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剑锋割袍(7.7k 二合一)

水阁

同自家三妹对面而坐的风逍遥无奈举杯饮茶,尝试自我开解。

‘何况这场战斗也未必会发生。’许久未见老妪出现的风中捉刀心想。

还珠楼救下的娇姨或能左右无情葬月动作,这是一个和解的契机。

这念头在风逍遥再度看见带来玲珑雪霏喜爱之点心的娇姨时,顷刻荡然。

稍加思索明了挚友的意图的风中捉刀当即脱身,往花月所在赶去,玲珑雪霏紧随其后。

沉香兰居

比风雪来得更早的是风雨,似是上天也为这场无奈断情之战而悲泣。

白首相交犹按剑,青袍割断往日情。今朝剑锋照肝胆,明日黄花向九泉!

这夜天色昏暗,云层聚拢不祥。

阴霾遮去月色阻截清寒诗意,顿挫昆吾剑锋。

剑势受阻的荻花题叶目色无波,左掌扣指按印祭术,右手抖腕变招激发剑气逾越方丈。

这种剑已不是依形成剑,而是凭气御剑成就气剑,气剑突然一折,这一折使得剑气更盛!

剑是直的,剑不能折。

惟有以气所驭的剑才能曲折自如,曲折自如的剑气穿行林间,回弹反射错落有致,穿透丹枫鳞刃疾取无情葬月。

遭受风雨影响的不止诗意之招,明暗光线乍变同样有碍剑式精准。

不似摆脱形观之累的兄长仅凭感知察物早将落叶走向估算在心,当眼前视线渐渐恢复清明,适应夤夜光线的无情葬月忽见阴云密布,空中飘来潮湿水汽。

此时的乌云越压越低,似受冥冥之中的灵息所影响,开始渐渐有极细的雨丝落下,而雨水中竟是挟带着丝丝缕缕松墨烟气。

无情葬月扬起邪兵,剑锋一旋,荡开雨帘水幕,直迎随后潜来的蛰形剑气。

剑声随着他的动作再度铿然响起,无形中打破雨水中令人窒息的杀氛。

腾身飘荡,形影向后急退拉开战圈的无情葬月落地定神之际,忽感肩颈两下刺痛,方才发觉他臂膀多了两点红,正在冒血。

血花落土晕染朱红,为满地阒寂凄清平添一抹不谐韵调。

此刻周遭环境已改,天地失色。

借以天时为用的荻花题叶剑臻化境铺开山水如墨,浇蘸雨丝散作墨意淋漓,书绘笔力雄健的画中意趣,争夺地利操之在己。

无声无语的对峙间,天空雷鸣惊动,雨越下越大,冷冰冰的水滴直将凉气渗入人之骨缝。

剑意激荡风云,黑夜之中,落叶狂风急卷,听来似若风雨交加绵织成网。

压不住的杀气穿透云涌,激荡两人心中层叠怒浪惊涛,奏起两人剑上连篇惊心动魄。

傲邪剑法·血布长河

血不染泠然在握,无情葬月举步似缓实快溅碎满目乌墨,平地乍然飙升红色飓风,沿途摧枯拉朽袭向荻花题叶。

岂知如细雨无声之剑意早已在四周布下罗网,雨水之中,若有似无之血气已拨动那一根无形之弦。

形势已千钧一发。

电光火石之间,宛如凭风而起荻花题叶身披墨衫飒沓,运剑如一,就似一支离弦之箭,携霹雳雷霆之势迎面回射无情葬月。

剑气如潮、如雨、如暴风、更如狂浪,剑锋却冷、却静,更似一蕊飞散空中的花,凌风飘摇。

相向奔杀的二人不约而同拧腕挺刺,气注双锋共振,激散雨珠迸发互攻、

丹青泼墨挥洒至美剑决,利剑扫过,徒留血痕映景,恍若乱绣随针。

料峭的剑意,纠缠;错落的脚步,迷乱。擦肩刹那,背对晃过的二人旋步竞逐归圆。

反手运招忽快忽慢,依稀处处暗藏机锋,但彼此每加拆解,当即各自撤回另使新招,几乎没一招是使得到底了的。

近身肢接凶险万分,双剑交击的声音,却是无时无刻崩裂着无情葬月心中的苦闷,邪气侵蚀,连带双眸泛红愈显狂乱。

剑,逼杀荻花题叶,战,才能弭平心中的激烈。

铿锵脆响双锋互格,绕圈三匝驻足立定,背对相倚的花与月手持兵刃一横一纵僵持瞬息,邪兵与古剑再度错分移形。

将离人影易位顷刻,单执血不染的无情葬月沉声低喝回身一剑速递。

赤地剑芒好似落日残霞,凄艳之红色猛地由后方没入荻花题叶之身躯,刹那透体而过,已是血染黄土。

剑法杂糅奇行异术,当剑锋临身时,荻花题叶已察觉风声不对,百代昆吾疾催掀动水墨仅仅只拦得住邪兵实体,却挡不了透体而过的赤地红刃。

阵图换位挪开寸许避过死门,红刃划臂剖开衣衫和肌肤,有一缕血线缓缓从内里渗出。

停留剑脊的血珠一点一点渗入殷红剑身,好似在替这柄剑镀上最后一层光芒,最后消失不见。

这迹象转瞬即逝,却是颇为不符杀人取命血不染一丝鲜红污其瑰丽的邪兵与生俱来的妖异之性。

“这滴血,万分珍贵,”飘退数丈的荻花题叶指蘸朱红语气喟然,“对你,对吾。”术者并指拭剑血祭昆吾锋刃。

渡体的精血尝试枷锁刻骨的邪气,阻止无情葬月之狂乱,孰料昔日神蛊峰下的磨炼反成此刻左右成败之关键。

干涸的无情葬月心海重演着一幕幕属于过去的影——

一处暗无天日的剑洞当中,一道手执羽扇的傲岸人影长身而立,孤绝嶙峋的剑意森然迫人:

“想要一步登天,总是要付出代价。”譬如走火入魔,邪气侵脑。

这是当时的无情葬月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目光转回当下,但见无情葬月眼神一凝,霎时反扑的血神禁忌激动原本渐渐趋静的心再起兵戈以向,剑指荻花题叶。

殷红邪兵无血却有雾,极淡之雾,骤然嗡地一声!

身动疾行的无情葬月好似风中红蝶,轻烟渺渺难捉行迹,血不染迅影向前恍若雾里看花。

剑光丝丝绵密柔韧,剑招式式驰魂夺魄,刺抹挑崩,种种手法每每自不可思议之处袭向荻花题叶。

但无论邪兵如何进攻,俱为古剑挡了回来,荻花题叶便仿佛一株扎根在悬崖峭壁之上的劲松一般,在狂风乱舞中岿然不动。

他手中的百代昆吾便是那劲节霜枝,刚直轻灵兼而有之,如松之劲若风之迅,尽封血光去路。

刃藏碧血浸入剑网,层层撕扯深植邪气,狂至深处眼神反露沉静的无情葬月口吻一变执意攻心:

“你要杀我……?”

不轻不重反咬一句,走火入魔的人总该获得更多谅解。

震入内心的话翻腾耳畔回音阵阵,错分的人影,是人是神,荻花题叶紧握手中之剑:

“你,让吾发愁,更让吾发怒。”

然而,挽留之语落在千古怨灵耳中,仅仅换得一声清锐蔑笑:“怒火,才能盛放出最灿烂之血花,来,用你的怒焰来杀我吧。”

挑衅言辞入耳,荻花题叶周身气机陡变,:“喝——”风雨交加的水墨剑境,倾盆暴雨仍浇不息术者心中的愤怒。

一反先前守势的荻花题叶提剑掠雨奏杀,无情葬月凝气横剑退身速挡,弯曲的剑身足见攻势之利。

探得百代昆吾剑势既老,无情葬月放弹剑身反守为攻。

雷电大作的夜空,雨水蔽了视线,一来一往,近身论剑的凌厉,稍有一瞬轻忽,即成剑下亡魂。

“哀吟的剑声,有一种迷惑人心的虚妄,吾倾耳,然后杀动。”一心森冷的人持握艳红如血的剑,举剑行招同时,脑海倒似往事翻腾。

一名仇人,他丧心残酷,以无辜留存己命,凭悲剧争就令名;一位兄长,他披肝沥胆,为手足不惜损身,为挚爱宁走极端。

雷声大作的同时,是谁心中的激动?雨势沾身的疼痛,又是谁的无奈?

一阵剑器交锋之声响起,团簇气劲四下扩散,两道虚影时分时合。

绵绵如雨丝般的剑意环绕古剑,在风雨落叶间交错,借由兵刃交击传导震动无情葬月五指筋骨乃至手掌经络。

医武相佐之招难缠非常,无情葬月这面暗自运转内息祛除种种不适,那厢挥剑势拟无边落木,萧疏剑光闪动,渐染丹枫簌簌,万千彤叶零落世间。

每一片落叶都象征着一道凌厉剑光,宛若秋风瑟瑟万木枯萎,无穷无尽的翻飞林叶铺满术者周身各处。

见状,荻花题叶不退反进,手中古剑搅动帘卷西风,剑锋平扫如临秋意,朔风卷动,饶是万千落叶亦然侵身不得。

剑气森森,两人各展绝艺,傲邪剑法招式清奇,险招迭出,一招一式攻敌必救之处;浩劫剑法精微奥妙,刚柔变化,一举一动犹如万物天成。

眨眼又是一连串剑器争锋。

一片落叶无声在距离肩头一寸处粉碎成灰,血红剑身缭绕云水却越发显得雾气氤氲。

战意灼灼的花与月招招直指彼此要害,见招拆招各显神通。

百招须臾斗过,棋逢对手的两人寸步不让,仅因稍有疏忽便会招来败果。

再一次惊雷凛破夜空,电光折照纤尘水滴如晶,一瞬间黑暗突然闪现无数血色毫光,是凝聚自赤红邪兵上的剑意向外散发之结果。

“血染尘嚣尽锋芒!”每一点微光,便是一点锋芒,聚拢在血不染周遭的水雾骤然而散。

“潮变深渊·入剑!”

清喝一声的荻花题叶左掌转按法印深烙百代昆吾,清圣道元同渊流剑意并运,硬撼血神禁忌之能。

漫天雨滴凌空反转,在无数雨水波纹中尖啸化为漫天雨剑、

迷离雨剑正对缭乱血刃,以气流之变应对气流之奇,两式相接,骤变气流漾开无色涟漪,于山水画境间扩散,冲淡墨蕴一息。

稍纵即逝的战机足够无情葬月争得一寸属于自己的剑境,掌中邪兵吸纳无穷元气,以登峰造极之势倏然贯穿天地,劈散遮眼乌云。

“血剑无情魂葬月。”凌厉锋锐的血影神锋当空斩落,气势霸道剑虹如练,仿若浩浩天光般倾轧而下。

轰然击落的凌峰剑气将满天红雨粉碎成熹微红雾。红雾中,荻花题叶翻袖抖浪单掌向地激化术纹会聚道印覆着地脉:

“剑式·惊涛拍浪。”

水墨阵局加持阴阳妙法,直令平地兴波,漫天肆海,海中激流化作漩涡,汹涌暗流消解血灾天威。

前浪未歇,却见远天旋生一股腥红飓风弄潮扬波。

有涡流气旋卷扰落叶丹枫绞杀粉碎殆尽血色旋涡——

“血龙张翼任回旋!”

逆水行舟的无情葬月足踏千浪,剑泛血变之气,吞纳四周气流,邪兵剑势奔腾如龙兴云布雨。

错落枝叶化灰而去。灰尘漂浮在暗淡的夜色里,如烟雨一般朦胧。

风水双行之剑散如烟雾,如风席卷,荻花题叶动念走招沧浪击锋:

“剑式·漫渡深渊。”昆吾陡转,残叶舞愁枫,惊洒遍地寒霜,仿为即来终战铺写,谁染逼命血红?

四周温度骤然下降三分,沧浪起处古剑旋舞,卷起千堆雪,素裹银妆层减血龙迅影之速。

绝式相对,穿透雨势的剑锋,冷了眼、铁了心的两人,是取命的瞪视,是救赎的逼视,异彩双锋交兵一横一竖,汇于脖颈要害半寸之前。

沧浪三叠硬拼朱红三叹平分秋色,蹈足攀云乘龙的无情葬月陡然拔地旋空而起。

左右双手合握血不染的他背生红花梭印,照定三才凌虚飞旋,吞吐腥红光焰,好似一朵凄艳非常的血莲。

血莲迎风一扬,于九霄尽情绽放,羽化凶煞红翼着背跗骨。

“血神霸临战天下!”

这一刻,雨水刹那转为血红色,而天空也彻底阴暗了起来,漆黑的环境,鲜红的血雨,仿佛剑翼搅动之时,已将人间变为地狱。

“海楼雪指意清秋。”

极招在前,荻花题叶临风不惊,剑启浩劫,登时,百代昆吾幽吐哀吟,丝丝繁雪,将眼前景色褪成一片剑雪无垠。

纷乱中,双剑交迸,霎时银芒血芒,乱成一片混芒!

蓦然——

极目的白,倏见一抹醒目的红,涔涔滴下,在断鸿声里,幽幽揭晓,人世又一场分明。

眼下,暴雨已停,水墨画境亦破。

古剑犹原搭在无情葬月肩头,邪兵却没荻花题叶胸膛,一时天殇地寒。

切肤的血不染留下刺目朱痕,恍若无感的荻花题叶兀自道:“月,留情了”

危难关头,血不染原可趁势直进贯体,这刹那间无情葬月心头一震,手指也不住微微抖颤。

幸亏有这微微的抖颤,他的剑方才不至于深深刻入术者胸膛。

但虽未深深刺入,荻花题叶的胸膛亦已给剑尖破开一道伤口,鲜血染红了他之衣裳。

短暂的静默,星点水珠沿着面具淌落,放空心绪的无情葬月语调喑哑:“花也留情了。”是荻花题叶率先停下百代昆吾而非寻隙斩首。

“我的目的,从来,就不是要杀你!”

话未尽,大开空门收紧三尺间距,抖腕收化古剑的荻花题叶收右掌抬左手,探抓殷红邪兵,接着挺身撞入血不染之剑锋。

同一时间,术者十指掐诀飞速变化,施为快慢九字法印,顺序繁复的手印颠倒错落。

随着指锋擦过剑刃,有金丝血烙自荻花题叶之骨肉过处蔓延,延伸至珠圆剑柄方停。

“这样……”停下脚步的术者同自家小弟近在咫尺面对面:“能唤醒你吗?”

轻声疑问脱口,故主精血激化为邪兵同质浸染的竹鞘物灵复苏,解决秋水浮萍留下的剑题隐患,转瞬即逝的青碧复又隐没不见。

暖人心扉的笑重叠悲恸难解的痛,定格下意外的一幕——凄丽的血染之剑洞穿荻花题叶胸坎,染红指尖绵藏柔劲最终点中无情葬月印堂。

无力垂落的指尖带下红底雪纹之面具,面具后的错愕目光失焦在怔然情绪当中。

滚烫的血,顺着剑身,滴入旷白的冰水雪地,一并灼痛着两条灵魂,恍惚谁在宣告,从一开始便无两全的选择。

现实中的须臾时间,仿佛被无限期的拉长,持握邪兵的单手微松,千言万语涌至嘴边仅得一字:

“花……”

同样的称谓夹带迥异的情绪,是遥看发现友人受创的风逍遥惊呼出声。

与男声并肩传来还有一蓬银星光雨,自方外洒落的掌劲时如流星划空,时若天河倒挂,说不出的璀璨生辉。

浩星归流·分星擘两

身法稍逊借助攻距补足,后来一掌发自极招将遇之刻,意欲分开战局,因此玲珑雪霏对后来形势演变并不知情。

先入为主断定星流掌风目标,风中捉刀眸光凝聚,迅飚身影好似神风轻快,瞬息护住荻花题叶,右手反握捕风,拧腰劈斩塞北归雁。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道暗沉刀芒骤然升起,如月半弯,掩月遮星,返门回首一刀落空,风逍遥心头大感意外。

因为分星之招直取无情葬月。

原本不忍见伤心之景的他双目半闭,单手蓦松,为术者气机牵引的血不染已是一往无回,绝然穿身而过。

几在同时,银色流光忽然爆裂开来,星雨横飞,纷纷往无情葬月身上袭来。

惊悉凶险的无情葬月身法倏转疾快,规避星雨锋芒同时,聚拢曳尾的归流余劲足够将之重创。

但听得咔嚓两声轻响,这是骨骼互撞之声,原来无情葬月两根肋骨俱为玲珑雪霏掌风隔空震断。

于是他哇的吐出一口鲜血来

星雨中散发一股浓郁非常的坤阴之气,破云散雾,分星驱影化印三光,回流缭绕荻花题叶周身将其带走。

遭受血剑戮体的术者肉身为道印气旋托起浮空,玲珑雪霏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般尽全力将速度发挥到极致,最后将荻花题叶揽入怀抱。

伸手摘下黑铁面具便其呼吸,但见术者双眼紧闭,脸如白纸,端的是生死难料,玲珑雪霏曾见荻花题叶受过数次伤,然而从未有如这次险恶,只觉得自己一颗心似乎要从口腔中跳出来。

剑锋过裳雪袖微凉,接着便是一热,径流红血染透衣襟,玲珑雪霏低头看时,只见血不染端端正正的插在荻花题叶右胸。

月色下,艳红的一截裸露术者胸前,自荻花题叶后心冒出,是邪兵的赤红剑柄与晶滢剑刃。

玲珑雪霏脸色一变,所幸伴随低首动作,因加急赶路稍显凌乱的青丝垂落半掩眉目,掩去骤冷眼神,玉掌收攥凝劲便欲绝式上手。

掌心盛光忽又散去,是尽管变生肘腋仍旧选择护在花雪身前的风逍遥分割三人双方,令她打消念头。

恰恰位处掌劲剑气必经之路的风中捉刀挡住无情葬月身形。

装有风华绝代的剑匣近在无情葬月手畔,本能落位可以想见月对三人之戒备何等之深。

心忧挚友伤势的风逍遥语气说不上好:“花从始至终都没有动用怒天之惩。”术者恪守着当初对三人的承诺,而无情葬月招招禁式毫无保留。

“瑰丽的剑法超度恶质的灵魂,留情——”无情葬月并未想过要伤害荻花题叶,“是伤害自己的毒药。”

“用昔日的情谊,甚至是不惜用自己的血来淡化风与月的仇怨,这举动仍不能让你清醒吗?”

“终于承认了吗?”

承认风的背叛,那是不为恒古之月所允许的背叛,不能容忍与原谅风之残忍的无情葬月誓杀风中捉刀。

听出潜台词的风逍遥悲在心头怒上眉梢。

“你……”苦劝无过的风中捉刀道,“无可救药。”退无可退,忍无可忍的他转身向后。

玲珑雪霏的惊慌到此际已至极处,心中反而较先宁定,轻轻撕开荻花题叶胸前衣衫,露出肌肤,只见血渍凝在邪兵两旁,刃锋深入肉里约有数寸。

玉指疾封术者要穴的她心想,如将血不染拔出,只怕当场就送了他性命,但若迁延不拔,时刻久了,更是难救……

心下纠结的玲珑雪霏咬紧牙关,伸手握住了邪兵剑柄,欲待要拔,忽然心中慌乱,不由自主的又将手缩回,接连几次,总是下不了决心。

如是再三,待她第四次又再缩手,突然一只手掌斜里伸来。

抓住剑柄的风逍遥猛力将血不染拔了出来,双目陡然圆睁的荻花题叶当即痛呼出声,玲珑雪霏只见他伤口中鲜血如泉水般往外喷涌。

惊怒之下,她反手一掌便发,却是扑了个空。

往前几步的风中捉刀挥臂便将邪兵掷过:“花对月的包容,有够多了。”刻意话语旨在将雪隔绝于再来战端以外。

花一直希望有重新开始的机会,但月,不容许这个机会来临。

“水月同天,”抬手接住血不染的无情葬月道,“死决之地。”

“三天后,”心知死结唯有性命方能开解的风逍遥定下战约予足小弟养伤时间,“我等你。”

话甫落风乍扬,衣袍猎猎的无情葬月覆掌曲指拔起盛有锋海神器的剑匣,径直缓步离去。

同一时间,穿云眼遥望无奈的情义之争结束,铁竹笑亦自化虹远去。

行至中途,凌霄绝影越空而来,森冷剑光在气流中带起一片寒芒,正迎云麓天观,截断前路。

掌握凌霄的百里潇湘逼杀而来:“白雪临刃血如泓,百里苍茫独千秋。若问明珠还君时,潇湘夜雨寄魂舟。”

诗号尚未念完,剑影云虹相遇,迸发气劲击出铁竹笑真身,身落镜心诡阵当中,透光琉璃折射苍茫白雪。

冰属功体连通阵局,雪光晃眼间,手持玄铁戒尺的蔺雨都步履无声赫然近身三尺。

武者直觉襄助夺过杀手绝诣的云麓天观足踏清霜,盘龙绕步险避来招,扬袖激起雪浪如瀑,靛云剑锋自袖中探出。

剑柄在执的铁竹笑旋身一击,两器相接惊现寒星。

交手数合,病兰抽身而退,隐没一片雪国当中,静待造杀时机。

时机未至,诗号先起——“南去北来休便休,白萍吹尽楚江秋。道人不是悲秋客,一任晚山相对愁。”

零丁诗声错落,冷白世界再现熟悉身影,银枪的锋尖吐露致命的芒气,站定方位的禹晔绶真同把守门户的百里潇湘一道,封阻云麓天观前后。

沉香兰居

事先安排的具体执行与现下的荻花题叶并无关系。

封印怨灵怎有可能全无代价,入体流窜的邪气细织幻境缠缚术者神魂,令之沉湎在过往回声当中——

晨曦惊散满天星子,日暖逐渐包围大地,极目的黄花铺陈着一段属于秋日的梦。

白日时,有阳光温暖人心,那黑夜中的温暖,便是这片煦黄的蒲公英,温暖地被风吹送。

医天子知晓此点,这是存于兄妹间的默契,身为义兄的他更知晓她希望蒲公英吹向何处。

“行云雨,定始终,扬尘绝,问色穷;无穷变,透彻空,游神往,慕鬼雄。”然而观心慕鬼的夜色同朗照永旭的曙光注定擦肩相离。

不对等的感情仅能伴随人世的最后一跃沦落在无底深渊当中,徒留默默守护的人独自舔舐着悲凉心创。

躺卧软榻的荻花题叶眉峰紧锁,不禁痛苦喃语出声了。

见状,左持茶盏右拿方巾准备周全的玲珑雪霏坐在榻边,伸手先擦术者额间冷汗,玉白柔荑为其一把拿住。

“是……你吗?”荻花题叶问。

梦中呓语听不真切,俯身贴近了些的她静待下文。

彼时占据主导地位的是来迟一步毕生含恨的点睛化龙:“小……小妹。”

突闻称谓始料未及,玲珑雪霏眼神丕变,指贯真元下意识捏碎杯盏,接着水袖一甩,将碎片悉数卷走,不沾术者分毫。

暗自调整呼吸平心静气的她侧目移过视线,左掌五指稍抬对准远处茶案意欲凌空摄物,右手微挣继续拂拭荻花题叶额头。

脑中谜梦情景再变——

情仇交织,怒海翻腾,看不见的惊涛骇浪正在冲击,无情的夕阳,无情的风沙,撼动两人的心。

就在绝掌将落瞬间,皇甫笑禅脑中蓦得闪过一丝清醒,毅然选择回手自杀,唯一完好的右掌并指贯透其人心槽。

心口钝痛引得回光返照,断续言辞推阻义结挽留:“这条漫长的路,我真的累了……我累了,让我休息吧。”

瞑目人世最后一语,亲情叹,黄土再留不归人,唯剩飘散空中的,是血是泪,再也看不清,分不出。

一生善良的残林之主,终也逃不过江湖的生死定律……太过善良的人不适合这个江湖,这是来自皇甫霜刃的警语。

“小……弟。”

依稀的轻声喃语入耳,玲珑雪霏掌心吐劲,立把紫檀桌椅送上茶杯后尘。

宣泄情绪完毕的她自我安慰……梦中真言排序肯定跟齿龄前后有关,自觉接下来怎样都该是她的玲珑雪霏明眸紧捉术者唇瓣,心语近乎咬牙切齿。

‘下一个名字——’

仍是受移情效应影响的皇甫霜刃道:“苍狼。”

简单二字针落,但闻轰然一声,整间房屋悉为浩渺气旋碾作残骸,烟尘中,术者卧榻是唯一完好的家具,目前四面受风。

目睹恐怖场景的后来人愣愣出声小心翼翼:“小……小姐。”那是奉忘今焉之命前来通知玲珑雪霏后续安排的墨者。

此外还有求生欲姗姗来迟,总算上线的荻花题叶道:“盈曦。”

现下游两个选项摆在她眼前,毫不犹豫的玲珑雪霏举掌便将传信之人爆体。

当今这个武林,传信果真是个危险的职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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