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娆迈步入内。
言韫抬眸看向她,端详片刻后,淡笑道:“看来案子解决了。”
“你怎么知道?”
素娆随意扯了张椅子坐到他对面,“虽然还没抓到凶手,不过八九不离十了。”
“那你还在顾虑什么?”
她眉宇中那一抹轻愁没逃过言韫的眼睛,言韫将刚蘸了墨,提起的笔又重新搁了回去,定定的看着她。
“说来听听。”
素娆思索了下,遂将此案中的各种缘由与他简单的复述了一遍,言韫听罢,眸底暗色流转,薄唇微抿。
须臾,他道:“其他案子不好说,但赵思渊及乞丐之死……”
“怎么?”
素娆难得见他这般犹疑,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在那一瞬间,她好像看到那惯来淡薄的眸子擦过抹冷光,衬得那神情越发凉薄。
“一桩惨案里,除过受害者和施暴者,还有另一种人的存在。”
那双秋水般清冷平静的眸底泛起极轻的涟漪,素娆听他淡淡说道:“它叫做旁观者。”
一语出,醍醐灌顶。
是了。
赵思渊和乞丐都旁观了整场惨案,却无人制止,倘若他们做些什么,或许那卖花女不至于遭人轮番凌辱。
之后告状、打官司、杀人自戕的种种事情或许就不会发生。
他们并未杀人。
他们之‘罪’,在于从始至终的无作为。
素娆将太多目光放在了真相上,却忽略了这些细节,导致堪不透这谜团,可言韫呢……
他又是为何会一针见血的找出问题关键所在。
受害者,施暴者……旁观者。
“言韫……”
她好似抓住了些什么端倪,鬼使神差的正要开口,却突然被言韫打断:“你不妨查查看,除了赵思渊的案子,或许其他人之死也与此有关。”
他含笑温和,语态从容。
说完后,继续提笔开始处理公文,这时外面一人走进来,喜道:“哎?姑娘你怎么在这儿,我还说去找你呢。”
“什么事?”
素娆若无其事的转向竹晏问道。
竹晏羞涩的抿了抿唇角,朝她手腕扫了眼,“能不能把你那手镯借属下瞅瞅。”
“这个啊。”
素娆随手摘了下来,抛给他,“玩够了记得还我。”
“姑娘放心。”
竹晏欢喜的拿着手镯出了听竹堂,他这么一搅和,素娆也没法再继续先前的话题,她只是直觉的想说些什么。
思索半天,挤出来一句:“今天提刑司无事,一起用晚饭吗?”
“好啊。”
言韫想也不想的应了,随后温声补了句,“你想吃什么,我让府里提前准备。”
“不用那么麻烦,多添双碗筷就好。”
素娆说罢朝外走去,“那我先去让人传个话,然后等你一起回府。”
她走得干脆利索。
直等着堂中无人,那不紧不慢写着的笔骤然顿了下,言韫轻抬眼帘,不着痕迹的舒了口气,缓缓按上眉心……
素娆让顾城走了一趟。
之后看时辰还早,找荀泽礼他们问了几句后,出了提刑司,再回来时大包小包的提了一堆东西。
“竹晏!”
素娆在竹林处喊了声,话音刚落,那身影就出现在眼前,她不由分说的将东西塞到他怀里,“你把这些都放到马车里去。”
“这么多。”
竹晏抱着仔细清点了一番:“蜜饯、甜点、糖果……姑娘,吃这么多甜食,你不怕长虫牙啊。”
他满脸震惊的看着素娆。
“这你就别操心了。”
素娆说罢,忽然想起一事:“对了,王爷和王妃在府,我登门拜访应该备些什么东西?”
竹晏听她这样问,随意摇头道:“不用,他们住在老宅那边。”
“你说什么?”
素娆对此很是意外,竹晏触及她惊讶的神情,似乎也觉得这不太妥当,干笑两声:“你没听错,王爷和王妃在老宅,府中只有公子一人。”
“为什么?”
就算数年未见,父子之间也不至于生疏到这种程度,况且这已经不是生疏可以解释。
而是纯粹的冷漠。
“具体的原因……属下也不太清楚。”
竹晏提着那堆东西,努力不让它们掉下去,分神说道:“属下进府的时候,王爷和王妃就不在京都了,府里只有公子一个人。”
“我知道了,你先去吧。”
素娆满怀疑虑的看向听竹堂的方向,良久未动。
到了时辰,那抹人影缓步走来,竹林间的碧影和清幽尽数落在他身上,显得格外清冷。
以往这般看他,只觉得他遗世独立,宛若世外仙人。
可如今……
素娆笑着迎了上去,细长的影子贴近他的,两相交融,看上去就像是互相倚靠着,她凑近他,走在他身侧。
衣袖互相摩擦,格外亲昵。
言韫意外的看她,“怎么?”
突然变得这样黏人。
“没怎么啊。”
素娆笑吟吟的回望着他:“我在提前享受我言夫人的特权。”
言韫忍俊不禁,“比如?”
“比如光明正大的跟你回家。”
两人并肩从大理寺正门出来,一路上遇到许多人窃窃私语,大多在讨论“你看她走的那么近言大人居然都没避开’‘订婚了是不大一样’之类云云。
竹晏赶着马车候在府门外。
见到他们喜笑颜开,连忙端了脚凳放好,言韫侧身扶着素娆先上了马车,然后自己再进去。
最后车门关闭。
竹晏赶车离开。
这一系列动作十分自然且流畅,但挤在大理寺门前看热闹的官员们却久久难以回神。
“言大人刚才是扶她上车了吗?”
“肌肤之亲,这般姿态,是想宣告他的态度吗?”
“看来言大人对这个未婚妻并不像传闻中那般冷漠,咱们都猜错了?”
“肯定错了啊,两人都开始毫不避讳的同进同出,还同乘一车了,这还不够?”
消息飞速传遍了整个京都。
早知内情的崔翊等人闻言哂笑,看来狐狸终于忍不住露出尾巴了,憋坏了吧。
而陆珩听完染烟的回禀,眸光流转,笑意潋滟。
“言鹤卿,能有今日,你可得好好感谢本公子……”
他说罢,轻踹了下脚边窝着的某只大猫,“你说对吧?蠢东西。”
蠢东西骇的一个机灵,到嘴边的肉骨头都掉了下去,沾满了它的口水,愣愣的看着他。
陆珩嫌弃的皱起眉头,随后用折扇敲了下它的大脑袋:“说你蠢你还真蠢,自己的东西都护不住,这般无用,那就别吃了。”
起身,朝外走去。
“无度,拿去丢了吧,罚它今天不许吃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