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她又补充了句,“对,就是亥时前,莳花馆的头牌姑娘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登台,时间是固定的。”
这么说来,时辰也对的上。
众人心中陡然松了口气,看来这次来对了。
素娆望着流萤的身影,沉吟了会,问道:“李程来了之后和你说了些什么?”
“也没说什么。”
流萤边想边回道:“他就送了奴家一根亲手雕的木簪,然后说了些醉话。”
这点和苏陌安说的不谋而合。
素娆疑道:“什么醉话?”
“还能是什么,说他已经办妥了,要不了多久,一定能帮奴家赎身,还说老鸨绝对不敢再压着我的卖身契不放。”
隔着纱幔他们都能听出流萤的苦涩和轻嘲。
流萤继续道:“奴家追问缘由,他只说有大人物帮忙,具体是谁却不说清楚,我权当他说的醉话,只好顺着话头哄他。”
“他却说那簪子就是信物,让我好生收着。”
荀泽礼意味不明的道:“簪子是送给正妻的。”
他这句话一出,众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李程对于此事势在必得。
可凭什么呢?
他那日就出城和徐谌吃了个晚饭,他说的大人物难道是徐谌?
不应该啊。
一个致仕的老大人,还是个饱读圣贤书的古板,徐谌要知道李程和青楼女子有染,别说替他出面讨要卖身契,不割袍断义都算不错的。
而且徐谌也没有这样的能力和钱财。
否则那卷《寒山栖月图》也不用李程买下来送给他了。
杂乱的念头从素娆脑海中惊掠而过,她迅速整理着思绪,抽神问道:“他没再说其他的吗?”
“除了那些话……还有就是说了句,他的出头之日要到了。”
流萤说完,几人心中更是疑惑。
今日收获不少,的确是将李程从徐谌的命案中摘出来了,可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疑团。
李程口中的大人物,还有那句出头之日……
这些话的背后肯定大有文章。
“对了,我先前听他的同窗说过,大概是春闱放榜后的一段时日,李程的心情一直不好,你可知道原因?”
“这个我好像听他说过一些。”
流萤答话的速度明显要比之前快上不少,“李公子有个兄弟参加了这次科考,据说成绩很好。”
“那他不应该高兴吗?”
登科及第是多少读书人的梦想,如果家中出个这样的兄弟,那也是光宗耀祖的大事,日后多个人帮扶,路会好走许多。
荀泽礼不明白他的心思。
流萤摇头道:“荀公子有所不知,李公子说他那位族兄学问一般,否则当初也不会拿不到保举到太学的名额,他觉得自己尚未释褐,那族兄却走到了他前面,心里才会不痛快。”
“能登科及第的都是拔尖的人才,谁知道他是不是出于妒忌,故意这么说的。”
“那奴家就不知了。”
流萤摇头躬身。
“李程随身的有把短匕,那晚你见过吗?”
素娆眸光闪动,静静等着流萤回话,流萤道:“那晚李公子实在太闹腾了,一会高兴一会低落的,奴家忙着照顾他,没注意旁的东西。”
这个答案在意料之中。
素娆也没多少失落,总之经过流萤的配合,再结合现有的线索,可以证明李程的命案和徐谌案是干系不大。
这样一来,不论是她还是京兆府,都能更清晰的往下查。
“李程在你这儿呆了多久?”
素娆思考过后问道。
“半个多时辰吧。”
流萤不假思索的问道:“妈妈不想他耽搁奴家时间,直接让人把他送出去的,后来婢女回来说李公子闹着不想坐轿子,非要走回去……”
说到这儿,她话音顿了下,略带紧张的问道:“该不会……李公子就是那晚出的事吗?”
素娆听出她强行掩饰的颤抖,轻道:“流萤姑娘不必多想,今晚问你这些还请守口如瓶。”
流萤勉强镇定道:“奴家记住了。”
她说完,素娆四下看了一周,然后就瞧见不远处的笔墨,“流萤姑娘不嫌弃的话,我想借笔一用。”
“公子自便。”
“多谢。”
素娆走到案前,提笔将刚才他们的对话一字一句的写了下来,然后拿给荀泽礼看了眼,荀泽礼道:“分毫不差。”
素娆又将它拿给流萤。
“姑娘再确认一遍,没有错漏的话,还请在上面签字画押。日后若有需要姑娘作证的时候,还得劳烦姑娘跑一趟。”
“应该的。”
流萤拨开纱幔将证词接了进去,借着烛火一点一点看完,很痛快的在上面留了名字按了手印。
她知道今晚素娆微服而来,秘密问话必有自己的盘算。
可这样也为她行了不少方便。
换做其他衙门,她必定要被拘过去审问好些日子……
“好了。”
流萤将东西递还给她,素娆谨慎的把证词收进袖子里,轻笑道:“今夜多有打扰,辛苦姑娘了。”
“奴家惶恐。”
流萤朝她福身,经过深思熟虑后,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李公子的尸身现在……在哪儿?”
“停在监察署衙门。”
素娆看着她,“流萤姑娘想去见他一面吗?”
流萤咬了咬牙,沉默良久,摇头道:“还是算了,和奴家这种人沾上关系,有辱斯文,总不能累及他身后名声。”
况且,人死如灯灭,见了又能怎么样呢?
只会徒增伤心罢了。
她不能为他披麻戴孝,更不能为他烧纸守灵……她曾在他心中盛开过,仅此而已。
“不见也好。”
素娆想到那肿胀腐烂的尸身,还有凄惨的死状,顿时觉得她这个决定是正确的。
一个人死了,总不能让其他人拿余生为他陪葬。
“打扰姑娘许久,我们这便先走了。”
素娆一句话落,荀泽礼和萧散等人齐齐起身,流萤拂帘而出,将他们送出雅阁。
“公子慢走。”
“流萤姑娘留步。”
双方客气两句,各自分开。
素娆依旧戴上了那银面具,随着几人就要下楼,谁知道在楼梯转角处突然瞥见一抹人影,成功止住了她的脚步。
萧散险些撞到她,奇怪道:“公子,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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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下雨了,这样的感觉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