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毡布上写了什么?”身后长亭悠悠的声音传来。
方凌连忙收敛住情绪,揉了揉太阳穴仔细回想道:
“只是一些名字,但每个名字后面都对应着一个日期。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但我在里面看到了金瑄的名字。”
“金瑄?后面对应的日期可是庚子年寅月?”
“你怎么知道?”
长亭自始至终未曾查看过那毡布上的文字,方凌一时不知他如何能猜出其上内容。
长亭却并不作答,只继续问道:“你可能记住上面的内容?”
“应当没问题。”
“那好,你现在立刻去城南茶香街的首饰铺子,将内容全部誊抄下来而后传讯给陆从迁,命他调查名单上的所有人。”
“你是说名单上的人都如金瑄一样,是金塘人?”
方凌知道陆从迁此时人在金塘养病,让他去调查,那定然只能在金塘范围之内。
长亭还是没有答话,只继续交代着:“那首饰铺很安全,你必须寸步不离地守在那里直至陆从迁回信。而后你只需乖乖等着,我自会前去与你会和。”
“你是说你不跟我一起?”
长亭勉力扯出一抹浅笑。
“不是还要去找妙清吗?你很担心她对吗?”
方凌想想,如今这幕后之人搞出如此大的动静,自己确难营救出妙清,唯有长亭君出马不可了。于是倒也不再多说,只建议道:
“那如果时间紧迫,陆从迁回信之后我直接用青蚨传信与你吧。”
不想长亭却断然拒绝。“不可,按我说得做,守在那里等到回信,待我去取。”
方凌还要再说话,却被长亭打断。
“听话,快去!”
此话说得虽然依旧柔和,但话里话外却是不容反驳。
方凌闻言,不再啰嗦,只将目光又转向早已缩在墙角已然昏厥多时的周放。
长亭似乎知道方凌在想什么,只轻声道:“你不用担心他,我自会安置妥当。”
阴暗的天空已然飘起了小雨,方凌作别长亭急匆匆地往城南赶去。距离小院不远的一棵青松树下,长亭找了个稍微干净些的地方就地打坐,不消片刻但见一口鲜血喷出。
长亭长叹一声,他此生不惧怕任何阴灵,却为何偏偏让他对上易荀的残魂?长亭不相信这是巧合。不过仔细想想,也算不得坏事,毕竟他追寻了这许多年的真相似乎已然近在咫尺了。
城南茶香街,那首饰铺子并不难找。
方凌虽已做了村妇打扮,但那店主只瞧了她头上的珠钗一眼便未再多话,只将她让至后院。
后院一处暗门却是与隔壁院落相通。方凌进到那处小院,只见窗明几净,陈设虽然很是简洁,但无论是矮几上的几只素色茶盅还是窗前疏影横斜的盆栽不无透着清淡雅致,很是有些长亭平日里的调性。
看来此处应当是经营多时的一个联络点。只是不知这是归云山的联络点还是长亭自己置办的。当初长亭与琴儿出去怕就是来的此处吧。看书溂
不过眼下境况未明,且纷繁复杂,方凌也没有多余的心思琢磨这些。只翻出纸笔依着记忆将兽皮上的名字和对应的日期一一誊抄,并放出青蚨与陆从迁传了讯息。
此时静下心来,方凌不禁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细细梳理了数遍,方得出部分结论。
首先,结合那兽皮上的留书可以得出结论,此事定与金瑄有关。而王福身着便服宿在农家,很可能是在暗中调查。但当时金瑄一案分明已经了结,李捕头曾亲自带着黎宗弟子将金瑄捉拿归案,还有什么需要调查的呢?
莫非是蛊虫?金瑄生平从未有接触蛊虫的机会,何以会使出这种阴狠的法子?
此事方凌当初便有存疑,奈何那李捕头自从黎宗介入之后便过河拆桥地将自己一行甩开了,自此再未见过,故而这疑问也终没有答案。
王福如今只身前来永陵调查,却为何身着便服不宿官驿?最终为何又会凭白死在那座郊外小院?且整个小院遍布阵法,阴损毒辣,显然是有备而来。
黎宗,只有黎宗了。
黎宗与金瑄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当年金瑄被判流放,案卷记录其早已死在途中,后来却莫名出现在黎宗旗下的德善堂。
另一个方面,黎宗在永陵经营百年之久,树大根深,如今新朝伊始,便是官府也得礼让三分。
如果王福暗中调查的对象真是黎宗,那么所有的事情便都顺理成章了。
长亭当日招摇过市必定是让王福看见了,故而邀约见面。但是王福是何时留的字条,又怎样被妙清收到了,却是不得而知。
她写信与仙越是前天晚上的事,而直到昨天下午她与妙清收拾包袱时,都还未曾收到字条。也就是说这字条是昨天晚上递进来的。
方凌脑子里不断闪过昨天晚上的片段:长亭回来,她为了不让长亭发现妙清将长亭带去楼下喝茶,此后便是妙清给她递绳子,再之后则是夜半接应。
方凌拿着那字条摩挲着思索良久,还未想出个什么名堂,肚子却是咕咕直叫。不过这倒也不怪她犯馋,属实是总有一股子若有似无的烤鸭味,虽只是淡淡地飘着,但却挥之不去。
认真想事情的时候倒也不觉得,如今这思绪一旦被这味道打断,便满脑子都是烤鸭子。
方凌一时不禁有些疑惑,照理说这屋子瞧着也是天天打扫,且未有人居住的样子,怎会生出这样一股子味道?
找来找去,却发觉这味道竟是从手上这字条上散发出来的。
方凌突然记起,当时与长亭在客栈一楼尴尬对峙之时,那对门送鸭子的小二曾来过两趟,且上过楼。
如此看来,王福此行可谓是非常谨慎,为掩人耳目特意扮作对门送烤鸭的伙计前来递的条子。奈何自己当时正与长亭在一楼大堂,人多眼杂,故而将字条塞进了房间。
但当时房间躲着妙清,于是妙清误以为这是仙越回信,在助自己脱困未果之后,便只身前往。
谁知王福藏身之处被发现,对方直接杀人灭口,并在院中设下陷阱。
但如此却有一点讲不通的就是,既然对方杀人灭口掩藏真相,却为何偏偏要留一名毡给自己呢?
而且为何自己才刚刚说出金瑄的名字,长亭便立刻猜出了后面标注的年月,关于金瑄一事长亭到底还知道些什么?
如今,长亭命自己在此等着陆从迁的回信,倒将自己困住了,便是心中急得抓肝挠肺,却是什么事也干不了。
方凌越来越觉得长亭此举似乎是故意支开自己,至于这传信等信,以青蚨子母虫的习性,只要母虫在自己身上,子虫哪里找不到?为何非要在这里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