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长老被这冷冷的声音惊得心头一颤。
这声音不大但却自带了几分灵力,以至于整个山谷的各个角落都能听的清楚明白,却偏偏不吵不噪。
这份对灵力的掌控能力绝非一般人能够做到。
仙越望向排开众人气定神闲地走过来的几人。
可令人遗憾的是并没有什么气势恢宏的救兵。
反倒是一群打扮古怪,浑身上下脏得仿佛之前被施了移形走影之术刚刚从地底下爬出来的丧尸。
得亏悯苍做不得假,否则仙越望着那浑身血污,脸覆面巾的盲眼男子都不敢轻易相认。
“你们又是何人?”
严长老并未见过长亭,不过就算见过面此刻面对这副打扮怕也是认不出了。
“你是在问我么?我乃云虚宫上生殿岳长亭!”
紧接着他身边那名瘸腿的矮个儿跛子清了清嗓子道:
“在下云虚宫掌门真人座下亲传弟子方凌!”
这种场面,方凌自然也顾不得脸面,管不得有没有正式行传渡之礼,反正能唬一个是一个。
“在下巫蛊门贺钊,我背上这位是被你们黎宗无故设计抓到此处的巫蛊门六少爷贺涟风。”
“在下清远山镜池派掌门嫡传大弟子秦浮生!”
浮生也赶紧适时报上名号,既然要撑门面,那他也不能拖了后腿。
只是这清远山镜池派的名头实在不怎么响亮。
但只要脸不红心不跳的与身边这几位一并报了出来,他就不信这黎宗的人还能翻了名册现场查验一番。
黎宗弟子们显然也并未有随身携带玄门名册实录的习惯,只交头接耳议论着想知道这到底是哪里的新晋门派。
可还未理出个头绪,便被那个浑身血肉模糊仿佛刚刚从地狱爬出的恶鬼一般的人吓到。
只见他双目赤红,满眼悲愤,咬牙切齿地道:
“我才是与你们黎宗少主内外勾结的归云山叛徒,你口中那个纵放妖孽祸乱一方的仙瑜。”
说着他噌得一声抖出一柄长剑,道:
“这是我师弟仙裴!虽然他人已经不在了,但是他的剑还在!李承晏欠他的账,我一定会替他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简直是一派胡言!你这等背信弃义之人的话怎可令人信服?”
严长老眼见事情便要败露,只能气急败坏的抵赖起来。
“你说我们胡说八道也好,颠倒是非也罢,我懒得与你浪费口舌。
只一点,我请问这地下偌大的地宫和堆积如山的白骨,你要如何凭空抹去?”
严长老闻言脸色骤变,李氏一族的秘密终究是瞒不住了。
眼前众人已然涉及到了归云山,鄢陵肖氏以及巫蛊门。
他可以得罪归云山,但却不能同时得罪面前的所有人。
退一万步讲,就算他不计后果拼死一搏将眼前所有人都杀了灭口。正如长亭所说他又如何抹去地底下这错综复杂的虫洞?
不论归云山还是鄢陵肖氏抑或是巫蛊门,但凡有一人将此间消息以秘术传了出去,一石激起千层浪,届时必定是大厦将倾,黎宗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时也命也!黎宗这一次已然是在劫难逃,眼下只求弃车保帅抛出李氏父子能平息这场祸事。
长久的沉默之后,严长老终于还是败下阵来,叹了口气颓丧地道:
“家门不幸!李氏一族之事我黎宗自是难辞其咎。
我们自当清理门户,择日自请罪责于玄门百家!”
如他所料,一夜之间几百名被解救出来的窑工便已将隐藏在罗屏山中令人发指的暴行传得人尽皆知。
整个玄门仿佛发生了一场空前绝后的地震一般。
黎宗从炙手可热的玄门前三甲顿时沦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玄门与武林不同,玄门论道大都出世不争,向来讲究一个清修随缘,故而鲜少结盟。
百年之间第一次结盟还是因为诛杀妖道贺千秋。
原本仙瑜开启幽冥鉴的那一次黎宗从中作梗是想要掀起第二次结盟共商讨伐的。
谁知事与愿违,真正掀起第二次讨伐并清算的偏偏成了自己。
严长老备了厚礼遣人去往各大门派的长老弟子被拒之门外者十之八九,没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为黎宗开脱。
黎宗门下弟子更是人心惶惶,最终出走者大半,山门道场无一不是人去楼空。
李善雄被拖出来时早已气绝,而李承晏虽在周放手底下苟延残喘还保得一条命在,但生杀予夺却全握在他人手上。
据说周放帮严长老铲除李氏父子二人后提出的唯一条件便是要了李承晏。
这是让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的一件事。
大家都以为他至少会为了前程要一个位高权重的位置,便是黎宗已然不复当年盛况,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它到底是有百年基业在的。
可是谁也没料到周放事后竟只要了道舍三间,从此便将一门心思全放在了怎么折磨李承晏身上。
便是玄门众人派了弟子前去提人都未能如愿。
初时,各大门派不了解实情,只当他妄图徇私要保那罪人。
直到他将浑身便溺,手脚不全的李承晏拖出来时,众人这才惊觉,此人哪里是想保全李承晏?分明是怕他死得太过轻松便宜了他。
众人都出自于名门正派自小学得也全是至仁至善之道。纵是将李承晏提了回去也不会有比周放更酷烈的手段。
但纵观这父子二人的所作所为以及外头群情激奋的信徒。思来想去看在周放为擒获二人出了不少力的份上,破例给了他一个行刑官的名头。
但长亭私以为此事是不妥的,刑罚虽暴力但终究是以止恶为本,若成了泄愤便已是偏离初衷,不得其道了。
不过他也并未提出来,毕竟各人所求不同。
他自认识方凌之后便悟得了这个道理。
周放如今虽然心怀执念,偏离正道,日后必然难得寸进,纵使其天赋异禀悟性再高,此生也绝难窥得天道根本。
但或许这就是他此时所求。
纵然与彼时不同,但影响人一生的选择往往就在瞬息之间此时此刻的心境变化。
周放并不是一个容易情绪外露的人,但即使他再能隐藏也终究只是隐藏罢了。
想要做到心绪真正如水,盂圆则圆,盂方则方,周放做不到,长亭也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