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6章 摊牌

陆府。

陆珩迎面撞上管家,问道:“父亲呢?”

“家主奉诏入宫,说是要商议政务,或许会晚归。”

“你去忙吧。”

目送管家离开后,他目光幽幽的望着那方向,对身后的津无度道:“这些时日,父亲不在府的次数变多了,对吧?”

津无度听出他的不悦,垂首应是。

“找到人了吗?”

“昨日收到传信,说是已经到那边了,应当快有消息了。”

陆珩甩开折扇,掉头朝兰苑走,“让他们加快速度。”

“是。”

“海晏清河那边如何?”

“消息送去了,不知为何始终没有回复……”

话出口,陆珩脚步顿了下,随即若无其事的继续朝前走,“随便他们,反正暂时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公子。”

津无度迟疑唤了句,“老先生那边准备好了。”

“知道了。”

听陆珩的话音没什么起伏变化,津无度轻声道:“公子,现在局面到紧要的关头,试药的事,要不往后拖一拖?”

“不用。”

“可是……”

津无度话还没说完,前面的人回头扫了他一眼,他眼皮猛跳,骤然噤声。

因国丧之事,这个年关朝廷过得一片混乱。

在礼部准备登基大典的时候,离瑜也没闲着,由阁臣和陆初清教导帝王策论和朝政庶务,他人聪慧,又勤勉好学,一段时日下来,在朝中渐渐有了些许口碑。

这日早朝,再议东洲税政。

守旧的一些老臣与支持离瑜的朝臣起了冲突,先是口舌之争,后来火气上头,竟动了拳脚,一位老大人当堂气的昏厥,荀亓去拉架,还挨了一拳,正中左眼。

这下像是捅了马蜂窝。

维持着表面平和的几派官员彻底翻脸,开始明争暗斗,六部纷乱不休,荀亓盯着发红的眼回府后,被荀泽礼看到,他摸着下巴打量半响,知道前因后果后,忍不住笑了。

“这只打一个瞧着是别扭些……”

荀亓怒喝:“兔崽子,你爹被人打了你还说风凉话,到底有没有孝心?”

“哎呀,平心静气,平心静气。”

荀泽礼扶他坐下,低声道:“他们要打就让他们打去,你一把年纪凑那个热闹做什么?”

荀亓想起那日收到的手书,嚅了嚅唇没说话。

“这段时日你别出去惹事,好生在刑部呆着。”

“瞧你说的,好像我是个闯祸精一样。”

“你不是吗?”

荀亓面色凝重,捂着眼,叮嘱道:“别贫嘴,要想你爹多活几年,就把话给我记牢了。”

“是不是朝中要出事了?”

荀泽礼玩笑一收,正经的看着他,“爹,那张传位诏书,针对离韫殿下的坊间流言,还有突然现身,正中时机的民间皇子……这些里面有蹊跷,我不信你看不出来。”

“你都能看出来,你觉得朝中那些老狐狸看不出来?”

荀亓没好气的道:“先皇埋下的隐患太多,锦绣军的案子,出身言氏的皇子,谢氏的冤屈……还有朝臣们怪异的态度,这些总要清理的。”

剜肉剔骨,血流成河。

这是必经之路。

说到后面,荀亓摆手道:“反正你别管太多,照顾你娘和自己,其他的,有我。”

荀泽礼看他说的轻松,眉间愁云不散,满是疲倦,当下不忍再添麻烦,默默的点了点头。

同样的场景,在许多府宅中上映。

不论底下如何波涛汹涌,登基大典的筹备有条不紊,仪典前两日,陆珩收到了一封传书,看到后,硬生生捏断了手中的兰花扇。

津无度站在他身旁,看到那眼底的戾色,心中怵寒。

“公子……”

“回府了吗?”

陆珩深吸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恶意,津无度知道他问的是谁,忙道:“家主在书斋。”

他还未抬头,一阵风从眼前刮过,已无人影。

陆珩到书房时,那人还在桌案前写条陈,是关于税政方面的,他轻扫了眼,没说话,整个人阴影压在桌前,盖住了陆初清。

“谁让你进来的。”

陆初清语气冷淡,陆珩盯着他,直到他的眼神逼得陆初清不得不停笔抬头。

父子俩视线交错,一样的阴沉。

“宫里的那个,究竟是谁?”

陆初清蹙眉,“你说的什么浑话。”

“早些年,你借着巡盐的名义,让人假扮成你四处走动,实际上却是去了康茂,以教书的名义逗留在那商户家中。”

“你派人查我?”

陆初清眉头紧锁,“谁给你的胆子!”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父亲你将他的身世做的那般无懈可击,我只能另辟蹊径。”

陆珩嘴角的弧度放大,眼中却是冰冷,“我不查怎么会知道,在这世上我竟然还有一个弟弟。”

让他冲锋陷阵,流血拼命。

身陷阴谋诡计中满身泥泞。

最后却是替他人铺路!

“你在胡说什么。”

陆初清凝视着他,“兰幽,你最近越发不听话了。”

“事到如今你还想骗我!”

陆珩一把扫掉桌上的笔架和砚台,噼里啪啦的响动过后,他俯身撑在桌上,隔着桌子,与陆初清对望。

“那根本不是离宜的儿子,那个孩子早在他半岁多时就被你派人杀了,然后送了一个易容成他模样的孩子顶替他,随着年岁渐长,逐渐脱去面具,以真面目示人,所以根本查不出破绽。”

“现在活在世上的,是你和一个歌姬生的儿子,那歌姬产子后被你所杀,尸骨就埋在你们俩相见时的淮河杨树下。”

“你还要狡辩吗!”

陆初清除却早先的愣怔后,之后的反应尤为平静,余光睨着地上的物件,沉默许久,低声道:“你又何必非要刨根究底,装糊涂不好吗?”

陆珩想过他会惊慌失措,会措辞狡辩,会安抚,会暴怒。

唯独没想过他这样平静的问他,“装糊涂不好吗”?

他像个傻子一样被摆弄多年,真相挖出的那刻,竟不配拥有半点歉疚和怜惜。

陆初清看着他卒然裂开的表情,继续道:“你知道也好,日后,你要好生扶持阿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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