩张文人得出的结论，日本根本就没有可能占领中国，除非日本愿意成为中国的一个省。
在大陆访问和旅游了一个月之后，细川来到了香港，他在中国近20年，从来没有到过香港，这次再不来，他恐怕就来不了啦。而这次来，他们是组织了一个二战老兵忏悔团过来的，由于这个名头很大，所以，电视的新闻做了报导。而这个团里也是有人当年驻扎在香港的，所以，香港也是他们必须要来的地方。
“这老小子是真能活，咱们打听一下他，跟他见个面如何？”李久试探着问老伴，“好歹当时也是当过对手的，新闻里说他们是去大陆忏悔的，还不错，知道回来赎罪了，不过这老小子在璋德县被咱们也整的是啥也没干成。”
钱屸立即拿起了客厅的电话，直接打给了九九记的一些手下，“帮老头子打听一下那个叫细川次郎的日本人住在哪家酒店，老头子想去见见他。”
钱屸的话现在比李久管用，九九记的人都清楚，在九九记李久是说一不二的存在，可是老夫人在李久那里可也是说一不二的，这样的老夫人谁敢得罪？半小时不到，细川次郎所下榻的酒店，有什么人跟随等等资料一股脑的被一个小伙子送了过来，然后李久就让年轻人去联络一下，等着细川的回话。
李久不可以直接去吗？当然可以，可是李久不想那样霸道的去羞辱自己早年的对手，毕竟现在的大环境变了，再说了，人家是来道歉和请罪的，咱们民族可是礼仪之邦，要讲究！要是细川不想见自己，李久也就算了，见见细川也不过是看看这个老家伙到底什么样，打交道三年，还真没面对面的碰过。
“细川先生，有一位您在抗战期间的老对手也在香港，他想见见你，你同意吗？”陪同细川出门的导游和临时秘书走进细川的房间问道，“他说是你在璋德县担任宪兵司令时的老对手，他姓李，是独立团的……”
“纳尼？独立团的人？哟西，我愿意见他，虽然我们肯定没有见过面，不过，我想，我们一定都知道对方的，这次去璋德县故地重游，硬是没看到一个熟人，本来还很遗憾，现在好了，居然在香港能够见到熟人，很好啊。”
于是，在半岛酒店的一间豪华的房间里，李久夫妇与细川见面了。
“鄙人细川次郎，二战期间在璋德县驻守了七年，最后一年是在安县，请问你们是八路军还是国军的人？”细川用流利的汉语说道。
“我叫李久，这是我的夫人钱屸，如果你的记忆没有出问题，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们是谁了吧？”李久笑眯眯的用纯正的日语说道。
“我的天照大神啊，你是李久？独立团的李团长？哎呀，神交已久啊！”细川顿时想起了那个让他头疼不已，却又总是给他留下一线生机的八路军团长，“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是第二任独立团团长，在这之前，你是曾经是璋安县大队的大队长，后来的璋安支队的司令，军区三团的团长，对不对？”
细川有些小激动了，哆哆嗦嗦的从上衣口袋里往外拿药瓶子，他得吃一片。
“看来你的情报工作做的还不错，当年我们虽然是对手，可是相互‘配合’的还是不错，我们保住了你在璋德县的位置，你让我们在农村获得发展，你是个聪明人啊。”李久说的意味深长，要是别人听了一定会觉得是讽刺，可在细川听来，那是地地道道的大实话，“看来，你回国后生活的不错，和平真是太好了。”
“不管怎么样，我要向你认罪，向你道歉，我在璋德虽无大恶，可也是做了不少坏事的，到后来，你们只打外来进入的日军，对我们是围而不打，这点我清楚，好几次我都要被送上军事法庭了，都是你们及时出手化解了我的事情。我十分感激你们的宽宏大量，为此，我们这次来就是专程来向当地老百姓谢罪的，同时，我们也尽可能的想为自己做过的错事做些弥补，个人的力量虽小，可也是能尽一份心意。请你们多多原谅，多多原谅！”
“哈哈！”李久朗声大笑起来，“当时，我可不是为了救你才那样干的，是你们的内部有些人狂妄自大，自己找死，成全了你那完全是行动的副产品。”
至于钱屸的身份，李久没细说，说不清，好好的安县县委书记，怎么就后来销声匿迹了？而李久也不解释自己后来的情况，反正细川后来也不知道情况。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最后扯起了当前日本和香港的经济，还说的热火朝天的。
这个时候，日本已经成为世界上第二大经济体，而香港也算是所谓的亚洲四小龙之一，说起来，亚洲四小龙里，三条小龙是华人地区，新加坡、香港和湾湾，剩下的就是韩国了。而此时的日本在经济上膨胀的厉害，所以，细川的那点大日本情愫也有些膨胀，甚至有些得意，他向李久表明了自己的豪富身份。
李久倒是不会去与细川比阔，真比，细川绝对不是个，李久是那种典型的隐形豪富，到底有多少钱，连自己都不知道。可是李久却是不看好日本的经济，反而很看好香港未来20年的发展。这个观点让细川有些迷惑。
“我们日本商人已经买下了美国的洛克菲勒大厦，目前还在洽谈买下帝国大厦的事宜，我不认为我们日本的经济会有什么问题。”细川的口吻似乎很自豪。
“事情不会那么简单的，你们这些年来获得丰厚的利润是来自哪里？是对美国的产品出超，作为世界上最大的经济体，你认为美国会容忍日本长期如此吗？有一点细川先生可能没有搞清楚，那就是日本的经济在本质上是寄生在美国经济上的，如果你们这个寄生体要超越主体，换成是你们自己，你们会同意吗？”李久也没跟细川去讲什么经济上的理论，直接就点明美日之间的利害关系，“美国为什么要在日本驻军？为什么要给日本经济长期输血？这里的含义你明白吗？”
细川也不是啥经济学家，可对李久这个对手是很尊重的，他知道，眼前这个人说的话绝对不是空穴来风，而且道理很简单。于是他凝神说道，“请不吝赐教。”
“谈不上什么赐教，美国人原来厚待日本，是想用日本遏制中国，而现在，中美关系改善，日本经济大幅度增长后，他们会认为日本的经济同样具有侵略性，作为管控日本的超级大国，他们一定会找日本的麻烦，而且还要搞得你们有苦说不出来，我听说，CIA在日本的特工比你们警视厅的人都多，美国的资本绝对不会容忍你们在战场上没有得到的却在经济上得到了，你以为美国人傻吗？”李久最后的语气多少有些揶揄的意思，“所以，日本经济已经到了拐点，很可能会被美国重锤打压，我建议细川先生最好还是早做防备，钱那个东西对你来说，还有多大意义？我对钱的态度是，可以因为经营不善出问题，可以因为判断不准出问题，但是，最好别因为某个政策的改变而出问题。你经营不善和判断不准是个体的事情，只要社会大环境在，你一定有机会翻盘，可要是因为政策改变出问题，呵呵，那就是整个社会都出了问题，无论你如何去努力都没有可能翻盘。”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难怪在做对手的时候总是被你牵着鼻子走，你的智慧真令我仰慕！”细川说完恭恭敬敬的给李久鞠躬，随即又问道，“如果发生你说的那样的事件，我该如何自保？或者说我该如何规避？”
“具体的我说不好，不过自保和规避的套路也就是那么几条，你不妨分散自己在日本的资产，比如进入大陆投资，至少可以有个‘东方不亮西方亮’的防备，不至于因为某个政策的变化让你血本无归，无法翻盘。至少，我是这么干的。”
“哦！真是个好主意！你的话让我大开眼界，再次感谢！”细川又要鞠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