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浮生好歹算是修者多少有精气护体,也许是之前涂过金蚕泪多多少少总还有点作用,更或者是那蛊虫本身算不得什么厉害角色。
总之经此一闹,只见其眼中赤红渐消,很快,在众人未曾反应过来之际,一抹暗影倏地自浮生耳道飞了出来转眼间便隐没在一片黑暗当中。
众人连忙朝那边望去,却见一名因为疲惫不堪而正自闭目休息的弟子眼睛猛然张开,目光之中一片暗影。
周放从始至终都不曾相信这驱邪的法子能驱除蛊虫,所以并未作出防备。此时出手自然就慢了半步。
只见那弟子一跃而起,伸手便已虏了正自趴在浮生跟前担心不已且毫无防备的方凌,抬脚踹倒风雨飘摇的木门抢到了门外。
千不该万不该的是,那人为了阻止立刻追上来的众人,伸手掐出一道烈焰转眼便舔上方才的那道破烂木门。
那木门虽是用了隔绝蛊虫的漆料,但却并不防火,且年深日久早已腐朽不堪,遇火便着。
浮生眼中早已恢复清明,但他尚被仙瑜紧紧按在地上,哪有机会出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方凌被那弟子劫出门去。
火光之中,只见一人影高大威猛,转身毫不犹豫地穿过烈焰,也顾不得那外面是否已暗藏蛊虫。他三步并作两步只飞身跃起便已抓住方凌后脖领子。
那弟子突然遇袭,转身抬腿劲风只朝来人耳边袭来。
来人非但不惧,反而上前一步抬手一拳硬生生击中那人膝盖侧边。但见那大小腿之间立刻便已错开数寸,显然关节已然脱臼。
果不其然,只见那弟子立刻倒退一步摔倒在地,来人则一把将方凌扯了过来护在身后。
方凌做梦都想不到,自己与仙裴非亲非故,一年之前他便去而复返救了自己一回,只为报答自己出言提示之义。
一年之后的今天,他不顾自身安危又一次挺身而出救自己于危难。
“多……谢!”
“这是我欠你的!今日便是豁出一条命去也必会将你护送出去。”
倒在地上那名弟子受蛊虫操控,虽是腿伤难行,但却并没有一丝退缩之意,只见他眼珠翻转,突然便从口中发出尖啸虫鸣。
洞穴四周立刻便传来一片此起彼伏的回应之声,仿佛突然找到了方向。
很快,方凌便听得四面八方,虫潮涌动,好像要将这洞穴彻底淹没一般,细雨一样的响声密密麻麻地由远及近,很快便已看到了星光点点的斑蛾出现在了甬道尽头。
二人忙向安全屋内退去。谁知那边周放众人早已挡住门口,任凭二人磨破了嘴皮子也不肯放二人进去一步。
周放的担心也不无道理,那虫子奸猾狡诈见缝插针,他二人在外打斗许久,谁也不知道是否再有虫子偷摸又钻了空子。
那厢仙瑜一把推开身前弟子,提剑便走了出来,边走边骂道:“不就是一堆虫子吗?缩在一间门都没有的破洞子里死都死的窝囊!”
周放不可思议地望着仙瑜,只觉这话谁说都可以,偏偏自他仙瑜的嘴里说出来便让人觉得无比的讽刺,他莫不是忘了这门是被谁率先砸出一个窟窿来的?
仙瑜被周放盯得一时也有些心虚,只好找补道:“就算这破门有一半的责任在我身上,我如今守在此处替你们做了这先锋,便是要死也是我先死一步。”
转而大踏步朝着仙裴走去,“你说得对,无欲无求也便无忧无惧。”
仙裴大笑道:“大丈夫生而无畏,何惧生死?”
虫潮转瞬即至,平日里流光溢彩的景象此刻却让人只觉汗毛倒竖。飞舞的斑蛾箭一般向二人扑了过来,空气中斑蛾身上飞扬抖落的粉尘开始大量聚集。
方凌忙提醒二人道:“这粉尘……有毒。我的嗓子……还有长亭君的眼睛……皆为此害。”
仙瑜闻言,抬手扯下一截袍袖,一分为二,扔给仙裴一条,自己一条。
但男人外袍不似女人内衬,本就质地厚重,再加上此地深处洞穴之内,即便旁边就是熊熊燃烧的火堆,经这一蒙也立刻便觉朦胧一片,哪里还能正常视物?
好在方凌先前被点了金蚕泪,一时三刻倒也并未有太大影响,危急关头倒还能似当初地牢一般给二人及时指点方位,最起码能让二人有的放矢。
仙瑜与仙裴不愧为从小一起长大的挚友知己,一招一式,一拳一脚皆配合的天衣无缝。
这边仙瑜刚刚使出御风之术将那些斑蛾禁锢在风阵之中,那边仙裴立刻便掐出一记烈焰将其焚毁。
但斑蛾不是重点,它们最多只是标明猎物的先头军罢了。很快大大小小的跳蛛以及各色的甲虫随着斑蛾的不断指引开始涌入这狭小的甬道。
周放那边还有剩余的药香,他忙命人点上,一股浓郁厚重的味道立刻逸散开来。
外面是刺激进食的巽烟,内里是镇静催眠的药香,一时之间那虫潮似乎也全然陷入两难,不知该进该退,先吃还是先睡。
但周放所带药香终究有限,在不断涌入的巽烟催动之下,那药香的味道终于被掩盖殆尽。
汹涌的虫潮如黑色的海浪一般灌了进来,先前劫持方凌的那名弟子已然被淹没其中,虫潮迅速地在那位置隆起一个黑色的球状物紧紧将那名弟子包裹其中。
待它们再次散开之时,唯见森森的白骨随着虫潮涌动上下翻滚。
众人一片骇然。但眼下却再没了别的法子,似乎一切都已走到了绝境。
“周放!你还想这样袖手旁观到几时?现在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唇亡齿寒的道理你难道不懂吗?”浮生忍不住吼叫起来。
“你觉得在这样的虫潮之下便是我们全都一起上又能撑得了多久?”
“撑多久算多久?也总好过在这里看着什么都不做的强吧!”
“你既觉得冲出去白白送死好过躲在这里,那大可以试试看,我绝不拦着!”
周放知道浮生既和仙裴等人同是来自于归云山,脑子怕也同样是那等转不过弯儿来的傻子脾性,当下也不打算再费口舌。
浮生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贺涟风,回过头来望着周放道:
“若你最后有法子出去,定要带上他。你现下与黎宗算是彻底撕破了脸,李承晏不会放过你。
但若是巫蛊门想保你,在远离中原的滇南,纵使黎宗权势滔天想找出一个人来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说完这些,浮生扒开门口的弟子毅然决然地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