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凌一手捂着腰,一手抱了刚取的一摞子书本。
早知道长遇师叔随意,却不知收徒也收得这般随心所欲。想这云虚宫里,敢如此胡作非为的也只有他了。
也不知妙清几人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回想自己连日来遭得这许多的罪,顿觉有些心理不平衡起来。
正胡思乱想着,眼前一花,却见仙尧不知从哪棵树上落了下来,并未多话,只伸手将方凌手里的东西接了过去。
方凌扶着岔了气的腰连忙说道:
“我自己来就好,若是被你那小心眼的师傅瞧见,又该迁怒于你了。”
仙尧显然并未听得进去,拿了东西只管前面走了,只不咸不淡地扔了一句:
“我不怕他。”
方凌对于上次之事本就十分过意不去,若是仙尧因此骂她一顿也就罢了,如今对她照拂有加,她反倒十分地不自在。忙赶上两步欲将东西夺回来。
谁知仙尧年纪虽小,力气却大,一拉一扯之间本来就岔了气的腰便更为要命了。
仙尧见状,有心伸手扶一扶,却不争气地先红了半张脸,踌躇半晌只道:
“……我先走了。”
正欲抬脚,却见那厢妙清仪态端庄地朝着这边走来。见到仙尧,显然有些意外,正了正脸色昂首道:
“你可还记得我?”
仙尧象征性的抬了抬眸,老实回答:
“不记得。”
妙清未曾料想仙尧竟如此作答,只得耐着性子继续说道:“上元灯节,我曾得过你一件斗篷?”
仙尧闻言立刻恍然大悟道:“裙子破了,十分丢人的那位?”
仙尧此话虽只是陈述事实,不带任何嘲讽或其他感情色彩,但却让人无论如何也接不下话去了。
总不能说“哦,正是在下,当日确然十分丢人,还望阁下不要见笑”云云。
方凌眼见那厢妙清就要憋不住发作起来,忙打圆场道:
“当日我用来砸你的那个香囊便是她的。”
仙尧显然有些吃惊,瞧瞧方凌又看看妙清不禁问道:
“你的?”
妙清十分得意:“不错!”
仙尧又望向方凌:“当真?”
看着方凌老实地点了点头,妙清虽很是满意。然而对于仙尧作此一问却是大为光火。
“我说我的便是我的,做什么还要问她?难道我还会骗你不成?要不是给这死丫头抢了去,怎会让你这小子捡了便宜?”
“那你特意来此是打算要回去?”
仙尧打断她问道。
原本妙清对仙尧颇有些好印象,毕竟一段时间以来即便自己有意打听也并未听到一句关于当晚的闲言碎语,可见此人是很守得住秘密的人。
故而对那个香囊倒也并未在意,此前更没有打算要讨回去的想法。
却谁知这厮虽然长得白净清秀,说话却不怎么好听,此时话既已堵到了这里自然不甘示弱道:
“虽然我并不当真,但上元节的香囊却不能随随便便是个人便给的!”
“巧得很,我也没当真,是以当下便扔了!”
还未待妙清再说话,仙尧撂下一句话便径自走了。
要说这仙尧不愧为长亭亲传弟子,不仅随了他的寡言少语,就连偶尔一开口便十分刻薄的毛病也是一模一样。
上元灯节的香囊不是普通物件,妙清一向高傲得很,虽然确也未必当真,但言语上好歹给些面子随便圆一圆。
偏偏他连个谎也懒地编,轻描淡写的一句扔了便就这样走了。
妙清一时绝难相信自己竟被这毛头小子这样轻贱了,铁青着脸咬牙道:
“他……他方才说什么?”
“他说他把香囊扔了……”方凌老实答道。
妙清闻言一把掐上方凌腰眼,方凌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一把将其推开,一边慌忙揉着痛处,一边大叫道:
“这话又不是我说的!”
妙清气急败坏道:
“我又不聋,要你来多嘴?我要样貌有样貌,要才情有才情,要家世有家世,多少世家子弟我瞧都瞧不上一眼。
他算什么身份?不过机缘巧合拿了我一只香囊而已,当真以为我就要嫁给他了吗?”
“这不正好吗?你不愿嫁,他不愿娶,这不是皆大欢喜么?”
“我不愿嫁可以,他凭什么不愿娶?还不都是你这小妮子害的,若不是你我怎会受这份窝囊气?”
说话间踱着脚便又要找方凌撒气。
方凌许是刚才接连岔了两回气,着实有些严重,跑不得的跳不得,慌忙大叫道:
“住手!你可知道那仙尧的底细?”
妙清愤愤道:“他什么底细干我什么事?”
方凌一本正经地说:
“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既不想让他看轻了你,必然得多了解他一些,解除误会。但整个芜尘院,若论与他关系熟络的,他师傅长亭君排第一,我便能排第二。”
此言倒是不虚,仙尧其人被他师傅养得如出一辙的脾气,何止是不苟言笑?简直可以说如果不会爬树的话,平日里基本上都不怎么能见得到他的人。
要说整个芜尘院,与他说话最多的除了长亭君之外还非是方凌莫属了。
“那又如何?”
“意思就是你若是想知道关于他的事,必定不能将我得罪了去。”
“自作聪明,我偏偏不想知道!”
说完,妙清赏了方凌一记白眼,兀自转身去了。
次日,七位女修一应在学堂落了座,许是觉得若是再将方凌赶在外面太说不过去了,长亭难得地良心发现竟在学堂内给安置了一处位子。
方凌盘坐在软垫上,摩挲着久违的矮几和上面的笔墨课本,前所未有地觉得亲切,一张脸都笑开了花。
旁边妙清不屑地道:“真是没见过世面,一副痴相!”
方凌回敬道:“不是不想知道吗?怎么今天专程与仙酉换了位子与我同坐?”
“呵,自作多情!我只是不想与妙音那丫头同坐而已。”
“果真?”
“话说你要真是憋不住想说,我也可以姑且听一听。”
“哈哈哈……”方凌望着妙清笑得更加肆无忌惮了,凑近了道:
“我岂是那么藏不住话的人?除非你告诉我你们姐妹为什么总是一副针锋相对的样子。”
“你打听这些做什么?”
“就是无聊,随便问问。”
“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