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方凌天生灵觉通透,即便是月黑风高也能循着阳气鼎盛之处一路狂奔。直至近前,方才发现那竟是一处水潭。
水潭之上真阳之气纯正刚猛,那气息蒸腾,朦胧间,如梦似幻,倒正好可以掩盖十方锁灵玉中时不时散发出来的阴灵之气。
方凌听闻不远处,追兵将至,顾不得许多,一跃便潜入潭底,在一处颇为隐蔽的石缝中将十方锁灵玉藏好。
待仙尧再次赶到时,追兵已然先他一步赶到,忙隐于暗处。
但见那领头的刚刚一把拎起潭中落汤鸡一般的方凌,将其提溜到岸上,水面便起了动静。
只见方才还平静无波的水面忽然间开始动荡不已。一连串细碎的水泡开始从潭底升腾出来。
那水泡越来越密,越来越大,只消片刻,便见整个水潭开始汹涌澎湃起来,仿佛有巨大的怪物就要破水而出一般。
领头的弟子见势不妙,大叫道:
“不好!这妖女惊了龙魂,快去通知掌教真人!”
当方凌湿淋淋地被带入太虚正殿之时,只见这一波道士行动甚为高效,那厢方长清和浮生早已落网。就连小毛球都缩做一团挤在方长清脚边不敢动弹。
看来此次闯山竟是全军覆没。
说来,浮生也是冤枉,本来眼看就要被擒。但闻头顶树丛间嗖嗖两声,身后两名道士立刻翻倒在地,不省人事。
浮生仔细一瞧,那袭击他们的暗器居然是两枚碎银子。浮生顿觉自惭形秽起来,原来外间的人都如此阔气的。
然而刚拾了银子还来不及仔细感慨,只听后面人声鼎沸。
浮生受此启发,手脚并用,三两下也欲爬到树上。正待再上,却听上首有人沉声道:
“没地方了,别处找树去!”
这底下追兵眼看着就要来了,浮生上不得,下不去,只好卡在中间,岿然不动,假装此间无人。
那追兵纵然是个傻子也断然不瞎,飞身上去便将浮生一把拽了下来。
浮生想来,树上那人好歹先前也算是施过援手,此时就算将他一并供出来也无济于事,索性闭口不言,乖乖地被带到太虚殿。
而方长清这厢就更加冤枉。
年岁大了便有了起夜的毛病。半夜起来发现浮生不见了踪影,心知不妙,再到隔壁方凌房内亦是空无一人。想着白日里二人玩笑说要夜闯归云山的事,立刻惊出一身冷汗。
想那归云山是何等地方?皇家亲封的天下第一道宗。成百上千身怀绝技,法力无边的玄门修士,岂能任由两个猴孩子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当下便连夜赶去了归云山。适才到得山下,便见半山腰里灯火通明,火光一片,想来定然是二人业已惹下祸端,便主动投案自首了。
不过令方凌三人万万没想到的是,待三人全部到案之后,殿内仍旧一片肃静,丝毫没有要审的意思。
直到陆陆续续又押解进来十余位身着黑衣的壮汉,其中白日间与仙越发生冲突的那不可一世的男子赫然在列。
方凌顿时明白了,难怪自己一路上山未受半分阻挠,如此轻松,原来是早有人在前面开了道。
太虚殿,一人鹤发童颜,老当益壮者,高居首位。
但听老者声如洪钟,威严无限地开口道:
“仙瑜,谁给你的胆子,胆敢夜闯云虚宫?”
“系出同宗,八月十五我等上山祭奠先祖,有何不可?”
“混账!你等先是开启幽冥鉴,放出怨灵邪祟,贻害苍生。
而后又闯入噎鸣潭,惊扰妖龙祸世。你便是这样祭奠先祖的?”
仙瑜闻言大怒道:
“长极,你血口喷人!我们擅闯云虚宫不假,可我们何时开启过幽冥鉴?又何时惊扰过妖龙?”
“你等适才经过镇塔,幽冥鉴便被人强行开启。噎鸣潭这妖女更是当场人赃并获,还敢抵赖?”
仙瑜望着旁边的方凌等人,显然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说她?……我根本不认识他们!”
长极真人疑惑地望向这边。
方长清见状急忙解释道:
“贫道姓方,道号长清,只是外乡的游方道人。
此二子是我那不争气的徒弟和闺女,初到贵宝山,他们只是孩子心性,才不知天高地厚地干出夜闯贵派的混账事来。
但这俩孩子属实没什么本事,且天性纯良,绝对干不出什么坏事来呀!”
纵观这两拨人,仙瑜一方一应的劲装夜行,个个身强体壮,全是个中好手。
而另一方不仅风尘仆仆,而且打扮各异,更离谱的是还带着一只灰头土脸的瘸腿猴子。
就方长清脚上那双草鞋一看便是长途跋涉赶了远路来的。
非要用个词来形容一番的话,这三人就算不是老弱病残,也只能是男女老少了。
长极真人一时也摸不清他们的来路,却也无意摸清来路,只道:
“孩子心性?天性纯良?你们沆瀣一气将我阖宫上下搅得天翻地覆还敢说天性纯良?”
仙瑜不服气道:“谁跟他们沆瀣一气?这种货色也配跟我相提并论?
分明是这几个来路不明的下三滥干得事,如今却要将屎盆子扣到我们头上!”
那边浮生闻言却是气不打一处来。话说同为阶下囚,何故你就高贵?
不禁骂道:“什么东西?!我们又愿意跟你们这些狗眼看人低的混蛋同流合污吗?”
这一骂起来,便乱了套了。
那边仙繁与这三人本就有旧怨,不禁煽风点火道:
“真人明鉴!这些人居心叵测,一早就在山下鬼鬼祟祟打探云虚宫的事情,此事仙越师兄可以作证!
别看他们老实巴交,指不定憋了什么坏水!您大可将他们严加拷问,不怕他们不说!”
浮生怒不可遏:“放你娘的狗屁!有胆做没胆认的孬种!就凭你们那一身偷鸡摸狗的行头能是干好事的样?”
一时间大殿之上,指责谩骂之声不绝于耳,哪有半分肃穆可言?
长极真人被这些人搅得脑仁疼,只得沉声喝道:
“都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