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念头一闪而过,很快被素娆抛于脑后。
晚饭是在国公府吃的,老国公和老夫人正位而坐,其他叔伯兄嫂也在,怕他们担心,推说只是受了些小伤,即便如此,素娆和言韫回府后,老宅那边还是派人送来不少的补品。
崔翊乘夜来了一趟。
他不像其他人那样能够含糊过去,替素娆把了脉,确信伤势无大碍后,方才放心。
“公子,府中有些账目需要您亲自过目。”
坐了不足两刻,镜臣来请人,言韫先行去了书房,留下素娆和崔翊面面相觑,素娆朝外看了眼,确定四下无人。
“兄长。”
“嗯?”
崔翊看她正色,不由奇怪,素娆道:“其实这次被华寿堂试药,我还发现了一件事。”
“什么?”
“《毒王经》。”
一语出,崔翊蓦地坐正身子,挑眉确认道:“传闻中前朝灭国后便遗失的《毒王经》?”
“正是。”
素娆道:“我趁他不注意翻阅过,上面记载着神仙散的配方,甚至还有症状极度吻合这两次瘟疫的方录。”
“你是觉得华城疫症不是天灾?甚至连七年前那次盛京险些沦落,也是有人刻意为之?”
崔翊沉声问道:“阿韫知道吗?”
“嗯,我与他说了。”
话落,堂内寂静一瞬,崔翊有些焦躁的屈指敲着桌面,茶杯中震荡出一圈圈的水纹。
谁想素娆接下来的话更是惊雷一击。
“我还在《毒王经》上发现了骨醉的相关记载。”
崔翊抬头看她,素娆不紧不慢的道:“据笔墨痕迹来看,华寿堂十多年前就在研究‘骨醉’之毒,我怀疑阿韫的旧疾与他们有关。”
“他们为什么要对阿韫下手?”
崔翊不解,“还有,你既然看到了骨醉的方子,那解药……”
“没有解药。”
素娆摇头,直直的望向他,“这也是我想托付兄长的事,你和谷主研究此毒数年,药方交与你们,或许能有所帮助。”
她说着起身去了内间,依照记忆将关于骨醉的记载全部写下来,转而交给崔翊。
“阿韫的毒伤就辛苦兄长了。”
崔翊接过在手中,仔细打量一番后,小心的收在怀中,正色道:“你放心,我一定会竭尽全力。”
他顿了下,“此事阿韫他……”
“他不知情。”
素娆道:“其他人我也没说过,免得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崔翊赞同的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言韫回来时,崔翊已经离开,两人沐浴更衣后,躺在床榻,素娆蜷在他怀中,想起幽州的事,脑中思绪纷乱不止。
“《毒王经》,私矿案,神仙散,慕天风,还有齐湘……他临死前说,故人归来,观他们的行事,难道真的和前朝有关?”
她无意识的用手指缠着他的头发玩儿。
“如果是这样,那我们百思不得其解的,蓟州那第三方的势力,会不会也和他们有关。”
从动机和结果来看,挑拨大燕和朝廷对立,制造混乱,符合他们的行事风格。
言韫垂眸看着那只手在他胸膛上作乱,薄唇微抿,眸光暗流汇聚,低道:“确有可能。”
“可他们有什么理由对当时只有一个几岁的你动手呢?”
素娆仰面朝他看去,疑惑道:“这说不通啊。”
言韫轻笑,抓住她的手按在心口处,“这些人潜伏多年,要将他们的布局拆解开,需要耐心与时间,先别想这些了,早些休息吧。”
“嗯。”
素娆刚要挪动,便发现腰间倏地多了一只手,隔着里衣轻揉慢捻,耳边传来某人低沉的嗓音,“伤口还疼吗?”
她觉得痒忙扭动腰肢躲着那手,心中好笑,他每天都要换药,为她诊脉,伤势如何还能不知道?
一股恶趣味涌上心头。
她哼道:“疼。”
“真的?”
他似是轻笑了声,拖长尾音,揉捏她腰的手小心的加重了几分力道,挠的素娆几乎按捺不住笑音,连连讨饶躲避:“假的假的,早就不疼了……”
他停下动作,凝眸望着她。
素娆在他唇角轻啄了下,就像是某种信号般,那双清冷的眸子染上一层笑意,一挥袖,房中灯烛熄灭。
被翻红浪,又是一夜少眠。
次日素娆去了刑部衙门,荀泽礼和顾城他们七嘴八舌的问了幽州的事,她简单说了些,便开始着手处理积压的公务。
陆珩派人传信说是在望海楼等她。
正好关于蠢东西的事,素娆也想问她,遂让人给府中传了话,下值后径直去见他。
他身边还是跟着面无表情的津无度。
将她领进去后,津无度守在了门外,陆珩亲自为她斟酒,倒好自己一盏后,正要给她倒,突然犹豫,“你的伤好了吗?能饮酒?”
“小酌无妨。”
素娆笑着回了句,陆珩这才放心,慢悠悠的给她倒酒,“考虑到你的情况,我这次带来的是青梅酒,酒性不烈,过个瘾还行。”
“陆兄早知道我受伤了?”
素娆与他碰杯,一饮而尽。
陆珩轻摇折扇,似笑非笑的道:“蠢东西血淋淋的从幽州跑回陆府来,咬着我的衣裳就往外面拽,看得出来情况十分危急。”
“是我连累了它。”
说起此事素娆颇感愧疚,她没想到蠢东西会冲上来救她,拼到重伤也不肯罢休。
陆珩见她垂眸,若有所思,不禁失笑:“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你可是它的衣食父母。”
“陆兄别打趣我了,花的还不是你的银子。”
“那也要它愿意亲近你才行。”
陆珩说完惭愧道:“当时我是想动身赶去幽州的,但是府中临时出了些事,没赶得及,幸好听说言鹤卿收到信赶去了……”
“此事陆兄对不住你,自罚一杯。”
素娆按下他的动作,笑道:“喝酒可以,自罚就算了,本来也是我自己大意,中了别人的圈套,怎么能怪陆兄呢。”
陆珩眼中笑着,心中却是一叹。
因为不亲近,不期盼,所以无所谓,不计较……她口口声声叫着陆兄,实际上对他客气而疏淡,甚至比金絮,崔翊他们都不如。
这样也挺好的。
谁也不必对谁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