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有人抢在她前面开了口,“对了殿下,您伤势不轻,究竟为何要冒着暴露行迹的风险动手杀了那几个人?”
竹晏一句话直切要害。
他始终想不明白这一点。
借着火光,素娆看到太子温和的神色骤然僵住,而他旁侧不远处的木姑娘更是浑身剧颤,面上血色褪尽。
愣愣的看着这方向。
想起她身上的青紫指印和那些官兵的死状,素娆恍然明白了什么,就在太子犹豫着不知怎如何接话时,她捡起棍子拨弄着火堆,随意道:“朝中官员能担任赈灾使一职的不胜枚举,怎么最后会是兄长亲自出京?”
竹晏诧异的看向她。
木姑娘亦是一愣,微红的眼眶泄露了她此时并不平静的心情,她扭头望向岩壁,默不作声。
“阿娆有所不知。”
太子微不可见的松了口气,顺水推舟道:“自上任赈灾使被杀后,新的人选迟迟难定,再拖延下去,我恐蓟州大乱,百姓难安,所以上书请命。”
自古以来,各地天灾不断,朝廷为应对这些变故自立有一套赈灾的章程,往年这差事是各方争抢的香饽饽,唇枪舌战,手段层出不穷。
唯有这次是个例外。
陛下上朝时询问谁愿意领命赈灾,满朝文武竟无一人作答,面面相觑,装聋作哑。
一经询问,有说自己老娘病重,不能远行的,有说自己恶疾缠身,难以动弹的……
互相推诿,吵的面红耳赤。
其实无非就是看上一任赈灾使死的凄惨,碍于叛军的凶悍,不敢以身犯险。
这也是人之常情,只是赈灾的事总要有人去做,其他人可以退,可以躲,他身为储君,受天下百姓奉养,自有责任在身。
哪怕明知此番出行必然腹背受敌,他也必须要来。
“原来如此。”
素娆恍然大悟,“正好,我这儿有些人需要兄长见一见。”
“谁?”
太子疑惑道。
素娆转身望向不远处围坐歇息的萧散等人,笑着招呼道:“萧兄,你们过来吧。”
萧散几人通身一震,又惊又喜,不敢耽搁,忙快步走到火堆前,直接撩袍跪下,头也不敢抬,“卑职等参见殿下。”
火光映着他们的身形,将影子拉的细长。
太子疑惑的看向素娆道:“阿娆,他们是……”
“他们是从威济营中逃出来报信的,有些消息,我想兄长有必要一听。”
“好。”
太子颔首应了声,看向萧散等人道:“你们免礼起身吧。“
“谢殿下。”
萧散几人恭敬的磕了头,站起身来。
在素娆的示意下,将在威济营的所见所闻以及那参将和神秘人的对话复述了一遍。
话落,岩洞陷入了一段诡异的死寂中。
太子隔了许久才抬眸凝视着他们,语调沉缓,却有种不容忽视的威严,“你们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大雍武将勾结外邦欲夺瓦良关。
甚至设局伏杀当朝储君。
这两则消息不论哪个,放在外面都是足以掀起腥风血雨的大事件。
“卑职敢以性命担保,绝无半句虚言。”
萧散几人再度跪下。
太子眉峰微蹙,满面肃穆之色,一时也没说什么,气氛就这样僵滞下来,素娆来回看了眼两方,轻道:“兄长可愿听我一言?”
她的话将太子从思绪中拉扯出来,太子面色稍霁,语气缓和了些,温声道:“你说。”
“蓟州的叛乱来的蹊跷,昔年不是没有闹过灾荒,多是灾民集结,鲜少有地方驻军参与其中,大军作乱,攻城掠地,虽占据了蓟州以北四城,但这种胡乱凑成的队伍很难与朝廷大军相抗,谋事之人但凡有些脑子,都该知道藏匿锋芒,韬光养晦,或是拖延时间,以求后路。”
“偏他们残杀朝廷赈灾使,光明正大的与朝廷为敌,好似故意要挑起争端。”
太子踌躇道:“阿娆的意思是说,他们从一开始就是别有用心?”
“萧散他们带来的消息正好能解释这些怪异之处,兄长心里也清楚这点,只是不想承认,不是吗?”
素娆一针见血的指出其中的利害:“叛军的围剿,刺客的追杀,甚至江湖势力都参与其中,他们没想让你活着回京。”
“我相信兄长离京时身边必然不乏高手,甚至连公子都调派了人手在暗处保护,这样的严防死守,竟还是走到了如今的地步,恐怕不是简单的一句时运不济可以解释的。”
“不然,兄长不会孤身一人,沦落此地。”
她意有所指。
太子听到这儿,不禁苦笑,长叹道:“我算是知道为何言鹤卿清心寡欲,不惹尘埃多年,却为你动凡心的缘由了。”
“兄长现在才知道吗?”
素娆笑着眨了眨眼,“我还以为你一见我就知道了呢,毕竟像我这样好看聪明又独立的可不多见。”
“哪儿有姑娘家这么夸自己的?”
太子被她逗笑,面上的忧色消散不少,玩笑道:“此次出来匆忙,兄长没什么好的见面礼给你,就先给你提个醒吧。”
“什么?”
“你别看鹤卿一副生人勿进,疏离淡漠的性子,比起独立,他更喜欢你黏人。”
素娆微微挑眉,“真的?”
“真的。”
太子一本正经的说道,四目相接的刹那,两人忍俊不禁,各自笑开,待玩笑过了,太子面上笑容一敛,似是无奈,似是伤怀,“你说的对,我只是不想承认,那些人为了争权夺利,竟与外邦勾结,置百姓于水火。”
蓟州天灾,饿殍遍野。
叛军作乱,民不聊生。
而那些安享富贵的皇室宗亲们,却在赈灾一事上,弄权夺利丝毫没有怜悯之心。
何等可恨!
“未必就是与外邦勾结,毕竟中间还横着一个犯上作乱的人呢。”
此番大动干戈,大燕有利可图,朝廷那边亦是。
那叛军呢,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素娆有些好奇。
不过她很快把这些念头抛到一边,对上太子深沉的目光,低道:“兄长出京后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