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2章叙旧,无话可说

盖衡和素娆对视了眼,听这话里的意思,胡俭早料到她会来了。

两人谁都没说话,也没动作。

反倒是京兆府其他人一阵骚动,从召集人手到包围胡府,这一路上他们不是没怀疑过胡俭杀人的真实性。

甚至有人在心里祈祷,盼着只是一场误会。

可站在这儿,隔着高墙大院,曾经同僚甚至连面都没露一个,如此平静又镇定的让人传话……

好似早有预料。

分明什么都没说,但他们在这一刻,摇摇欲坠的心轰然垮塌……

想到那十七具死状各异的尸骨,一股寒意从脚底爬到脊椎,悚然的扯紧了每个人的头皮。

不知是谁大怒喊了句:“京兆府缉拿人犯,岂有让你们讨价还价的道理,滚开!”

信任坍塌和被背叛的羞耻裹挟了每个人。

只余下滔滔怒火。

他们纷纷拔刀,刀尖对准了胡府的大门,那传话的小厮哪里见过这阵仗,当下吓得腿肚子发软打颤,要不是扶着门,恐怕就要滑坠到地上去。

“官,官爷……”

他强忍着惧意,哆嗦着继续道:“主人说了,他只想找人叙叙旧,不想跑,也跑不了,你们要强闯,他,他拦不住,但这样……你们就永远都不知道那些人死的真相。”

凶手抓到了,可案子里疑点尚未解释清楚。

胡俭正是知道这点,才让人特意在这儿等着,他等的是京兆府,也是素娆。

“他现在就是个疯子。”

盖衡看向素娆,询问她的意见:“素大人你怎么说?”

“他想叙旧,陪他聊会也无妨。”

素娆不以为意。

“可是……”

“京兆府的兵马将胡府围的水泄不通,他逃不掉,况且,有我在这儿,不论发生什么变故,定保你全身而退。”

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推拒就不合适了,盖衡忍着脊背一阵阵传来的凉意,翻身下马。

“好,那就进去看看。”

盖衡吩咐他们守好府外,待素娆下马后,准备进府。

“大人,里面恐怕有诈……”

其他人对这个决定很不赞同,里面的人再不是什么京兆府少尹,而是连杀十九人的疯子。

这样的人穷途末路之际,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不用紧张,有素大人在,他没本事逞凶。”

能在海晏清河那群人手底下保住鲜夷使臣,这样的本事,盖衡很放心。

当一个人厉害到令人望尘莫及,只能仰望的时候,承认她的优秀就变得不再困难。

起码对盖衡来说是如此。

素娆闻言轻扯下了嘴角,露出个真心实意的笑:“盖大人说的是,走吧,去看戏。”

她率先抬脚入府。

府门被小心的拉开,等素娆和盖衡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又轰隆一声关上。

京兆府的人面面相觑。

不禁哑然。

“头儿,怎么办?咱们就干等着?”

“等呗。”

反正人已经进去了,说再多都是枉然,众人望着那府门陷入了沉默……

“两位大人,这边请。”

负责引路的小厮躬身在前面走着,素娆闲庭信步的跟着他走,甚至还有闲心左右张望。

盖衡用袖子揉去掌心的濡湿,一抬头就看到这幕,有些无语,他紧张到喉咙发干,她倒好,惬意的好似是来逛园子的。

“素大人。”

他小声的唤道,音量压得极低,好似生怕被人听见,素娆缓步走着,“你想说什么就说,别弄得跟做贼似的。”

盖衡被她音量吓了一跳,脑子一白,倒是把要说的话忘了个一干二净。

嘴张张合合,实在想不起来,悻悻的闭上。

这宅子不大,走了没多久,小厮就把他们领到了一处院子前,替他们推开,“主人就在里面,两位大人进去吧。”

“祠堂?”

盖衡刚开口,那小厮就退了下去,消失在甬道一端,等他收回视线,发现素娆已经进去了,连忙踱步跟上。

胡府的祠堂是个很简单小院。

穿过种着两株梨花树的庭院,三个石阶引入廊下,再往前就是一个高阔的屋子,里面正中的位置摆着许多牌位。

一道人影背对着他们跪坐在蒲团上,面前白烟袅袅,混杂着线香和纸钱的味道。

听到脚步声,他没回头也没动。

直等着把手边的东西烧完,恭敬磕了两个头后,这才扭身对他们笑:“来者是客,坐下说吧。”

他由跪姿转成坐姿,对他们做了个‘请’的手势。

神情之泰然,话语之随和,险些让盖衡以为他是作为主家在招待来府中赴宴的宾客,而不是一个面对缉捕的杀人犯。

这时他们才发现,在祠堂另一侧的地上安置着两个蒲团。

不多不少,刚刚足够。

“比起蒲团,我更喜欢椅子。”

素娆走了过去,并没有像他那样正经的跪坐,而是直接撩袍坐下,随意的曲着腿。

“素大人!”

盖衡见她还真坐下了,不由得蹙眉,他们是来兴师问罪的,不是和他谈天说地,怎么还摆出了主客尽欢的架势。

“那不是还有一个吗?你站着干什么?”

谁知素娆像是没看出来他的用心,好意提醒了一番,气的盖衡一时间浑身的血液涌到了头顶,胡俭左右看了看两人,毫不留情的戳穿了盖衡的心思:“胡大人这是与在下划清界限呢。”

闻言,素娆眉梢轻抬,瞥见盖衡僵硬的身形和面上不加遮掩的抵触和冷意,好笑道:“光凭一个蒲团就能划清界限了?”

“人是从你手里提拔的,和你在京兆府共事七年有余,不差这会功夫,如果你不嫌累,站着说也行。”

胡俭微笑:“到底还是素大人看事明白。”

“过奖。”

素娆随意的回了句,盖衡见没人理他,这样杵着又像个木头桩子实在难堪,知道她的话很有道理,遂不再坚持,冷着脸走到那蒲团处坐下。

他想过来到胡府后的场景。

两人割袍断义,针锋相对,或是胡俭悔愧难当,痛哭流涕,唯独没想到会是这样。

——相对而坐,一派和气。

他胸腔里揉了一团火,横冲直撞,难以找到宣泄口,盖衡忍了又忍,怒道:“找我们来到底到底要说什么?叙旧就免了,我和你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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