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这句话在老太太听来就有些诅咒意味了。
意识到钱家人不了解内情,老太太又无法告知真相,只能交代:
“这件事咱们别去凑热闹了。收拾收拾东西,我要回上崖村。”
老太太知道赵伯琮将来会继承皇位,对他所谓的“重伤”并不在意。
比起郡王爷被刺杀,她更关注宰相罢免的消息。
按照小秦氏所说,当朝宰相在岳大人被杀时没少落井下石。如今连宰相都被罢官,看样子,岳大人一案很快就要被平反了。
老太太答应过小秦氏,要在岳家平反之前让她和离,如今时间已经不多了,让钱老四再来临安一趟太过耽误时间。
老太太决定亲自出马,带着小秦氏去找钱老四。
钱老三又哪里知道,老太太居然有这等想法。听到老太太到回乡,还觉不可思议。
“娘,您要回去?”
钱老三整个人都慌了。
钱书白还没放出来,郡王爷也重伤昏迷,这么关键的节骨眼上,老太太居然要回乡?
可他也不想想,这些事,老太太出面与否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老太太横了眼钱老三,瞧他还和个没断奶的孩子似的,处处离不开娘。
老太太耐心解释:
“出来这么久,家里的事都落下了。白哥儿和宋公子有你留下就行了,我和几个媳妇儿先回去。”
作为未来的一代权臣,连男主、女主都要仰仗的角色,这点磨难于钱书白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又有李知一的内幕消息,老太太对钱书白十分放心。留钱老三在这里接应就好。
“可郡王爷……”钱老三对钱书白倒不怎么担心,可晋安郡王是他们的靠山,若是晋安郡王出个什么事,那……
“都说了别管,别管。”老太太强调。
“阎王打架,小鬼儿去凑什么热闹?”
赵伯琮受没受伤还另说,在这个节骨眼上发生这等事,不是他们区区小民能够干预的。
老太太见钱老三那副跃跃欲试的模样,着重叮咛:
“你留在临安什么事都别去招惹,郡王爷那里用不着我们操心。等白哥儿放出来了,你们也赶紧回家。”
若非于嬷嬷也留在临安,老太太是不放心让钱老三独自留下的。
多了个人多份牵扯,相信于嬷嬷能管教住钱老三。
钱老三没有在第一时间回应,老太太顿时冷脸。
“听到了吗?”
这回,钱老三反应极快:
“听到了,我什么都听娘的。”
钱老三有许多缺点,但他有一条优点却是谁都比不上的。
他十分听老太太的话。
这事放在以前是助纣为虐,放在现在就是慧眼识珠。
得了钱老三的承诺,老太太放心带着媳妇儿们回乡去了。
钱喜儿和钱明珠都留在了临安,小秦氏也让她家大哥帮忙照看。
回程的路上,又要走水路。
原本老太太是不愿坐船的,奈何事出紧急,要走陆路再过个十天半个月,临安府风云骤变,再等下去还不知道会出现什么事。
小秦氏知晓老太太晕船,特意从她家大哥哪里浓弄来了晕船药。一个小小的药丸,就能够免除老太太晕船之苦。
老太太吃了药,一路上果真没再晕船。只是整个人昏昏沉沉,总也睡不醒的感觉。
来得时候顺风顺水,回去的时候走了三日还没摸到钱塘县的边缘。船老大听说船上有了司农乡君一行,还特意跑到老太太跟前解释了一番。
他们逆流而上,原本三日的行程如今只怕要翻倍。
作为船上身份最尊贵的人,老太太安抚了船老大一番。有了老太太发话,也没人再催促。
这期间,也有一人特意过来向老太太请安。
钱书修的同窗好友,王敏。
王敏随父母到临安省亲,这回县试,王敏与钱书修一同考上了秀才。
他的父亲觉得儿子有出息,也是为了王敏以后前程,特意拜访了位于临安的妻族苏氏。
王敏的母亲苏氏出身临安大族苏家,便是那个当世大儒,苏演的苏家。
不过因苏氏是旁支偏房的庶女,自小也不受重视。
当年,她也有机会嫁进更高的人家,不过全是做妾。
她自幼见多了姨娘所受的苦,她的婚事只求一点,要做正房娘子。
挑来挑去,挑中了王父。
两个人倒也情投意合,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如今儿子又考中秀才,比起她那些做妾的姐妹,王母也算是家里的一门正经亲戚。
正巧,回程时与老太太同乘一船,便前来拜见。
王敏表现得文质彬彬,倒是让老太太多看了好几眼。
若她所记不差,王敏便是那个在钱家家破人亡后接济钱书修的好友吧?
别看这人表面上文质彬彬,实则偷鸡摸狗无所不能,简直和以前的钱书宣有的一拼。
不过……老太太记得,书中的他并未考中秀才。还是在父亲的运作下,才进县城当了个衙役。
如今,他竟也是秀才了。
老太太送了他一块玉佩。
皇上的赏赐中有一块“绿松石”,摸起来质地细腻,温润。老太太做主,把这块石头做成了若干玉佩,准备送给有眼缘的后生。
正巧,王敏便是第一个得了玉佩的后生。
王家人还是有几分眼力的,“绿松石”的大名如雷贯耳。只是他们没想到,钱家老太太一出手便是此等贵礼,倒显得他们心思不纯。
王家推脱不肯收下,老太太倒没那些复杂想法,直接将玉佩挂在了王敏腰间,连声夸赞“美玉配少年”。
想到苏家给王敏的那块带着杂质的玉佩,再看看老太太送给的这块玉佩。谁亲谁疏一目了然。
入夜,波光粼粼的江面上风起云涌。晴了几日的天空忽然间电闪雷鸣。
船只随着波浪起伏不定,老太太本就睡不安稳,在波浪的起伏中消失了几日的晕船感再度涌来。
老太太不想吐在屋子里,瞥了眼照看她的丫鬟睡得正香,也不忍打扰。独自出了房门,来到甲板之上。
天空中的雨还没落下,被冷风一吹,那股子呕吐感顿时没了踪迹。
老太太看了眼天空,黑压压的天空似乎被蒙上了一层黑布,而那层黑布马上就要掉下来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