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收获的一天。”
髅大在车厢里打了一会儿瞌睡那特制的车厢内部用火药箱代替了座椅髅大就坐在上面晃来晃去。对面的“公爵小姐”眼睛大大的似乎没见过生还的炮灰。不过她的手一直搭在刀柄上髅大想还是不要招惹她。
伤口会迅合拢是件好事至少说明他不是个普通人。不过也就是如此而已。
天亮的时候髅大回到了杂货铺利萨坐在柜台里穿了新衣服围着一件好看的方格围裙向他和善地笑了笑。“出去一整天有没有什么收获?”
“我得到——这个!”髅大将叉子放在桌子上“真正的银餐具!我试过!”
利萨饶有兴趣地拿起来看了看:“不错啊挺精美的。不过你会分辨纯银和镀银吗?怎么试的?”
“我用它插吸血鬼。”
利萨顿时手中打滑叉子转着圈在两只手间来回跳跃不过最终她还是成功地将叉子压回到桌面上。髅大满面笑容:“送给你了!我刚现这里什么都要钱的。”
“不不要……”利萨把叉子往外推争执间碰到髅大的手突然红了面孔将手缩了回去。
“那回头换成钱给你当房钱。”髅大换了话题笑道“我昨天学到很多独自养活一个女儿很辛苦吧?利茨小姐和罗斯门德那样的皇室阶层打交道社交开销会很可怕的。”
“但是很值得。”利萨骄傲地说“她是神赐给我的天使是我在这个残忍的世界里活下去的唯一希望。我们已经铸造了一座新的奇迹之城所以将来一定会更好一定会的!我会花费所有直到将她教育成了不起的姑娘。她不会走我地路不懦弱不悲哀。没有男人舍得抛弃她。”
她这样说的时候一种炫目的光彩从她柔弱的身躯里散出来充斥着灵魂中长久以来的愤怒和坚忍不拔的能量。髅大无法正视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活着的目标所以铸就了王都以诺这样地黄金城。这样的一座城池或许可以摧毁但是即便摧毁一万次也会因为母亲执着的美好愿望在废墟上重建。
“我的愿望是什么?”髅大在心底大声地问自己“我只是个真正卑贱的骷髅没有拿得出手的愿望。但是我一定会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复活!然后然后……我便该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真是的啊愿望什么的与我无关我竟然没有许下愿望的权利么?”
一瞬间从桌子上地银叉柄看到自己地未来那是一条摆在眼前的末路就如摆在桌上的银叉一般实实在在摆在眼前髅大不能不想不能不痛苦。
一阵楼梯响让他回到还算幸福现实中他至少可以坐在漂亮地杂货店老板娘旁边见证她的愿望一步步从二楼走下来。见证别人的幸福。那也是一种幸福吧。髅大风趣地这样想。如果自己也能幸福那就可以加倍幸福了。
利茨小姐穿着白色的丝绸长裙就像是象牙塔里的公主来到灰暗的森林。让髅大开始明白利萨的想法。
利茨太漂亮太完美了她不属于这里。但是她不该靠着恩惠去到配得上她的宫殿里她的每一分钱都该出自供养她的母亲之手这样她就可以挺胸抬头。
“利茨你去干什么?”
“我想去骑士沙丘。”利茨拎着一只篮子脸上有些泪痕似乎在梦里哭过“我想去祭拜。”
“哎?那太远了。还是等有马车或者叫列农骑马带你去吧?”利萨多少有些不放心。
“我拎得动。”利茨倔强地说“妈妈你该知道我为什么如此固执吧?”
“我知道。”利萨垂下了头突然又说道“那么就让长了讨厌面孔地髅大先生陪你吧?髅大先生你给我们带来的困扰和不安就用保护利茨来补偿吧?”
“明白了。”
※※※
在王都以诺有一家叫做阿滋华尔的服装店利茨每次经过都要在巨大的橱窗前站一会儿。里面有一件价值一万金币的礼服。利茨眼巴巴地看了好一会儿。
“髅大先生一定觉得我是个庸俗的女孩儿吧?”
“不不会。”
“你嘴上不说心里是这么想的。”
“胡说我才没有那么想。明明看不到对方的想法就不要冤枉别人。”
“嘻髅大先生很有趣。”
利茨带着髅大来到了紧挨着王城的土丘实际上骑士沙丘就是髅大最初到来地地方。与其说是一座废墟不如说是一座坟墓。在那场残酷的战争中数以万计的士兵永远地随着白玉圣城倒在了沙丘下。英武的骑士忠诚的士兵都一贫如洗地倒在了那里换来今天的黄金城。
在沙丘靠近城邦的一侧法王墓葬会圈出了相当可观的一块土地由圣殿骑士拨派专人管理为哀恸的心灵提供尚可寄托的场所。他们在那里做了象征性的合葬墓园按照军队的编制列出英灵的名单雕刻在石碑上。战争已经过去四年石碑上的人名仍然无法做到善全。
“第一朵花是兰铃花。”
利茨将一朵洁白的小花轻轻抛在风里那花撞在花岗岩的合葬墓碑上从楔形的顶端顺坡滚动下来留在一个凹进去的人名里。利茨将花束上的花一朵朵抛洒在墓碑上整个春天便来到了墓园里密密麻麻的人名都能分享那份馨香。
髅大抬头望着石碑的底座上面刻着“国王骑士近卫军第一大队”的字样心中不由得一动。玛斯便是这个大队的队长那上面会不会有他的名字?他自己的名字?
玛斯和髅大究竟应该怎样区分髅大自己也没有一个概念。玛斯应该是逝去的灵魂吧维系他们的不过是同一副骨架但即便如此髅大还是会引以为意。
“他们说你死得很惨!是英雄!”利茨大声说。“我不知道是不是安慰我。”
髅大知道她在质问她的父亲利茨攥紧了手指愤愤地说:“你没有养过我一天只是为我们带来痛苦。但是你死了却多少为我们带来了荣耀。可是你以为我们需要地是这个么?我宁愿我是那个小乡村里幸福的农夫的女儿!”
她说着泣不成声但是除了湛蓝的天空里悠远的风声没有任何回音。利茨擦干眼泪大声说道:“这是我最后一次为你哭泣。看在神圣的春天的面子上我为你哭了这一次以后永远不会了。再见了爸爸!”
她用力将光秃秃的花梗抽打在墓碑上“啪”地一声脆响髅大仿佛挨了一个耳光半边脸都火辣辣地肿起来。利茨转身离去髅大拨开掩盖在墓碑上的杂乱花梗赫然看到一个名字:大队长玛斯。
“不可能!“髅大一阵天旋地转无力地坐倒在墓碑前。“为什么一点儿也想不起来?我的家人。为何会一点儿也想不起来?我到底都记住了什么?骑士的信条?一个应该被诅咒的名字?大头朝下的剑法?为什么真的宝贵的东西我什么都记不住?为什么看到了都想不起来?不错。就连我和莲之间到底生过什么我都一点儿也记不起来。到底什么对我才是重要的?”
那是玛斯的过去不是髅大地过去。尽管能想通这一点。责任荣辱乃至裸地情感还是透过骨架一脉相传竟然无法回避。情感便是这样是和理性毫无相关的客观产物。髅大不住想要说服自己那是玛斯的所作所为不是他地责任但是泪水沿着面颊滑落到面颊上复苏的情感在召唤他他只能摊开的双臂拥抱刻着自己名字的墓碑。以求得心灵的安宁。他拼命用脸庞感受石板的坚硬和冰冷似乎钻进这个坟墓便能回到心安理得的地方便可以重来一次。
一只有力的手将他从墓碑上猛拉了起来髅大有些失控嚎叫着将对方推开对方跌了一跤却并没有生气。
“请节哀顺便。”
多么熟悉的话语又是多么不同。髅大冷静下来眼前是两个高大的穿着黄金铠甲地圣殿骑士。看守坟墓的人。
“您的心情我们可以理解但是这样的行为会惊扰到难得安息的灵魂。”一个骑士说“请不要让他们有负罪感因为他们是最善良的人无一例外是英雄。”
髅大失神地问:“无一例外?”
他得到了圣殿骑士恬静的笑容:“无一例外。”
※※※
杂货铺的柜台仿佛宫殿的园艺墙年久失修地楼梯声从未如此悦耳。
髅大趴在桌子上看着利萨忙来忙去眼神就像一个孩子一般。
原来这里就是玛斯的家他坐在角落里偷偷看玛斯的女儿和老婆。他亦很愤怒因为不知道该责怪谁。为什么会生这样的事?为什么会像个陌生人般坐在角落里?然后还突然现有负债累累的感觉。
想听自己的解释的时候有买东西的人来了是个邻家的常客。
利萨微笑着:“请问您想要什么?”
“哦美女啊。我说利萨为什么这两天这么精神?一定是有好事情。是不是想把店子关张嫁人了?”
“那不关您的事!”利萨虎着脸“我说啊您想要什么?”
“哦生气了!”对方是个不正经的大叔又胡乱侃了两句买了一把扫帚利萨赚了一块钱。
髅大看着不知为何有些不是滋味。以前生过什么他并不知道但是这样看着他便觉得无论如何不能悄悄离开。
他忍不住凑到柜台上来:“这样赚钱很辛苦吧?”
利萨笑了笑:“杂货铺是这样的。不过偶尔也会有些大生意比如幼狮学院采购床单啦因为罗斯门德大人的关系学生会每次都会来照顾我的生意。”
正说着一个穿着幼狮骑士制服的骑士学员走了过来:“利萨阿姨啊我们要二十罐咸菜和十张桌布五十张床单一百条毛巾和111”利萨一一记下来那骑士学员敬了个礼:“晚上学生会派车子来取。这是货金。”
“最近采购很频繁啊。”
“没法子是学生会‘运筹帷幄总部的决定。近期有不安全的因素也许会爆战争我们要做好准备。罗杰校长也是这么批示的他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整备军械库。”
“不动声色地进行备战么?”髅大于是觉得罗杰是个深藏不露的人。在罗斯门德作出反应之前罗杰便已经察觉了可能出现地危机。或许他过于谨小慎微但是他不正经的年轻外表给了人们不去惊慌的理由计划便得以有条不紊地进行。罗杰年纪轻轻就被皇室倚为柱石。从这一点来看便不足为奇了。
那个骑士学员刚走列农便来了捧着一个纸盒子放到柜台上和髅大打了招呼对利萨说道:“罗斯门德大人让我把利茨小姐的晚礼服送来这是用来出席晚上的宫廷宴会王后陛下也说非常想念利茨小姐所以务必出席。”
“利茨很累了她今天去了法王墓葬会。”利萨似乎很开心。将装着礼服的盒子放到一边。“等一下我再告诉她。”
“大人晚一些会来接她。“列农没有见到利茨有些失望但似乎公务在身和髅大简单打了招呼。匆匆忙忙地走了。
髅大向利萨问道:“刚才好大一笔生意赚了多少?”
“正在算。”利萨用铅笔沙沙列了张表格习惯性地用笔头代替手指理了理耳稍的丝“不错一下子就有五个金币零二十块铜币的流水。”
“是很多钱么?”
利萨抬头看了他一眼:“那是总价我地收获是一个金币。”她抿着嘴笑起来“不错。”
髅大笑不出来目光落到礼服盒子上:“罗斯门德经常送衣服给利茨?”
“嗯不过太多了我不敢要——怕惯坏利茨除了生日礼物。每次宴会后就还回去。”
“哦。“髅大淡淡地应了一声。
“您怎么关心起这个来了?”利萨顺便揭开盒子看了一眼“天鹅绒。”
髅大感到无所适从了。因为那本不是罗斯门德的责任若是罗斯门德都毫无怨言他又有什么权利推脱?
“这就是平民和贵族的鸿沟啊如果靠我攒钱来买就起码需要四、五年不吃不喝每天生意都必须和今天一样好。”利萨无可奈何地说着“这也是我不愿意利茨和罗斯门德交往过深的主要原因。利茨还小这个年纪分不清崇拜和爱情的区别。崇拜是崇拜爱情是爱情啊。我想罗斯门德大人也是把利茨当作亲妹妹一样疼爱着。唉。总是不知不觉和你说起这些或许是因为你长得太像我先生的缘故吧。咦髅大先生?你去哪里?”
髅大足狂奔找了家橱窗都是金属闪光的店:“这把银叉子给你们一万金币怎么样?”
店主扯开嗓子高呼:“有人抢劫啊!”
“谁抢劫了!”髅大一把揪住他的胸口“这个叉子是纯银的!”
“我知道。”店主浑身战栗用手指了指货架髅大一看一模一样的叉子成捆摆在那里还有个小牌上面标着“五块银币”多半是从这里卖出去地。
髅大松开店主将叉子插在柜台上:“那就五个银币!”
“真地不是打劫?”店主颤颤巍巍“那您得去当铺我这里不回收。进价也才三个银币……”
髅大听了他的话后很想打劫他但是一个巡逻小队几乎是立刻冲到店里来看看究竟髅大只得带着一腔怨气和那把叉子离开了银器商店。
路途不熟的他转进了一个黑暗狭窄地小巷子一些喜欢蓬头垢面的人蹲在这里头上顶着麻袋片。一股晦暗腐臭的气氛笼罩着这里髅大却大喜高声喊道:“有没有慕尼黑的子民?你们的不死之王在召唤你们。”
“慕尼黑?”一个老乞丐顶着麻袋片“哦哟那是什么地方啊这位贵人?”
髅大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你不是黑暗牧师么?”
“黑暗牧师?”老乞丐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当斗篷的麻袋片“是不是太时髦了?”
“一边去吧。”髅大忿忿撇下他往里走。“这个肮脏地角落一定有黑魔族的使徒。出来!我需要钱钱!”
“听到了哟这位大哥。”一个年青的花子满脸渍泥挡住了去路“把你全部地财产交出来比较好哟不然我可是会去报告骑士工会试图和黑魔族做交易会被堆在广场中央烧死。你有没有见过那个巨大的铜柱?那场面还真是惊人哩!”
髅大脸色铁青:“你要我的全部财产?”
花子有些胆怯了:“是是啊?”
“给你好了!”髅大一把将他按在墙上将叉子插在他背上。“这就是全部财产告诉你老子都没有办法打劫!”
“哇!”花子跳了两跳两只手在背后上上下下都拔不出叉子流着眼泪背着叉子跑了一路喊叫着“恶魔!来人啊杀人啦……”
髅大不停地奔跑一种羞惭至极的情绪让他无法停下来。“我要挣大钱虽然只有一两天时间。我也要赚大钱。”
髅大从巷子里走出去。不知怎么便到了骑士工会就跑到卫兵跟前大声说:“我要见工会主席!我是髅大要见伍德。马上!”
“见主席?请你在这里等。”卫兵懵了一下还是决定给他通报一下。几分钟后卫兵回来对他说:“请跟我来。”
髅大冷眼观察着工会内部已经不像上一次那么好奇冲动。确实有什么事情生了工会已经全面戒备没有闲杂人等每个拐角都有卫兵花坛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壁垒和火炮。一些魔法装置正在运转不知道有什么样地作用。但是髅大很清楚平时是用不到这些东西的。
“哼工会主席似乎不是可以呼来唤去的角色。”髅大来到一道厚重钢门前卫兵将一根绳子拉了三下对着一根铜管说话门便开了露出漆黑不见五指的通道。
“请一直往前走不要拐弯不要有奇怪地举动。”
髅大点点头。一直走到黑暗的走廊里去。两侧都是掩体一些士兵埋伏在角落里戴着奇怪的镜片。髅大向他们挥手那些士兵便有些呆似乎没有想到有人能够在这么黑暗的地方看到他们的确切位置。
尽头的门自动打开了又有天光出现伍德就站在门口地天光里从深深地天井仰望着悠远的苍穹。当髅大走近的时候他将手里一叠厚厚地文件甩在桌子上。“哦你来了。”他看上去似乎很困扰“有什么事么?”
“我想挣钱很多钱。”髅大直言不讳。
屋里除了天光沐浴的写字台和文件柜便只有一个武器架和两个大盆栽。
“想法不错。”伍德一直看着光秃秃的墙壁“我需要一个临时小组来调查恶件你来组织吧。酬劳有一万金币。”
髅大不假思索:“我干。杀谁?”
“不不杀人只是工会和正规骑士全都不方便出面。”
“有奸细?”
“挺敏锐嘛。”伍德缓缓点了点头背着身将那叠文件丢给髅大。“找到所有失踪女婴的家庭调查并彻底摧毁盗窃和贩卖组织。”
髅大心中一动:“失踪女婴?委托人是?”
“九门提督费隆巴哈。费隆认定的事情倾家荡产也一定要无愧」于心。如果没有合理的解释他只能怀疑雪山魔女。”
髅大点了一下文件:“三个月丢失了几十个刚出生的女婴?那不会是雪山魔女做的。”
“我知道。”伍德淡淡地说“我们走后便出了这事对于寻常的调查员几乎没有线索可言。也许雪山魔女挑选继承人掳走几十人其他的杀了只挑选一人也是很有可能地。如果证据确凿费隆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他有兵权也许会带领雷欧博得骑士团对高原魔女国宣战。加上精良的王城卫队有五万士兵一千两百名国王骑士。很难说他会干些什么。但是我凭良心说现在不是大动干戈的时候。”
髅大问道:“为什么?武力也是解决问题的方法。费隆愿意就让费隆去打。
慕尼黑和莱特尼斯都不插手都是了。”
“但是费隆不能代表国家地意志。”伍德厉声道“如果选择我宁愿保全士兵的生命尤其是在这个时候。”
“这个时候?”髅大听出了一些苗头试探着问道。
伍德一下拎起椅子在墙壁上砸得粉碎似乎压抑了很久。脸上青筋爆起但最终还是以一声叹息来疏平胸中块垒。
“黑暗”他喃喃地说“最黑暗的地方不是因为没有光是人们心中黑暗。天黑了好睡觉但是心里黑暗便不能安眠不能安眠!恶梦会随着你随着被王都以诺的光辉封印地黑暗孳生让死城出现在众目睽睽的日光之下。”
髅大冒汗:“你似乎说了很多。但是实际上。你什么也没有告诉我。”
“办好这件案子!”伍德一把打翻了桌上的茶水髅大及时躲过那些茶叶都准确的进了花盆。银杯子在地上出刺耳地声音滚来滚去。髅大明白为什么会有两个大盆栽了反正那也不关他的事他扬起手里的纸:“一万金币!”
伍德郁闷地用头撞着墙壁:“一万金币。”
髅大伸手:“现在就给我。”
伍德喷着唾液冲他吼道:“先去干活!”
※※※
髅大出了骑士工会的大门就奔了阿滋华尔。每个人都说阿兹华尔是最大最高档的服装和布匹商店那件利茨想要的白天鹅绒礼服标价是九千八百金币。
“好吧好吧或许这是我唯一能够或者说来得及为利茨做的了。”髅大攥紧了手心。
他抬起头。一种强烈的黑暗气焰仿佛就要从地下熊熊燃起吞噬整座城市。伍德说的是对的事态已经非常严重。从他们地地对话来判断罗斯门德的情况也不乐观。虽然他们看上去依旧很风光城市也很明媚但是那些都是表象。罗斯门德在餐桌上焦头烂额的样子决不会在一觉醒来便烟消云散这几天他一直没有出现也没有和髅大联系说明他已经难以控制大局。
“但是这一切与我无关。”
罗斯门德是个好人。这个城市是个梦想中地故乡但是慕尼黑也是达克尼斯也是。髅大不想再想下去因为他有权利逃避。他把思路回到挣钱上来伍德说得很清楚不能找正规骑士他所能求助的也就只有一个人而已。
列农愕然:“什么?两百金币能做什么?”
髅大虎视眈眈望着他:“能不能让你帮我一起做这个委托?”
“什么?女婴失窃案?”列农脸色白“我不干我还想活!”
髅大猛振双臂:“这是为了利茨我会让她嫁给你的!”
“干了!”
一个小时后列农和髅大骑马前往最近的丢失女婴的人家那是离城郊最近的一家林场。
“嘘不对啊。”髅大突然勒住马指着旁边的牌子“明明是汤姆和罗斯夫妇林场为什么会变成汤姆林场?”
“这个……就是少了‘夫妇’呗。”
列农的顺口胡诌应验了丢失婴儿后汤姆和罗斯已经离婚。罗斯带着一颗受伤的心独自到城市去生活希望熙来攘往的人群能够分担她地失落。
汤姆先生闷头用斧子砍着白桦树坚强的汉子也是两眼噙满泪水。“我希望那个贼被劈成两半!”他一声怒吼那树便倒了。他随即扬起斧子:“是不是你们干的?你们怎么会知道?”
髅大和列农摇头:“不是我们干的我们只是……”
“我知道不是你们干的。”汤姆先生突然表情有些诡异举着斧头向他们逼近“但是你们勾起了我的痛处!”
髅大和列农不住后退:“那么你想怎么样?”
“还用问?杀了你们!”
“他疯了!”髅大和列农大叫着分头逃窜汤姆先生在后面疯狂追赶。列农不顾一切爬上马背:“快跑!跑!”髅大急道:“真的不能杀他么?”
“你会进监狱因为这里没人作证我们说不清楚!”列农已经绝尘而去髅大只好跟上。那疯汉大吼一声斧头擦着髅大的耳朵掷在树干上髅大几乎要从马上掉下来但还是逃走了。
“安全了呼。”临近城门髅大和列农都喘了口气。髅大恼道:“总算知道为什么这个案子棘手好端端的人怎么突然就疯了。”
“当心!”一个守城地骑士突然冲了出来。一把将手里地铁矛丢了出去。铁矛疾风般从他们中间穿过惨叫声中髅大和列农悚然回一具尸体从马背上跌了下来手里的一把大斧差一点儿就砍到他们正是了疯的汤姆。那失控的马匹擦身而过向城门直撞过去一个士兵拉住马缰的瞬间被踢倒在地。好几个人一起动手才将那马拉住现场的人都是大叫。
“你没事吧?”那救了他们的骑士是列农在幼狮骑士学院的学长这会儿望着尸体反倒有些后怕“这家伙老远就朝你们扬起斧头来。我就知道不对劲。
生了什么?”
列农伸着一根手指已经不会说话了。髅大解释道:“没什么这家伙疯了。他死了也好你可以简单地理解为办了一件好事。”
“那就好。”骑士擦了把汗。“明明是凉爽地秋天人们为什么都像要疯似的啊?”
髅大奇道:“很多人疯?”
“不是很多人的脾气都有些暴躁。谚语说炎热的天气使人暴躁但是现在夏天早都过了。”
髅大心中一凛:“人心变得黑暗了。”危险的感觉再一次在他的潜意识中扩散让他浑身的寒毛直竖。但那仅仅是一种源于黑暗的直觉就像在黑暗中寻找掉入鱼缸的指环般捉摸不定。
“至少这家伙不会为丢失婴儿而烦恼了。”
列农气喘吁吁:“那不是关键我们跑了这么远什么也没有问到!”
“下一家城的另一边?有没有近一些地。”髅大和列农找了个酒馆。将文件摊开来列农一张一张地看不由得咒骂起来。“该死地没有任何两家是相邻的!他们的家庭遍布方圆百里整个王都以诺我们需要走遍。就连我也不是每个地方都去过等到完成这个任务我猜你已经是街道通了。”
“没有办法捡一家近地吧。”
髅大于是和列农来到了最近的一家丢失婴儿的家庭所幸这家的主人没有离婚。也没有疯。只是那女主人一提起这件事来就开始干嚎:“我受不了不要再让我想起来了!”
男主人则将桌子掀翻用棍子砸墙上的每一个架子。最后他对髅大说:“真的没有什么好告诉你们一觉醒来身边的婴儿就没有了。丢失的时间嘛都在报告文件上。”
髅大和列农一无所获地走了出来身后又传来男主人痛苦地用棍子敲打墙壁的声音。髅大和列农相互耸耸肩膀:“我看他也快疯了早晚而已。”
突然一个土豆飞过来打碎了隔壁的玻璃一个男人怒吼着:“嘿管管你们家地狗我踩到狗屎了!”
髅大和列农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和我们无关吧?”
正想着被砸了玻璃的人家冲出一个手持菜刀的女人:“你以为我家男人不在我就好欺负?有狗屎你就非得往上踩么?你这王八蛋!”
男子一把揪下栅栏上的一根木棍怒道:“泼妇以为你是女的我就不敢打你不成!”
髅大和列农还没有看明白两边已经打了起来。女人飞刀砍中了男人的肩膀男人一棍将女人打倒在地。突然屋里奔出一只金毛大狗朝着男人猛扑。随即一个路人大叫一声:“嘿打我家邻居!”也扑了上去又有一人喊着“仗势欺人!”加入战团满街都是狗叫。卖红薯的丢下车子:“有热闹看啊!啊我的红薯!都去死吧!”
不到一分钟已经展成十几人的街头混战。叫骂连天人欢狗叫。又过了两分钟巡逻队来了骑着马用鞭子劈头乱打揪住了就是一顿爆捶。似乎不是息事宁人反倒打得更凶了。不过到最后装备精良地巡逻队获得了胜利砍死了三个乱民其余的抓起来管教人人都是鼻青脸肿。狗群夹着尾巴各自回家。
髅大看得目瞪口呆:“果然暖秋啊。大家都很暴躁。”
列农面色铁青:“不是的大家都疯了!巡逻队不能这么干不能……”
一个士兵向队长报告:“我们又逮捕了十个人这下监狱可够呛。”
“哦可以绞死一些。”队长满脸是血显得非常兴奋。
突然一枝箭从远处飞来直钉在他额头上尸体滚落马下。宪兵队来了一个国王骑士走在前面拎着一把巨斧。面色狰狞:“果然在滥用职权。都抓起来。”
髅大和列农站在一边:“世界疯了。……等等为什么抓我们?我们是无辜的!”
※※※
髅大和列农在大牢里呆了两个钟头。费隆亲自把他们提了出来天已经很黑了。“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我们只是站在旁边而已!”
“我不在地两个月治安好像疯了一样一定有什么让民众的情绪不满。”费隆骂道“税金并没有特殊的调整啊公众设施也维护得很好代理执行官做得很好了。这个月有两百起群架死了一百四十多人。以诺很大所以这样的数字不算什么但是平常而言。每个月顶多有二十起群架而已平均三个月才会因为打架死一个人。感觉上好像全城都在打架。虽然警戒力量是平时四倍却根本难以掌握局面。我正要求骑士工会尽可能调动非现役兵力。”
“所以那个女婴调查案落到我们身上了。”髅大从背包里掏出文件“我们需要跑遍全城我说你能不能给我们些便利至少让我们不要随便被宪兵队逮捕啊。”
“哪有那么巧。”费隆哈哈大笑“难道你们到哪里哪里就疯不成。这样吧。拿着我的令牌算是为王城近卫军军办事暂时有和宪兵队同等的权利。”
“金的!”髅大拿着那块令牌举向天空几乎要膜拜“能卖多少钱?”
费隆骂道:“什么时候这么财迷了!我悬赏一万金币调查案件你大可以招募一百人的队伍做事结果只有两个肉脚跑来跑去。分钱地时候是痛快死得会更快等着横尸吧!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你不会后悔的如果今天晚上你再一次见到我我一定会告诉你些你感兴趣的事情。”
髅大说完和列农离去了留下费隆一个人在屋里生闷气。
一个卫兵进来报告说:“阁下宫廷的宴会开始很久了国王陛下说还等着您过去。
“大概过不去了。”费隆大掌在桌子上一拍“加强宴会的守卫以防万一。我回家去洗个澡有些事情还没有想清楚。”
“那么我代您向陛下禀报。“士兵敬了个礼“大人请注意休息。自从上次的休假回来您好像更疲劳了。我们心里都清楚那其实是去做危险的事情吧?”
“危险?”费隆巴哈粗扩的面孔微微露出笑意独眼中时常带有的凶光也变得异常温柔“不错她是很危险。”
不是每个人都懂得表达的技巧就如同海崖和浪涛地彼此倾慕却一定要有声势。费隆弯腰走进浴室那门框总是不够高。洗澡水稍微烫去了他地疲惫他不禁出舒适的呻吟声。然而一个婀娜的身影出现在浴池地帷幕外费隆不动声色地将手探入池底水花一翻手中已经多了一把厚重的钢剑。
一个女声在帷幕外说道:“将剑放在池底不会生锈么?”
“我有的是钱每个星期换一把。”费隆沉声道“倒是你莫非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一面之词?这里是我的地盘不要以为可以像在雪山一样。”
“我说过我们雪山魔女不干那种事。“帏幕外赫然是雪山魔女的长老克拉尔“乌鸦们也不会。取走每一个婴儿都必然合情合理信不信由你我只是想要回我的纱巾你不要说不在你手里。”
“在”费隆用毛巾在胸膛上擦拭一面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确实在我手里我正在用它搓澡。丝质……很好去污力特强还可以增添芳香。”
“你!”
“我猜你不会想要了。”费隆道“外面的桌子上有个盒子里面有十二条阿兹华尔的优质丝巾你可以都拿走每个月一条用完了再来拿。”
“去死混蛋!”
费隆也不生气沉声威胁道:“女婴地事不要让我查出和你们有关否则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外面没有动静费隆小心地穿好衣服拉开帏幕克拉尔已经走了桌子上的盒子也已经不见。桌子上有不太明显的纹理在闪光原来是水在桌面结成了冰画出的图案是一个不完整的魔法阵。
“这是什么?”费隆拿着油灯仔细地看不由得入迷了。那些图案渐渐融化只剩下一些水渍残留在那里。费隆将那图案记在脑子里担心忘记又用纸将水印拓了下来。他独自坐在桌前沉思:“克拉尔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门外突然响起嘈杂的脚步声宪兵队在外面喊:“阁下冒昧前来打搅。事关重大我们怀疑有两个人偷了您的令牌。”
“嗯?”
门被推开了列农戴着手铐痛哭流涕:“真的是我们走到哪里哪里地人就会狂啊。”
髅大面无表情:“现在我可以确定地告诉你一些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