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行凶方式隐秘莫测,伤人于无形,世间除了巫蛊之术,还有谁能出其右?
但若是在滇南使用蛊术怎样才能不被人发现呢?
方凌脑中突然记起,那日贺涟风在地牢中有意无意地以手指轻点自己头顶。
当下顾不得其它,赶紧扒开尸体头上浓密的毛发,仔细检查,最终果然在夫人后脑户穴上发现一根极其细小的银针。
银针纤细,故而即便几近全根没入,却未见出血。
方凌适才刚刚小心翼翼地将银针用帕子包住取下,眼角余光却瞥见尸体塌陷的胸腹部猛然一动,不禁大骇,惊叫浮生。
浮生方才正在那边研究着夫人腹部的伤口,自然是看见了那尸体胸腹间犹如心脏跳动般一跳一跳的动静。
亦是一脸惊恐地道:
“姐,你又做了什么?她该不会是要活过来吧?”
方凌没理会浮生这不着调的言论,只正经解释道:
“我只是从她头上拔下了这个。”
浮生眼见那跳动越来越有力,惊骇不已,大叫道:
“我滴个乖乖,死了二十多天的人起死回生了!”
谁知浮生一句话还未说完,却见那夫人胸腹间方才还颇有节奏的抖动突然间开始变得杂乱无章却起来。
且越看越不像是心脏跳动,仿佛是里面有什么活物正在挣扎啃咬,就要破体而出一般。
“妈呀,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浮生吓得大叫起来。
正在二人惊愕间,却见夫人布满尸斑的腹部突然间从内刺破一道口子,从里面汹涌着便拱出一只拇指大小的淡紫色虫子。
那虫子头生触角,口器尖厉,身带软甲。
浮生伏下身子,凑得近了些,只见那虫子通体透亮,内里散发着淡紫色的光芒,随着身体的蠕动,那光芒一闪一闪忽明忽暗,犹如萤火虫一般。
“这不会就是传说中的蛊虫吧?”
浮生抽出照影,欲将那虫子拨一拨,不料那虫子见匕首靠近,突然晃动着触须发出嘶嘶的尖厉叫声。
而肥胖的身子两侧,忽然剧烈地抖动开来,只见其三两下便抖开了一双将近透明的淡紫色翅膀,扑腾了两下便朝浮生飞了过来。
浮生大惊,趁那虫子刚刚抖开翅膀,飞行不稳,当下手起刀落,当的一声便将那虫子拍在了地上。
虫子抖动触须,嘶嘶的叫声更胜,似乎十分愤怒。
只听伴随着这声声鸣叫,周围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密密麻麻,仿佛有成千上万只虫子同时用爪子挠动铁板一般。
与此同时,二人只觉一阵百爪挠心,没由来地便觉莫名的心烦意乱起来。
耳中一片嗡鸣,其中竟似还夹杂着机关铁索之声。
方凌忙道:“快念静心咒。”
浮生闻言赶紧默念起静心咒,适才觉得灵台逐渐恢复清明。而那边的虫子趁着二人心烦意乱之际,已然再次震翅朝着方凌袭来。
方凌手中顿时腾起一团火焰激射而至,那虫子显然惧怕火焰,倏地调转方向朝着半空悬挂着的方鼎而去。
然而许是才抖开了翅膀,飞行得并不怎么熟练,以至于半路间跌落到了一旁的瓦罐间。
只见那淡紫色的光芒忽明忽暗间,随着一阵紧似一阵的嘶鸣声响起,头顶四周一阵剧烈的抓挠躁动之后。
四周那形似灯笼的铜制挂件纷纷开始摇摆抖动,一时间抓挠声更胜。
须臾之后,便见头上方鼎之内仿佛开了锅一般,一溜串的蜈蚣、蝎子、蜘蛛、毒蛇等各色毒虫噼里啪啦地便如下雨一般往下掉落。
方凌自小怕虫子,更怕这些多足的和软体的,偏偏这里一应俱全。
当下方寸大乱,惊叫一声,一跃而起,一个箭步便跳下石台冲出去将近两丈远。
那边浮生也是头皮一阵发麻,脱了身上外袍迅速揉在琉璃灯内蘸了火油,也一跃而下。
眼见那毒虫扭动着身子穷追猛打,朝着二人迅速汇集。
大量的毒虫前仆后继蜂拥而出,地上很快便形成了一层蠕动的黑甲,犹如一道蜿蜒流淌着黑色毒液的河流顷刻间就要将二人吞噬。
浮生迅速的点燃外袍,朝着毒虫一通乱扫,方才将那些虫子逼退在数尺开外。
正在二人尚且还沉浸在毒虫的恐惧之中时,巨大的铜门之外突然传出嘭的一声,继而便见铜门咔哒一声竟被推开了一道缝。
一条不易察觉的黑影闪过,紧接着便见先前的两只魇镇争先恐后地砸着门嘶吼着便挤了进来。
浮生大惊,难以置信地骂道:
“草!这么个破烂玩意儿都会解八卦锁?”
那边的虫子还犹自纠结成一团一团的,噼里啪啦的掉落,仿佛那方鼎就是个盛产毒虫的聚宝盆一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这边浮生眼见前有狼后有虎,一把将方凌拖到洞子边沿,手忙脚乱的将洞壁凹陷处放置的油灯砸进汹涌的虫堆里,急道:
“爬到上面去。”
方凌踩着凹槽抓着上面的皮幡在浮生地托举下惊慌失措地往那铜架子上攀去。
二人多亏在清远山上得了小毛球的真传,手脚并用之下,三两下便翻到了上面。
只是爬到此处,二人方才惊觉,那密密麻麻的抓挠声竟然都是从身下的铜棍以及悬挂着的铜制灯笼中发出的。
而这架子本身竟是中空的,似一个巨大的网状管道连通着饲养蛊虫的灯笼和那方龙晶大鼎。
明白了这一点,顿觉手上仿佛隔着铜管都能传来毒虫挠动的细微的震动,只搅得头皮一阵发麻。
底下的两只魇镇由于不会攀爬,暴虐地在一堆陶罐中踢打摔砸,发泄着体内难以抑制的戾气。
只见方才还井然有序摆放在四周的陶罐转眼间便已被砸的稀烂。
破碎的陶片中,一堆堆蠕动着的各色幼虫涌了出来。
而那原本铸死在地面的部位被砸烂后露出一个个拳头大小的黑洞,此时洞口也开始陆续地涌出一些业已生长为成虫的毒虫。
原来整个落蛊洞竟是一个虫洞。
怪不得外间那么远的甬道上连泥土都全部掺了黑褐色的药粉,而门口又弄出一方毒池以防毒虫爬了出去。
而此时身下的铜管深入洞壁,想必是与地下的瓦罐连通的。待这些瓦罐中的幼虫长成之后,便经由这个管道进入那只方鼎之中。
只是为何要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