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缉拿刘唐

后堂里,刘县令急的满嘴燎水泡,他面前跪着一个干瘦的少年,说是跪着,实则歪坐着身子,满脸不服气,“我说老爹,你倒是想想办法啊,我堂堂一个县太爷家的公子,总不能给那两个死人拉去陪葬吧!”

“孽障!你还有脸说这话,都是平日里把你惯坏了,你说弄死谁不好,偏偏死的是素奉延!”

刘县令恨铁不成钢的瞪着他,“还有那个孙犁,你不是说他的命是你救的,甘愿替你顶罪吗?结果呢?”

“他认罪倒是认得干脆,一转眼就当着钦使的面儿喊冤,你以为这次来得是什么人?那是陛下的宠臣,是朝廷的钦差!你爹我撑死一个九品芝麻官,连给人家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让我想办法,我能有什么办法,你说啊——”

桌边的茶壶应声而下,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刘唐从来没见过自家老爹发这么大火气,心底难免怵得慌,但他素日里跋扈惯了,哪里是忍气吞声的主儿,嘴硬道:“孙犁的事儿我也没想到啊,那个狗杂种,喂不熟的白眼狼,也不想想当初逃难而来是谁给了他身份,让他能安家立命……”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刘县令怒火稍平,“你就给我呆在这儿别四处乱跑,我去找钦使大人想想法子,看看怎么保住你这条小命……”

“知道了。”

意识到情况不容乐观,刘唐难得没有再闹腾。

县太爷匆匆去见钦使,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衙役们只看到县太爷刘璋低眉耷眼的出来,又匆匆离去。

很快,开衙的时辰到了。

与往日不同的是明镜高悬的匾额下坐着的人不是县太爷,而是朝廷来的钦使,在钦使身旁不远处立着一道山水屏风,淡写轻描的绢布上隐隐照出道人影来。

县太爷同皂班衙役同站在堂下,小心的往那方向觑了眼,随后又很快垂下头去,脸上神色忌惮莫名。

“把人犯孙犁带上来。”

“威武——”

随着杀威棒落,孙犁戴着镣铐被推入堂中跪下,县太爷看到他瞳孔骤然一缩,浓烈的杀意翻涌起来。

“罪民孙犁,叩见钦使大人。”

孙犁就像是没看到县太爷吃人的眼神一半,端端正正朝着堂上一拜,钦使顾城闻言道:“把你先前在大牢中说的话再说一遍。”

“是!”

孙犁仰起头来,一字一顿道:“罪民受人胁迫顶罪,现状告刘县令家公子刘唐奸杀人命,戕害无辜,求钦使大人明察。”

“你说刘唐杀人,证据呢?”

顾城问道。

“衙门关于死者尸体的笔录或许能被篡改,但人的记忆不能,罪民请奏大人传召素奉延之女素娆上堂对峙,并即刻着人羁押刘唐。”

话音刚落——

“大人不可!”

刘县令听了这话立马驳斥道:“就凭着一个死刑犯胡言乱语说的话要缉拿小儿,下官不服。”

“刘大人。”

顾城冷眼看着他,“堂前翻供是他的权利,既然他指名道姓供出刘唐,按律就该拿人细审,难道你的想法比我大雍朝的律法更重要?”

“下官,下官不敢……”

刘县令在他冷锐的逼视中下意识退了两步,这一退,先机尽失。

衙役们当即分成两拨前去办差。

素娆来得很快,身后还跟着赵平,看到他们,县太爷面上隐忍的怒火几乎快绷不住,而孙犁始终低埋着脑袋,仿佛地砖里有什么格外吸引他的东西。

“民女素娆见过大人。”

“草民赵平叩见大人。”

两人齐齐行礼,顾城庄肃的面上破天荒露出抹温和之色,轻道:“姑娘就是素大人的爱女?真是久闻大名,来人,看座!”

“谢大人。”

素娆听到那句‘久闻大名’,面上掠过抹异色,转瞬即逝,就着衙役端来的矮凳坐下,顺势又往屏风后看了眼,很快收回视线。

至于赵平,包括顾城在内的其他人都不约而同的忽略了他。

“刚才钦使大人是不是在套近乎啊?”

堂外有衙役压低声音跟同伴说道:“素姑娘一直待在这小地方,他哪儿来机会久闻大名?”

“这不明摆着的吗?京都来得大人物啊,看上她了!”

“不会吧?那些公子哥儿山珍海味吃惯了,难道也想尝尝野味?”

几人挤眉弄眼的互看着,突然想到了些什么,齐齐笑开。

这些话正落在扑空回来禀告的班头耳中,他错身而过的瞬间,厉声警告道:“把你们的臭嘴都给老子夹紧了,再敢胡说八道,小心你们的舌头。”

“知道了头儿。”

几人缩了下脖子,诺诺应了声。

班头快步迈入公堂,俯身道:“启禀大人,卑职们去刘家抓人时,翻遍了整个宅子都没找到刘唐,他大概是逃了……”

说罢,班头瞥了眼刘县令,听底下的弟兄说,在开衙前他特意回了趟家,大概率就是那时把人给放走了。

不过任他们怎么腹诽猜疑,明面上谁都没多一句嘴。

“这个逆子!不过是问个话他跑什么。”

县令气得直拍腿骂人,说了半天,没人理会他,这样的冷淡反应多少让他有些尴尬,遂俯身抱拳道:“都怪下官教子无方,还请大人恕罪,大人放心,下官必定尽快张贴公文,把人给找回来……”

堂上没有吱声,一片死寂。

落针可闻。

紧张的气氛里县太爷不敢擅自起身,只得僵硬着身子保持弯腰的姿势,孙犁和赵平听到刘唐跑了,脸色都颇为难堪,沉如锅底。

外面百姓也是议论纷纷。

此刻除了高坐公堂的顾城和屏风后的言韫外,恐怕就只有素娆能淡然自若,她瞥了眼自作聪明的县太爷,一缕讽笑掠过眼底。

这位老大人是真将别人都当做傻子来看,他想着朝廷钦使必然不会在此地久留,所以先将儿子送走假意缉拿,等钦使离开后再把人接回来,到时候就可一切如旧。

可惜啊,他在做梦!

“钦使大人?”

刘县令等的腰肢酸软,几乎站不稳,强撑着精神试探的唤了句。

堂上之人恍若惊醒,倦声道:“本官昼夜兼程疲乏的很,刘大人刚才说什么?”

“下官说缉拿公文……”

“缉拿啊!不必了!”

顾城大手一挥,似笑非笑道:“忘了跟刘大人说一句,本官进城时留了些侍卫在外面,他逃不出去的。”

“什,什么?”

县太爷眼前一黑,险些栽倒,幸得身旁衙役眼疾手快将他扶住,才不至于当众出丑,好容易站稳身子,他抬袖就要擦汗,堂上那催命般声音再度响起:“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刘大人你看,你家逆子这不就来了?”

众人下意识回身望去。

衙外围观的百姓不知何时让开了一条道儿,一个穿金戴玉的身影在银甲侍卫的裹挟下,不情不愿的踏进了县衙大门。

还没等上公堂,那人远远看到刘县令,扯着嗓子一声干嚎:“爹,你快救我,他们踹得我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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